这场瓢泼大雨来的快去的也快,晚会的来宾们也陆陆续续的走出了会所,一辆辆轿车以及司机们忠实的在门口排成了长龙,等待着他们的主人。
众人说说笑笑的,热情寒暄着,女人们更是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样,在会所门口道别。黄楚思和任一檬站在会所屋顶花园的水泥栏杆上往下看着这场景,忽然旁边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呵呵,这帮阔人,有意思的呀,真是谈笑皆是朋友,往来无穷人!”
黄楚思和任一檬这才发现他们旁边的栏杆上也倚着一个女孩,初夏下过雨的晚上,莹澈的天,星星和月亮在天空闪耀着,黄楚思和任一檬看着那女孩,穿着孔雀蓝的紧身礼服,借着星光,隐约中只看见,那女孩白皙的几乎的没有血色的玲珑小巧的脸庞,裙子的长度有点短,那两条白色的长腿,从栏杆上垂下来,分外的显得长一点。
任一檬作为一个长的也算不错的女生,对这个女生却生发出了心悦诚服的赞叹,打心眼里觉得真是个漂亮之极的女生。
那女生把两只手从栏杆上撤了下来,她把两只手慢慢撑在背后,人松散而自由地向后仰着。她的脸,简直可以说是神话里那些缪斯女神才可能有的脸,脸型是那种瓜子脸,可是是温润的尖尖的脸型,这使得她看上去并不让人看得不舒服。杏仁大小的眼睛明亮如水,眼角向上轻轻剔着。笔直笔直的鼻子像雕塑一般。
黄楚思看着女孩有点肉感的猩红猩红的嘴唇,嘴唇微微下垂,那红色的嘴唇和白皙的皮肤搭配在一起,简直有一种令人快要窒息的令人感到非常不安的无以伦比的美丽。这种美,苏小桃没有,任一檬就更加没有了。
女孩晃了晃手,笑道:“你们是不是也没有车回去?”
黄楚思老实的点点头。嘴巴嗫嚅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女孩剪断了黄楚思即将要说的话,依旧还是那种深不可测的微笑:“那我们就等他们依依不舍的道别完了,我们步行回去吧!”
任一檬扭过身去看着黄楚思,黄楚思微微点了个头。
又过了半天,见下面的车走得差不多了,女孩朝着黄楚思和任一檬招招手,就蹬蹬蹬蹬下楼去了。任一檬见她走得稍微有点远了,便悄悄地向黄楚思问道:“你确定我们要和她一起走!”
黄楚思没有回应任一檬,只是加快自己的脚步蹬蹬蹬蹬追了上去。
刚刚黄楚思他们才觉得这个会所的建筑设计师的设计有点奇怪,等他们走到楼下,
站在长长的走廊上,向会所的花园里远远望过去,才发现这个华贵的会所的奇妙。
这花园并不大,园子的四周绕着修剪的整整齐齐的矮矮的一圈常青树,花坛里种植艳丽异常的保加利亚粉玫瑰在描着金漆的花盆里开的异常端庄,连花盆的布置都是非常严谨的。
草坪不起眼的一角栽着一棵小小的柠檬树,居然结着几个同样小小的柠檬,任一檬眼尖的发现了柠檬树的旁边还有一团薄荷,显得有些突兀。任一檬兴奋地压低生硬喊叫道:“我们去摘点柠檬和薄荷,然后泡着蜂蜜喝吧!”
黄楚思并没有像任一檬那样,那么快的就恢复轻松的心情,今晚,他被打压的不轻。
柠檬树的边上是一株非常孱弱的丁香,弱不禁风的一抹淡淡的紫色,任一檬一个人跑到草坪的边角处,准备摘柠檬的时候才发现这株栽种在这废弃的小小山丘的丁香的背后,是满山丘的野丁香,颜色不再是传统的常见的紫色和米白色,已经是灼灼的淡淡的红色,有种势如破竹的感觉,一路摧枯拉朽红红的像火焰似的烧到山坡的下方。
沈予曦见任一檬定定的站在那里,便走了过去,也怔怔站在那儿,这种强烈的色彩所带来的冲击感,让她们有种被击打中心脏的感觉。
那一株柠檬,一小簇薄荷,孱弱却又强大的丁香各种不调和的元素被硬生生地掺杂揉合在一起,在这宏大的花园的一角,造成一种奇幻的莫名的境界。
黄楚思、任一檬、沈予曦三个人横穿过花园里的草坪。
三个人终于走到旁边的小铁门。保安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哪儿钻了出来,打着手电筒,斜着眼睛看着这奇怪的三个人,口里嘟嘟囔囔地朝着他们嚷叫道:“你们从哪儿冒出来的!来这儿干什么的啊!”
沈予曦耸了耸肩朝着满脸横肉的保安冷笑道:“我们是今天晚上晚会的嘉宾,要看邀请函的话我们几个现在就可以掏出来给你看,不过,我就很想不明白,我们从边门出去,这种芝麻大小的事情,也值得你这样子的爱岗敬业的抢着检查,你们老板给你发多少钱呀!”
任一檬接着沈予曦的话头不管不顾继续说下去:“我不知道你老板给你多少钱工资哈,不过你这样舍命忘身的,要是下次遇到真的那些小偷、劫匪啊,师傅,他们可不比我们啊,那时候,你可得当心点你的小性命,为了一点点钱,搭上自己的性命肯定是不值得的。”
黄楚思低声说:“别说了,走吧!”
任一檬一扭身,甩下一句“我却看不惯那种看门狗似的下贱相!”便从小门飞似的走了出去。
能在这种会所当保安的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主,从保安亭追了出去,一把抓住任一檬,任一檬当即嚷叫了起来:“干什么啊?你把我衣服扯坏了,你赔的起么?”
这家会所的主人此时正在花房莳弄着他的花花草草,听到侧门这一阵吵闹,皱了皱眉,就从花房踱着步子徐徐走了出来。
黄楚思看到一个一身黑,带着黑草帽檐的中年男子朝他们走来,清瘦的脸,高颧骨,人瘦手长,眉毛根根直竖披拂,保安一改刚才的凶悍满面春风迎了上去问道:“韦先生,您怎么来了?”那男人厉声问:“怎么在这儿吵吵闹闹的,这像什么样子,老朱!”
保安有点委屈的指着任一檬说:“韦先生,他们放着好好的正门不走,偏要从侧门走,我感觉有点奇怪,就上去盘问下,这个女孩子嘴巴就凶的不得了,说我是看门狗啊,说我下贱,她骂完就跑,韦先生,你说这个我怎么受的了!太气人了!”
韦先生用余光扫了一下任一檬,其实她被保安乱哄哄这一阵搅闹,心里已经开始有些七上八下的发了慌,这一身黑的男人的眼神更是让自己开始后悔起来刚才的口无遮拦,脸部的肌肉有点控制不住的开始抽动起来。
管家一路小跑跑了过了,朝着黑衣人低声说:“顾先生和苏小姐刚刚在找您呢,说是要当面谢谢您今天把会所借出来给他们办晚会!”
“哦,我知道了,你告诉他们,我现在要处理点事情,他们的心意我知道了,谢谢他们了!”黑衣男子吩咐着管家。
“这位小姐,你好,你必须要向我的保安道歉,你的用语是很有问题的,一个有教养的女士绝不是这个样子的。”黑衣男人转过头,朝着任一檬一字一句说,说话时居高临下俯看着任一檬,沈予曦看到这个黑衣男人瞳仁里寒光闪闪。
任一檬十分沮丧,但是任一檬放不下自己的面子,始终没有开口。
大家在那僵持着。
顾准和苏小桃和从KATHLEEN8.7调来的领班吩咐完了晚会结束后的扫尾事项,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得和韦先生当面道个谢。
顾准从包里取了一副眼镜,把金边眼镜往上托一托,对着老管家柔声说:“您给我我们带个路,我们去给韦先生道个谢,不然就这么招呼都不打一声的走了,感觉不是很妥当!”
老管家实在是拗不过顾准的执着和坚持,只能同意带他们去韦先生那,顾准到了外面,人身子也在衬衫里略略转侧一下,外面冷,更觉里面的温暖清洁。顾准看了一眼苏小桃,见苏小桃有点瑟瑟发抖,便把西装脱了下来,给苏小桃披上。
两人随着老管家走到了侧门,见有几个人在那僵持着什么,顾准走近一看,才发现是刚刚和自己攀谈的那个不知名小职员,沈予曦以及一个不认识的女人。
苏小桃和顾准像是不认识这些人似的,也不想过问韦先生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们的来意很明确,就是和韦先生道谢和道别。
顾准润了润嗓子,先开口了:“韦先生,管家说您在忙,左思右想,我们觉得还是要当面和您道个谢,不然实在是不妥当,谢谢您今天把会所借给我们,帮了我们一个大忙!”
韦先生在伸出一只宽厚的,温润的手,握住苏小桃的手,看了一眼顾准,笑道:“你能和顾老弟把晚会放在我们会所,我简直是开心的不得了,那是你们给我面子,你们客气了,快点回去吧,外面冷的,苏小姐的手都是冰凉的!”
苏小桃含笑着说:“韦先生,今天太忙都没怎么招呼你,下次您去KATHLEEN8.7我和顾准一定好好招呼您,我们就不打扰您了,先告辞了!”
顾准的司机已经很机灵的把车开到了侧门,顾准和苏小桃和韦先生道别后就坐上车,车平平驶离会所。
苏小桃看着车窗外:路边缺进去一块空地,乌黑的沙砾,杂着棕绿的草皮,韦先生家白色的小洋房,淡蓝漆的百叶窗,悄悄的,在雨后,不知为什么有一种极显著的外国的感觉。苏小桃不由得想起从前她从前在澳大利亚留学的时候。
她再回过头去,沙砾地上蹲着一只黄色的小土狗,卷着小小的耳朵。被刚刚那场大雨润湿的黄棕色的毛在那微微卷曲着,由于寒冷,小土狗的身子蜷成一团,不知道是发于同情,还是其他什么的,苏小桃也有点发冷发酸。
黄楚思一股火窜了起来,朝着保安深深鞠了一个躬:“师傅,我代替我朋友向您道个歉!”
保安挥挥手、还想要纠缠:“又不是你骂我,我要那个骂我的女孩子和我道歉!”
韦先生斜眼看了下黄楚思,朝保安点了点头,轻轻喊了声:“老朱!”
保安垂下头,他知道,老板是让自己见好就收,别人已近给了台阶那就顺着台阶下吧。
黄楚思、沈予曦、任一檬三个有点颓唐地沿着苏州河边上走着,一阵风吹过,垂柳飞了起来,扬起一阵阵水花,三个人站在河边,看着杨柳在风中无所依凭地旋转,三个人眼角有点湿润,沈予曦指了指远处:“那有家酒吧,我的一个台湾的朋友开的,去喝一杯吧!”
黄楚思并不反对喝酒。一个人,如果是受了极大的打击,不论是在爱情上或者还是事业上的,踩着踉踉跄跄的步子,扶墙摸壁走进一处酒吧间,爬上高凳子,朝着酒保沙哑地叫一声:“威士忌,不搁苏打!”然后用手托住头发起怔来,头发颓然垂下一绺子,扫在眼睛里,然而眼睛一瞬也不瞬,直瞪瞪,空洞洞——那是理所当然的,是值得同情的。虽然喝得太多也不好,究竟不失为一种高尚的下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