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初次离别
下了课,秦溪哼着秦妈自编的儿歌高兴地往东坑赶:
小麻雀呀小麻雀,自由又快乐,你们醒在太阳前,飞到窗前早早早。
小麻雀呀小麻雀,蹦蹦又跳跳,你们是大地的孩子,我们一起玩耍吧。
小麻雀呀小麻雀,叽叽又喳喳,别闹别争也别抢,快把你们的故事告诉我。
小麻雀呀小麻雀,弱小又顽强,飞进我的庭院里,我们一起长大吧。
秦溪背着书包直接进了欧阳福瑞家的院子,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吱呀——吱呀——吱呀——”的蝉声。
秦溪大声喊了声“叔叔——”。
欧阳福瑞从厅堂里走出来说:“秦溪回来了,进来呀!”
“青峰哥在家吗?”
“他刚出去。”
“这么大的太阳,不午休,能干嘛?”
欧阳福瑞叹了口气说:“拉煤去了。”
秦溪看了看烈日下铺满煤灰吐着火焰的路,她难过地说:“叔叔,我晚上再来。”
秦溪一边看《三国演义》,一边看店。她鸡踏烧灰一般地走去走回(指坐立不安)。一个下午她没看几页书,一听见路上有拖拉机的声音,她就跑到店门口往路上张望。秦溪看着夕阳在对面的山上一寸寸地沉落,看着黄昏一寸寸地被黑夜吞噬;看着云天由纯蓝变成青蓝,由青蓝变成墨蓝,由墨蓝变得乌黑;看着炊烟袅袅而上,合着暮霭,云烟不分;听着蝉声沉落,听着蛙声升起;听着后山的倦鸟或叽叽喳喳或呱呱呱呱地归巢;听着四籁归于寂静,她总是莫名其妙地想掉眼泪。
吃过晚饭,秦溪走进福瑞家的院子,青峰穿得整整齐齐准备出门,秦溪看见青峰,眼泪簌簌地往下掉,她赶忙低下头。
青峰轻松地说:“秦溪,我正要去找你呢!”
两人依然在老秦家老屋院子西边的香樟树下坐着,小溪旁传来“钓鱼哥哥——钓鱼哥哥——钓鱼哥哥——”轻声而清晰的饮泣。
秦溪抬着头,久久地看着青峰的脸,青峰不好意思地说:“秦溪,你怎么了?”
秦溪哽咽着说:“青峰哥,你干嘛要这么拼命?天气这么热了,中午也不休息。我帮你数了,一个下午,你就运了七车煤,还要自己上下车!”
青峰停了片刻,他抑制住自己的眼泪,高兴地说:“秦溪,我准备去学汽车修理!”
秦溪好奇地问:“我还准备建议你去学家电修理呢,掌握了家电修理技术,以后开个家电销售店应该会很好,你怎么想到要去学汽车修理?”
“我们东坑的拖拉机坏了,要去官田请师父修理,随便弄几下就几百块钱。我也喜欢汽车和汽车修理,当然,你说的家电修理和开家电店也不错。”
“有没有找好学汽车修理的地方?”
“裕强有个朋友在吉安开汽车修理厂,他已经替我联系了。”
“什么时候去?”
“这几天就会去,你快期末考试了吧?”
“下个星期考试,快高三了,考完后暑假要补课。”
“你读书什么时候都是最认真的,这我放心,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秦溪鼻子有些发酸,她赶忙移开眼神,抬头仰望枝繁叶茂的香樟树,情绪稍稍平复后,她说:“你要好好地学技术,在师父和师兄弟面前乖巧点,多做事情不吃亏。”
“秦溪,我会成为最好的汽车修理师的!”
“多带些零用钱,能带的日用品多带点。”
“秦溪,明天晚上帮我收拾东西,好吗?”
秦溪点头,青峰看着秦溪进了老秦家的院子,高兴地回家了。
第二天,秦溪吃过晚饭,洗了澡,头发还没干,披散着头发,就到福瑞家去了。青峰把秦溪带进房间,他把热天和春秋的衣服翻出来放在床上,秦溪一件件地叠好放进旅行包里,青峰轻松地说;“好了,就这些!”
“冬天的衣服不带?”
“不带,我会回的。”
“鞋子和袜子不带?”
“凉鞋穿在脚上,冬天的鞋袜到吉安买。”
“青峰哥,你还是带几双运煤时穿的鞋袜,到了那里,穿凉鞋怕不合适。”
青峰拣了几双干净的袜子和干净的解放鞋交给秦溪。过了一会儿,秦溪说:“青峰哥,你开拖拉机时戴的手套也可以带几双,可能用得上。”青峰从柜子里翻出几双旧的白纱线手套和几双新的白纱线手套递给秦溪,秦溪把它们塞进侧袋里。秦溪想了想说:“毛巾、牙刷还是带去,怕刚到没时间买。”
青峰应了声“好”,跑着去拿毛巾和牙刷了。秦溪坐在床边,环顾着青峰的房间,伤感和眷恋涌上秦溪的心头。打小以来,秦溪从来没有长时间地离开青峰,就像没有长时间地离开家、离开父母、离开东坑一样。
秦溪想起,有一次她看见青峰的房间里挂了一只朔料狗狗,风一吹,狗狗不停地摆动。扎着羊角辫的秦溪不停地盯着狗狗,青峰爬上凳子,取下狗狗,递给秦溪说:“秦溪,喜欢吗?送给你!”
秦溪接过狗狗,把它摆放在桌子上说:“青峰哥,狗狗一直在那晃呀晃的,它很累。以后,我们把它放在桌子上,让它坐着好吗?”
青峰使劲点头……
青峰走进来,秦溪接过毛巾和牙刷,放进旅行包的侧袋里。秦溪又想了一会儿说:“青峰哥,记得要带身份证。”
青峰从抽屉里拿出身份证递给秦溪,秦溪低着头、红着脸说:“还有剃须刀没带。”青峰从抽屉里拿出剃须刀,秦溪接过剃须刀把它放进侧袋里。
拣好东西,两人默默地坐了一会儿,秦溪从口袋里掏出一本笔记本递给青峰说:“这本笔记本和这支钢笔送给你,在外面你要尽量多看书,有用的东西要摘录下来。今天清早,我到院子西墙边摘了九片香樟叶,给你当书签。”
青峰打开笔记本,里面的香樟叶翠绿翠绿的,叶柄上系着蓝色的丝线,夹在洁白的纸张里,赏心悦目。
青峰从抽屉里拿出一支箫管,爱怜地、眷恋地看着秦溪说:“秦溪,送给你!”
“青峰哥,你还是随身带着它。”
青峰把箫管放进秦溪的手里说:“我出去再买。”
两人的手相触时,彼此都感觉到对方的手在颤栗。青峰突然闻到秦溪头发散发着的淡淡的清香,青峰一阵眩晕,他用热烈的眼神凝视着秦溪说:“秦溪,我能拔你几根头发吗?”
秦溪抬起头看着青峰,她又赶忙低下头,低垂着眼神点点头。她看见他胸部一高一低地起伏着,她想把耳朵贴在他的胸前,听听里面的声音,感受里面的跳动;他呼出的气息,喷到她的头发上,她浑身痒痒的;他身上弥散着的热气向她扑来,将她包裹;她闻得到他身上散发着的淡淡的似檀香又似薄荷的气味,她喜欢这种气味,这种气味让她有些呼吸急促,有些手脚发麻,有些难受……
他细细地拨弄着她的头发,她感觉颈背酥麻麻的。他轻轻地拔下她几根头发,细致地卷好,放进上衣的口袋里。
期末考试结束了,秦溪开始了一个月的暑期补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