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思想,都是实践的产物。直觉也属思想范畴,所以直觉也不例外,同样是实践的产物。所谓直觉,就是大量信息在头脑当中合成出来的一种瞬间反应。没有深厚的实践,就不会有良好的直觉,良好的直觉本质上就是丰厚的实践积累,所以要从不断的实践中去磨炼直觉。其实,直觉就是理论——只是没有经过加工和提炼而已。它是理论的雏形。而理论一旦形成和成熟,就是走向“没落”的开始。我们看到,每每一项新的事业的开端,没有理论指导、没有理论先行未尝不是一件幸事。我们的改革开放就是在没有“理论”的情况下实践的,但却取得了突破性进展。有时候,理论先行就是作茧自缚。直觉会演化成本能。动物的本能都很厉害。本能是什么?瞬间反应。本能在本质上仍然是实践,是长期实践所积累起来形成的直觉,本能是实践的精神产物。本能并不是固有的,但可以通过遗传获得。这在医学上叫“获得性遗传”——我爱人是医学教授,她“枕边风”吹给我的很多医学上的知识,在我看来统统是人体哲学。我想,本能亦不是固定的。本能如同人性,是随着实践的发展而演变的。
直觉与本能都有混沌的特征,都有模糊的特征,其实这恰恰是其准确性和可靠性的表现。“深蓝”可以战胜国际象棋世界冠军卡斯帕罗夫,但目前世界上最好的软件专家、编程专家、电脑专家对围棋却一筹莫展。为什么?解决不了“模糊”的问题。国际象棋体现的是西方人的思维,打的是阵地战、常规战争,其线性杀路可以量化为电子信息,而围棋是东方思维,打的是“游击战”、“太空”战争,围棋的“目”(地盘)在布局阶段根本是模糊的,对此电脑根本无法判断,而人类的直觉对围棋布局的判断则不是建立在“目”的判断上,而是体现在对均衡的微妙的察觉和感知上的,这使人类对布局阶段的“目”的价值认知要远比电脑“精确”。
前面讲了,本能具有鲜明的遗传特征。我们看“动物世界”这个节目会看到,很多动物是靠直觉、靠本能生存的。它们没有什么生存理论。它们不靠理论生存。所有动物只有人类有书籍、靠书籍传承知识和经验,这恰恰是人类“薄弱”的地方。所以庄子借“轮扁斫轮”的故事来说明,读书只是在读古人的糟粕而已,因为大道妙不可言。千百万年来的进化过程,使动物们的直觉敏锐而准确。小海龟从一出生,必在夜晚争先恐后地踩着同伴爬出沙坑,奋力爬向大海,并且一定要赶在天亮前冲进大海,否则就会成为掠食者的早餐。它们怎么知道这些?它们怎么知道大海的方向?直觉。老海龟下完蛋就走了,一去不回——没有说到日子回来开个会,部署一下。但老海龟留下了最重要的东西,那就是遗传基因中的直觉。人类中只有女人的直觉堪与动物媲美(这是女人身上最宝贵的与生俱来的东西),她们不需要理智与证据就能够得出正确的结论。我们看奥运会,打飞碟比赛,参赛选手们瞄都不瞄,抬手就打;王义夫是个近视眼,在气手枪比赛中照样拿金牌。他身体又不好,打到后来,靶子是模糊的,就是凭直觉在打。我们不难发现,业内高手常常都有好感觉、好直觉、好判断。这乃是在竞争日趋速度化的今天,争取生存的基本条件。
直觉、灵感、悟性,是一种非逻辑的力量。这样的一种思维方式,是反常的、突变的、跨越的,绝不是对现有知识的归纳。这个思维过程,有很大的非逻辑的、不符合常理的成分,有很大的开放性和不确定性。当然,有时候非逻辑还有另一种力量,那就是误打误撞获得成功。改革开放初期很多人的成功就是这样,今天大多已经不可复制。如果你把几只蜜蜂和同样多只苍蝇装进一个玻璃瓶中,然后将瓶子平放,让瓶底朝着窗户,会发生什么情况?你会看到,蜜蜂不停地想在瓶底上找到出口,一直到它们力竭倒毙或饿死;而苍蝇则会在不到两分钟之内,穿过另一端的瓶颈逃跑。蜜蜂的逻辑是:囚室的出口必然在光线最明亮的地方,于是它们不停地重复着这种“合乎逻辑”的行动。蜜蜂的灭亡,是由于蜜蜂对光明的憧憬和它们超群的智力。而那些愚蠢的苍蝇则对事物的逻辑毫不留意,全然不顾亮光的吸引,四下乱飞,结果误打误撞地碰上了好运气。我们人类中的成功者好多都与此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