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汝昌和戴宗骞的争执,还有一件公案就是关于拆除龙庙嘴大炮的问题。
大战之前,丁妆昌事事亲自检查,他发现威海南帮炮台的布防存在严重问题。
最西面的龙庙嘴炮台,深缩港内,离港口过远,对保卫海港不起作用。且距鹿角嘴、皂埠嘴两炮台较远,敌军由陆路来攻,炮台不易防守。而一旦炮台为敌所占,日军反而可以利用炮台大炮,射击港内的北洋舰队和刘公岛、日岛守军,给清军造成严重威胁。
为什么龙庙嘴炮台不易防守?
原来,守台清军为加强南帮海岸炮台后路的防御,在炮台南侧,沿皂埠村至海埠修筑长达15里的长墙一道。长墙外挖有深5尺、宽1丈之堑壕。壕土高积,上面堆积树木枝干,以为障碍。堑壕外埋设地雷,以防御敌人从后路进攻。但因龙庙嘴炮台距离过远,遂被划于长墙之外。炮台守军仅40人,兵力薄弱,防守上难以得力,易被攻占。万一陷入敌手,将会给港内的舰只造成严重的威胁。丁汝昌主张及早采取办法,以防为敌所用。
据《东方兵事纪略》载:“南帮炮台循外山筑长墙一道,截东南两面,外环长濠,曲包皂北(埠)嘴、鹿角嘴两炮台,以辽阔故,弃最西之龙庙嘴台于外。”
丁汝昌预见及此,在日军进攻南帮炮台之前致电李鸿章,指出:“本日昌到南帮。晤刘镇及各营官。淡次,察知尚有坚守之意。前边陆路炮台及长墙地沟,均有布置,现尚多掘梅花坑,以期御守。唯龙庙嘴炮台隔在墙外,上有高冈,敌若抄后,实难守住。已约临时水陆共护此台,倘万不得已,拆卸炮栓、钢圈底,归鹿角嘴炮台,免致为敌所用,既慑军心,又累大局。而后路空虚,布置未及,中、前两营相隔离冈数道,约五里之遥,不能联络关顾;已商定事急归入长墙内固守,尚无大碍。第后路添筑土台并地窟,兵勇星夜不遑,议即暂雇民夫,协同办理。”“南岸龙庙嘴炮台守兵单薄,敌若由后路抄入,此台难守,则刘公岛水师受敌。”同时,派人将龙庙嘴炮台上大炮的重要机件卸下。
23日,李鸿章电令丁汝昌:“日兵扑南岸,计尚须二三日,届时察看刘镇如能死守,如何设法帮助;若彼不支,密令台上各炮拔去横闩,弃入海旁。”
丁汝昌次日电复李鸿章:“奉勘午电,昌即同张镇到南岸晤刘镇等,据云除死守外,无别策。炮台事,数日前已挑奋勇安插其中,暗备急时毁炮。现拟将各台备用钢底、钢圈取存[刘公]岛一。”
对此,李鸿章表示同意,复电丁汝昌称:“汝既定见,只有相机妥办。”
戴宗骞不仅反对放弃该台,并乘机向李鸿章诬告丁汝昌是贪生怕死之辈。“龙庙嘴台,丁、张(文宣)、刘(超佩)议不守。威并未见敌,而怯若此!半年来,淮军所至披靡,亦何足怪?宪谕特言台炮能回打,龙庙嘴台亦能回打,因甚轻弃?若非事机紧迫,何至如此!”
李鸿章信以为真,遂严斥丁汝昌:“丁系戴罪图功之员,乃胆小张皇如是,无能已极!著严行申饬!仍令刘镇克日回守龙庙嘴;如不战,轻弃台,即军法从事!”对于大敌当前,海陆主将交恶,李鸿章大为恼火,也是加以严斥:“吾令戴与丁面商妥办,乃来电负气争胜,毫无和衷筹商万全之意,殊失厚望!吾为汝等忧之,恐复蹈旅顺覆辙,只有与汝等拼老命而已!”
然而,丁汝昌和戴宗骞都是李鸿章所信任的人,所以两人的官司,他也是难断家务事,有时候自然态度暧昧,只有在中间和稀泥。所以李鸿章又劝之曰:“师克在和,宜虚心和商。”“陆路防务责成应在该道。然如丁言,若临警,龙庙嘴不守,则岛、舰受毁,亦不可不虑。”
正如丁汝昌所预料,日军进攻南帮海岸炮台,果然首先从龙庙嘴炮台开始。40名守军虽奋勇抵抗,但因众寡悬殊,最后全部牺牲殉国。龙庙嘴炮台终于沦入敌手。
日军攻占龙庙嘴炮台后,立即利用炮台上的大炮,向鹿角嘴炮台疯狂轰击。炮台外长墙被轰倒,日军从长墙缺口蜂拥而上。炮台守军没有近射武器,无法抵抗,鹿角嘴炮台也被日军攻占。
龙庙嘴、鹿角嘴二台既失,皂埠嘴便处于敌军的水陆夹攻之下。陆路敌军利用从杨枫岭、龙庙嘴、鹿角嘴等炮台上夺取的清军大炮,轮番猛轰,造成“炮资敌,我杀我”的可悲局面。
战后,李鸿章终悟丁汝昌的意见是有道理的,叹服丁汝昌“实有先见”,无奈为时已晚矣!
威海卫海陆主将不能配合默契,意见一致,形成合力,应该也是此战失败的重要原因之一。战后有人指出,海陆主将应该以海军为主,给以海军提督以绝对控制权力,统一调配,才可避免类似的悲剧再次发生:“沿海各带炮台,水雷营等处,须归海军提督节制,作为一气,不啻唇齿相依。威海之败,诚为此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