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海妖”从“沙窝”重新出发,但却变身为“人鱼”,游向大海。
海盗们将炮口盖上,藏起了火枪,换上了灰色船帆,并在甲板上堆了一些装着货物的无害的麻布袋,最重要的是,他们把艏饰像的头部做了一个180度的旋转,放下她挥舞的爪子,用帆布兜住下半身,瞬间将一个可怕的女妖变成了有着甜蜜笑容和蹼掌的美人鱼。
甚至连福德船长本人,也在脸上化了妆。
丹看见他仰面躺在椅子上,精灵小心地用液体涂抹他有疤痕的那半张脸,然后覆盖上一层半透明的薄膜,用手指轻轻地按压着。当福德船长重新坐起来的时候,丹惊奇地看见他脸上的伤痕完全消失了,皮肤完好无损。
“这是多纳调制出的一种遮掩的软膜,可以预防我吓着客户?”福德船长得意地转动着他的新面孔,“瞧,小鱼干,我的大副是不是很棒?”
“这只是精灵所擅长的工艺,”特兰狄加?多纳在水盆中洗干净双手,“我们知道世间万物的特性,特别是植物的,所以我能想办法做一些特别的东西,包括药品。如果你觉得不舒服,可以来找我。”
“真了不起,有点像兽灵……在东大陆,他们也很会利用自然界中的东西,不过他们了解得更多的是动物和矿物。”丹用崇拜的眼神看着多纳,“不过,长官,那个客户是什么人呢?”
“你很快就会知道,小鱼干,”福德船长回答道,“我的海上生意可是多种多样的。”
这艘改头换面的海盗船慢慢地从这个凶险的海域重新回到了商船来往的水道上,在沙窝经历过长时间的休整过后,每个人的精神状态都很好,简直就像度假。在活儿不多的时候,水手们甚至凑在一起玩贝壳戏,用他们劫掠分来的银月作为赌注,有时候福德船长也会加入。
多纳却从来不参与,他喜欢一个人在船头或者主桅杆的瞭望哨上坐着,吹奏一支长长的风笛,那笛声不大,但在船上的每个人都能听得很清楚,甚至有时候会有海鸟追着船盘旋,落在横杆上看他。
丹注意得最多的还是水手长哈姆斯,女兽灵常常因为监工的关系在三层甲板上来回巡视,当她休息的时候,栗子小姐和白夫人会扑到她身上跟她玩儿,她们三位船上仅有的女士发出令人舒服的笑声,水手们都会忍不住偷偷地朝那边看。
这样悠闲的日子在一周后结束。
在假称为“人鱼号”的船向西北方又航行了一长段距离时,有一个奇特的东西靠近了他们。开始丹以为是鸟的影子,在从夕阳落下的方向能看到明显的黑点儿,但它速度很快,越来越大。
一直到它飞临船的上方,丹才看清楚,那是一个人。但是在他的身下有一套如同鸟一般的翅膀,他的双手支撑在上面,操纵着它。
“滑翔翼!”丹兴奋地叫起来。他在东大陆就听说过这种工具,但用的人很少,他从来没见过,但西大陆却很常见。
哈姆斯指挥水手们在甲板上挪出一大片空地,于是那个人收起了滑翔翼,降落在船上。
那是一个诺亚男性,身体强健,但两鬓有些斑白,穿着考究的衣服,上面套着滑翔翼的部件和皮带,而原本张开的展翼收起来了,垂在身体两侧。
福德船长来迎接这个人,亲热地叫着他的名字:“我猜您一定是德比先生吧,杜尔?德比,之前我们用传声鸟联系过。”
“是的,是我。”那个诺亚向福德船长友好地伸出手,他们礼节性地相互握了一下。
“我就是纳瑟尔船长,您的船在哪里?”福德船长笑容可掬。
“正西方,大概离您的‘人鱼号’不到两海里。”
那个滑翔翼居然可以飞这么远,丹一直打量着这个男人携带的装备,他见过将翅膀安装在背部的,但却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支撑操作式的。
福德船长又问道:“您带给我的东西呢?”
那个男人从口袋里取出一张海图,展开以后指着上面的一个圆圈:“就在这个方位,纳瑟尔船长,从这里赶过去大概只需要三天。介绍人说你对调查这一类的事情特别擅长,而且很讲信誉。”
“我认真对待我赚的每一分钱,”大概是带着软皮所以福德船长的脸上丝毫没有发红,“请放心,德比先生,我们很快就会明白你的货船消失的真相,你没有找错人。”
“谢谢,纳瑟尔船长,我会停泊在多维拉港口等待你的消息,请务必小心。”他顿了一下,压低了声音,“他们说那里有些古怪,也许是海面下有东西……”
他礼貌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痕,透露出掩饰不住的恐惧,但他很快又恢复了自持的模样,向福德船长告辞。
“风来了。”
他说,然后展开滑翔翼,那人工翅膀立刻铺开,他一边扇动着,一面跃出船舷,然后风托举着他远远地滑向海面,当他越飞越远的时候,也在渐渐爬升,很快就重新融化在夕阳当中。
“好了,干活儿吧,诸位。”福德船长拍拍手,“我们不能像傻鸟一样飞,装一对翅膀可需要花很多钱的。”
他转身往船长室走去,丹一路小跑跟在后面。
福德船长在他的桌子上摊开海图,用三角尺仔细地量过,转动罗经,让大副传达了调整方向和加速前进命令。
丹看到多纳走出去,忍不住向福德船长询问这到底是一桩什么生意——实话说,他看到这艘船突然如此文质彬彬,心中的别扭实在没法消除。
“只是一个调查,”福德船长说,“海上的事情很复杂,有时候我们要拿走一些东西,有时候只是提供一些服务,或者有些聪明的船主会请我们帮帮忙,带领他们避过一些不光拿走货物还喜欢杀人取乐的家伙,我觉得那种品位低下的海盗简直是这一行的耻辱。”
“刚才那位德比先生说是他的船消失了。”
“是的,他是独立商会的头儿,据说那艘船上的货物对他很重要,但那艘船就在航行途中忽然噗的一下——”他比划着,“——就这么消失了,他等了三个月也没有任何消息,据说那里已经莫名其妙地有三艘路过的船再也没有出现过。所以他通过中间人找到我,想让我去那里看一看。”
“他不知道你的另外一个名字吧,长官,”丹顿了一下,“嗯,我是说那个吓人的。”
“当然了!我怎么可能把不同性质的生意混在一起经营呢!”他嫌弃地看着丹,就好像他不懂太阳是从东边升起来的。
原来除了金属面具,这男人还有一张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