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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秣马厉兵

又是一个收获的季节,山里的树叶青黄相接,色彩斑斓,然而朝鲜半岛上的农田却由于战争,庄稼遭到了极大的破坏。特别是在北朝鲜,敌军为了阻止志愿军从朝鲜老百姓那里拿到粮食,一不做二不休,烧毁了麦子,炸塌了粮仓,烈火遍野。乡亲们手里捏着焦土直掉眼泪,痛骂用心狠毒的美国鬼子。

战士们看着乡亲们没有饭吃,心里也不是滋味,他们有时从自己的一份炒面里省下一点来送了过去,少云就经常这样做,附近村里的百姓都认识他了,见他来了,用中文喊着他的名字,“少云,少云!”让他仿佛回到了自己的家。日子久了,战士们也能用简单的朝鲜语和村里的百姓交流了。

这天,少云比往常来得要晚一些,跟他一起的还有好几位战士,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家看见他们背着大麻袋,赶紧走过去想扶一把,少云笑着躲开了,说:“阿爸你不用管,背这点东西对我们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这是什么东西啊?”朝鲜阿爸见了他们一直乐呵呵的。

“您看!”少云解开袋口绑着的绳子,是面粉!这么大的袋子里全是雪白的面粉,阿爸情不自禁地用手摸了一下,他一辈子还没见过磨得这么细的面粉,捧在手里就像水一样穿过指缝往下掉。

“这些都是给你们的!”其他的战士也把面粉袋放在了他面前,拍拍身上的灰。

“这么好的东西我们怎么能要?”老人家好久才回过神来。

“我们和你们朝鲜人民军在前线打了个胜仗,这些都是从美国鬼子手里抢来的,指导员说乡亲们受苦了,让我们分一些给你们!”

“你们在打仗要花力气啊,我们一帮老骨头凑合着过就行了。”阿爸有些哽咽地说。

“我们还有。阿爸,把乡亲们叫出来分一下吧!”少云说。

“好!好!”

不一会儿,村民都出来了,这里的年轻男劳动力都去打仗了,留下的都是老人妇女和小孩。大家拿着自家的锅碗瓢盆,聚集到战士们周围。少云和阿爸商量好分配方式,接过一个瓢,开始分面粉。乡亲们捧着面粉,像抱着一个婴儿,不住地道谢,看着他们喜出望外的神情,战士们感到非常欣慰。

分完后,阿爸硬拉着战士们留下来吃饭,少云推脱不过,只好答应了。大娘做饭去了,战士们趁这时间又把阿爸家的篱笆修了修,他的小孙子并不怕生,围着干活的战士们嘻嘻哈哈。阿爸指着村子上方,对少云说:“好久没看到家家户户都烧起炊烟了,这都得感谢你们哪!”炊烟摇曳着袅袅上升,像是在告诉人们这个村子又活了。

大娘做的面很有韧劲,少云很久没吃过了,但他还是把自己的一大碗面分了很多给阿爸和小孙子。刚才还在玩闹的小孩吃饭时特别安静,只顾着吃,他也是饿坏了啊,在这战争岁月里长大的孩子,那饥饿的感觉,少云最清楚了。

吃过饭,乡亲们把战士们送了很远,少云一直在叫阿爸回去,但他总是说:“再送一里,再送一里!”

乡亲们是坚强的,他们没有给战争打垮,把志愿军战士们当成自己的亲人一样看待。他们有时给战士们洗补衣服,挖沟筑营,让志愿军感到一份家庭的温馨。少云一次行军到一个残破的村子,那里刚刚被鬼子的飞机袭击过,他本来以为里面没有人,刚准备走开,废墟中突然传出了歌声,低沉哀伤,听得出来是在悼念自己的家园,但又没有丧失希望,信念像一股暗流在悲痛的声音里涌动,最终的胜利会属于他们,属于朝鲜,属于志愿军。

在朝鲜的五次战役中,志愿军之中也涌现出了无数的英雄,他们有的英勇善战,立下了奇功;有的见义勇为,为了救朝鲜乡亲们奉献出了自己年轻的生命;还有的在战局不利的情况下,与敌人同归于尽……

连队里展开了向这些英雄战士学习的活动。晚上,同志们聚集到了操场上,坐在白天训练的地方,草丛里的虫子也来凑热闹,叫个不停。指导员给他们讲起了那些战士的英雄事迹,他讲得很精彩,少云像听故事一样,时而惊心动魄,时而扼腕叹息,恨不得身临其境。

轮到战士们发言了,他们纷纷起身表示要向牺牲的战友们学习,指导员问少云:“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少云站了起来,“我就说说连长吧!”

“好!你说!”

“当我刚从小山村里走出来的时候,什么都不懂,是连长把我召进了解放军,放在了这个班,结识了战友们。连长很关心我,行动的时候总是带着我,剿匪的时候我犯了错误,连长没有责怪我,他告诉我要有完成任务的信念,不能动摇。到了朝鲜之后,他用自己的行为告诉了我应该怎样坚持下去,直到最后牺牲了自己救了我们。”少云的声音有些湿润,但他继续说道,“现在,我已经成为了一位志愿军战士,连长虽然死了,但他的英勇拼搏的精神还留在我们中间,要向连长学习,就是要坚持完成每一个任务,一步一个脚印,直到最后打败美国鬼子,把他们赶出朝鲜!”

指导员和战士们都鼓起了掌。“只要我们能做到,”指导员大声说道,“敌人的末日指日可待!”在情绪高涨中,战士们散了会,很多战士因此彻夜难眠,他们都做着同样一个梦。

年后不久,少云的家信来了,信纸上似乎还留着家乡的味道,工整的字是正在上学的弟弟写的。少云快乐地看着信,信上写着,弟弟妹妹们都很好,还学了文化,过了年,他们还买了几件新衣服。他们还关心地问少云的安全,叫他胜利了就回家看看。少云突然觉得在这里再苦再累也是值得的,他要做的就是保家卫国,让他们过上好日子。遥远的故乡还有人牵挂着他,而整个祖国又何尝不是牵挂着志愿军呢?火车拉着粮食物资运了过来,战士们终于有了件新军装。

新军装针脚很密,也不知道是祖国的哪一位心灵手巧的姑娘缝的,穿在身上舒适、轻松,正适合战士上阵杀敌。少云穿上新衣去训练,这天正好训练钻铁丝网,他拿着枪,整个身子都贴在地面上。训练完后,他脱下衣服一看,背上被划了好大一个洞,懊丧的少云忙拿出针线,从被子上撕下一块布,仔细地缝了起来。忙活了一晚,终于补好了,却再也舍不得穿了,少云把它放在枕头底下,身上还是穿着那件洗得发白还满是补丁的旧军装,他想等以后胜利回国的时候再穿。

休整期过去了,战争又打响了,不过现在没有前几次的大规模战役,双方都是小规模的突击和骚扰,少云和战友们抓紧时间学习更多东西。由于我国当时科学技术落后,很多知识都是在战场上边打边学,比如飞行,抗美援朝开始的时候志愿军没有多少架飞机,更谈不上有飞行经验丰富的飞行员了。志愿军只能从每次实战中学习,把经验传下去。而那些炸弹、枪械,美军的也和志愿军的很不一样,战士们在缴获了战利品之后刻苦钻研,学习先进的技术,并迅速投入战场发挥作用,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

教战士们学炸弹的是一位老战士,他有着丰富的经验。少云本来认为炸弹就是一拉引线,朝敌人一扔就完事了,上了课才知道这里面学问大着呢,炸弹种类更是五花八门。少云学得入了迷,每天缠着老战士问这问那,老战士也很喜欢好学的少云,不仅教了他很多知识,还给他讲了很多有关炸弹的故事,让少云听得津津有味。

这天傍晚,老战士又给少云讲起了抗战时期民兵和鬼子打地雷战的故事。“打日本鬼子的时候,军火都很紧缺,我们民兵就开始自制地雷,没有铁怎么办?用石头!”往事总是能令老战士兴奋不已。

“用石头怎么做?”少云好奇地问。

“那就得靠大伙的智慧了。我们队里有几个石匠出身的,他们把石头中间挖空,放上炸药,再弄根引线就成了!”

“效果怎么样?”

“威力还真不小,飞起来的石头也能伤人,就是不大灵敏,有时候哑火了。”

“鬼子踩上的时候不炸,那岂不误事啊!”

“但是也有意想不到的结果。”老战士捋着胡须笑着说。

“什么结果?”

“真真假假,鬼子被耍得团团转!”

“是啊,鬼子不知道埋的是石头还是地雷!”少云恍然大悟,接着又问,“鬼子不是有工兵吗,要是地雷被发现了怎么办?”

“这还真是个问题,鬼子工兵装备齐全,刚开始的时候我们还吃了亏,好不容易弄来的铁雷都给探测器找出来了,多可惜啊!”老战士叹了口气。

“那后来想了什么办法呢?”

“你想啊,地雷埋进了土里,就是死的,而人是活的,要是鬼子不踩,再好的雷也没用,因此我们就在怎么让鬼子踩雷上想办法!”

“地雷是死的,人是活的。”少云重复着这句话,觉得里面好像藏着无数的道理,“那你们用什么办法呢?”

“点子可就多了,有的在地雷构造上下工夫,把它做得很灵敏,一碰就炸,鬼子工兵的探测器就是这么被炸飞的;有的把地雷伪装起来,引诱鬼子,躲在暗处的民兵一拉引线就炸了;更绝的是有的同志把真地雷藏在假地雷下面,中间用根引线连着,就像这样,”老战士拿出两个水壶比画着,“鬼子探测出了雷,拨开土,一提假的,真的正好把他们炸得满天飞!哈哈!”

少云一拍大腿,和老战士一起大笑,说:“唉,只可惜我没赶上那时候!”

“现在也不晚,不是有美国鬼子么,你可以大显身手!”

“我笨手笨脚的,脑袋也不机灵,恐怕不成啊!”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我看你挺努力,学得也快,再加把油,把美国鬼子也炸回老家去!”老战士的话鼓舞着少云,回到营地,少云把木头削成各种各样的小模型,又拿来了针线,模拟了起来。除了训练和捣鼓炸弹,少云不干别的,战士们都打趣地说他走火入魔了。

一天少云正在摆弄着老战士说的子母雷的模型,小李突然过来说:“少云,走,别玩木娃娃了,学英语去!”

少云嗯了一声,头都没抬一下。小李一把抢过他手中的模型,大声说:“学英语去,指导员要求的,每个人都要学!”

“什么,学英语,为什么要学鬼子的话?”少云终于把思绪从地雷上拉了回来。

“这个我不知道,你得问指导员去。”小李说着就把少云拉了出去。

操场上聚集着好几百人,都在议论纷纷,其中不乏和少云抱有同样想法的人,还有的战士带着浓重的乡音说:“为啥子学英语,难道是要知己知彼?”嗡嗡声随着指导员的到来平息了,大家都看着指导员走到操场中间,他大声说道:“今天把大家集中在这里是要教同志们几句英语,说来可笑,我也是刚学了几句,就现炒现卖了。”

“我们学这个干吗?”

“学的这几句是在打仗的时候对敌人说的,劝他们投降,以避免不必要的伤亡。前几场战役,发生了战士们误杀投降的敌人的情况,究其原因,是因为言语不通,因此我们就学上几句。”

原来如此,战士们凭着一股新鲜劲催着指导员快教,指导员用字正腔圆的陕西口音念了几句英语,把大家都逗乐了。不久,战士们都会了“举起手来”、“快投降”之类的英语,像小学生念书一样在操场里一起念了起来,指导员说一句,战士们跟一句,还夹杂着笑声,一句英语像过了一趟万花筒,千变万化,战士们好久没这么开心了。

不久,少云和战士们又要开赴战场。经过充分休息的他们精力充沛,与联合国军交手这么久,一路上的经验教训让他们知己知彼,满怀信心。对祖国亲人们的思念虽然难以释怀,但同志们化思念为力量,立誓要打败美国鬼子,还给朝鲜乡亲们一个温暖的家。

车又在公路上飞驰,战士们也出发了,把欢笑和轻松留给昨天,带上行囊,背着枪,踏上了还在燃烧的土地。天上的敌机又响了起来,就像是碰到一个老朋友,战士们隐蔽起来,少云躲在岩石后面,战场上紧张的感觉回来了,炸弹掀起了熟悉的尘土,一切又等待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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