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虽不迷信政治万能,但承认政治是一种重要的公共生活;而且相信真的民主政治,必会把政权分配到人民全体,就是有限制,也是拿有无职业做标准,不拿有无财产做标准;这种政治,确是造成新时代一种必经的过程,发展新社会一种有用的工具。至于政党,我们也承认他是运用政治应有的方法;但对于一切拥护少数人私利或一阶级利益,眼中没有全社会幸福的政党,永远不忍加入。
——《〈新青年〉宣言》
我对于政治底态度,一方面固然不以绝口不谈政治为然,一方面也不愿意和一般拿行政或做官弄钱当做政治的先生们谈政治。换句话说,就是:你谈政治也罢,不谈政治也罢,除非逃在深山人迹绝对不到的地方,政治总会寻着你的;但我们要认真了解政治底价值是什么,决不是争权夺利的勾当可以冒牌的。
——《谈政治》
小农及手工业的社会,本来对于政治及政党不甚关心,这是中国进步迟缓的现象,决不可说是好现象,军阀政治正是根据这个现象而发生而继续存在的。主张“不问政治”、“不要政党”,此时一定很受人欢迎。无政府派在中国鼓吹不问政治不要政党,也和太戈尔在中国反对科学反对物质文明一样,都是拿催眠药给瞌睡虫吃。
——《无政府工团主义和黑暗势力》
凡一党一派人之所主张,而不出于多数国民之运动,其事每不易成就,即成就矣,而亦无与于国民根本之进步。吾国之维新也,复古也,共和也,帝政也,皆政府党与在野党之所主张抗斗,而国民若观对岸之火,熟视而无所容心,其结果也,不过党派之胜负,于国民根本之进步,必无与焉。
——《一九一六年》
人民何故必建设国家?其目的在保障权利,共谋幸福,斯为成立国家之精神。
……
爱国心,情之属也。自觉心,智之属也。爱国者何?爱其为保障吾人权利谋益吾人幸福之团体也。自觉者何?觉其国家之目的与情势也。是故不知国家之目的而爱之则罔,不知国家之情势而爱之则殆,罔与殆,其弊一也。
——《爱国心与自觉心》
我们一方面天天骂军阀官僚包办政治败坏国家,一方面却又天天主张我们不干预政治,这种思想是何等矛盾!中国社会向分士、农、工、商四个阶级,士人(教育界属之)说,我们只要专心办学求学,不必问政治;农民更在那里睡觉,连政治这个名词还不大知道;工人说,我们只求改良生活,我们不愿干预政治;商人也说不谈政治。好了,士、农、工、商都不问政治,一个国家又不能没有政治,如此政治只得让军阀官僚来包办了。因此,我们敢说:中国政治坏到现在这样地步,不是军阀官僚自己要包办政治的罪恶,乃是士、农、工、商都放弃责任而且忍心害理的主张不问政治,甘心让军阀官僚包办的罪恶。单就教育界的士说,政治不清明,财政紊乱,教育费无着,你们如何能办学,求学?
亚里斯多德说得好,“人是政治的动物”,除非不是人,那能够不问政治!“不问政治”这句话,是亡国的哀音,是中国人安心不做人的表示!
——《教育界能不问政治吗?》
中国人最大的病根,是人人都想用很小的努力牺牲,得很大的效果。这病不改,中国永远没有希望。社会上对于五四运动,与以前的爱国运动的感想不同,也是因为有无牺牲的精神的缘故。
——《五四运动的精神是什么》
近来有一部分思想高远的人,或是相信个人主义,或是相信世界主义,不但窥破国家是人为的不是自然的没有价值,并且眼见耳闻许多对内对外的黑暗罪恶,都是在国家名义之下做出来的。……思想高远的人反对爱国,乃是可恶野心家利用他压迫别人。
——《我们究竟应当不应当爱国?》
人类社会之进步,虽不幸而有一时的曲折,甚至于一时的倒退,然而只要不是过于近视的人,便不能否认历史的大流,终于是沿着人权民主运动的总方向前进的。
——《孔子与中国》
人民程度与政治之进化,乃互为因果,未能徒责一方者也。多数人民程度去共和过远,则共和政体万无成立之理由(愚于《吾人最后之觉悟》文中已略明此义)。然吾人论证若不以促进共和为鹄的,则上之所教,下之所学,日日背道而驰,将何由而使其民尽成共和之民哉?
——《答常乃惠》
我们中国多数国民口里虽然是不反对共和,脑子里实在装满了帝制时代的旧思想,欧美社会国家的文明制度,连影儿也没有,所以口一张,手一伸,不知不觉都带君主专制臭味。不过胆儿小,不敢像筹安会的人,堂堂正正的说将出来。其实心中见解,都是一样。
——《旧思想与国体问题》
欧美政治学者诠释近世国家之通义曰:“国家者,乃人民集合之团体,辑内御外,以拥护全体人民之福利,非执政之私产也。”易词言之,近世国家主义,乃民主的国家,非民奴的国家。民主国家,真国家也,国民之共产也,以人民为主人,以执政为公仆者也。民奴国家,伪国家也,执政之私产也,以执政为主人,以国民为奴隶也。真国家者,牺牲个人一部分之权利,以保全体国民之权利也。伪国家者,牺牲全体国民之权利,以奉一人也。
——《今日之教育方针》
吾人宁取共和民政之乱,而不取王者仁政之治。盖以共和民政为自动的自治的政制,导吾人于主人地位,于能力伸展之途,由乱而治者也。王者仁政为他动的被治的政制,导吾人于奴隶地位,于能力萎缩之途,由治而乱者也。倘明此义,一切旧货骨董,自然由脑中搬出,让自由新思想以空间之位置,时间之生命也。
——《答常乃惠》
以行政言,仁政自优于虐政;以政治言,仁政之伤损国民自动自治之人格,固与虐政无殊;以治乱言,王政之治乃一时的而非永久的,乃表面的而非里面的。共和之始,乃永久的而非一时的,乃里面的而非徒表面的也。若共和之乱,乃过渡时代一时之现象,且为专制余波所酿成,绝非真共和自身之罪恶。
——《再答常乃惠》
我以为法律产生事实的力量小,事实产生法律的力量大,社会上先有一种已成的事实,政府承认他的“当然”就是法律,学者说明他的“所以然”就是学说。一切法律和学说,大概都从已成的事实产生出来的。譬如英、美两国的自治制度,都是先由他们的人民创造出来这种事实,后来才由政府编成法典,学者演成学说,并不是先由政府颁布法典,学者创出学说,他们人民才去照办的。
——《实行民治的基础》
我并不是为段派,曹、陆,安福部辩护,我只希望我们青年国民要有彻底的觉悟。所谓彻底的觉悟,并不是要来彻底的攻击他们,是要一方面彻底的觉悟他们不可靠,一方面彻底的觉悟只有我们自己可靠。不管他们怎样横暴贪污,只要我们自己万万不可再像他们那样横暴贪污,从自己个人起,要造成完全公正廉洁的人格,再由自己个人延长渐渐造成公正廉洁的社会;这公正廉洁的部分渐渐延长,那横暴贪污的部分自然渐渐缩小。照这样办法,虽说过于迟缓,就怕比用特别大气力、求急速改造社会的效果还大,还要实在。
——《段派,曹、陆,安福俱乐部》
战争与革命,只有在趋向进步的国家,是生产力发达的结果,又转而造成生产力发展的原因;若在衰退的国家,则反而使生产力更加削弱,使国民品格更加堕落——夸诞、贪污、奢侈、苟且,使政治更加黑暗——军事独裁化。
——《我的根本意见》
我们现在所盼望的实行民治,自然也不限于政治一方面。而且我个人的意思:觉得“社会生活向上”是我们的目的,政治、道德、经济的进步,不过是达到这目的的各种工具。政治虽是重要的工具,总不算得是目的。我敢说若要改良政治,别忘了政治是一种工具,别拿工具当目的,才可以改良出来适合我们目的的工具。
——《实行民治的基础》
现在批评社会主义的人们,以为社会主义者是专门从事于分配方法,就是相信社会主义的人们,也往往误会到这样。其实专讲分配方法去平均贫富,是均富主义,不是社会主义。社会主义是对于生产方法和分配方法同时并重的。
——《关于社会主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