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好的教育,应该是学生教先生,这句话说来很奇,怎样学生反而教起先生来呢?就是先生在教授时候,必定要拿学生做本位,细细考察这一班许多学生。因为一个学生,有一个学生的特性,一个学生,有一个学生的天才,用什么教材放进,便有什么反应发生,不是随便可以教授的,做教师的,应该从学生的个性里得到种种经验来。
——《教育缺点》
我对于教育的意见,第一是希望有教育,无论贵族的平民的都好,因为人们不受教育,好像是原料不是制品;二是希望教育是平民的而非贵族的,因为资本社会里贵族教育制造出来的人才,虽非原料,却是商品。
——《平民教育》
现在世上是有两条道路:一条是向共和的科学的无神的光明道路;一条是向专制的迷信的神权的黑暗道路。
现在的新派人物,虽说没什么思想学问,但总算是倾向共和科学方面。在代表专制迷信的旧人物看来,这些新人物,无非是叛逆,是异端邪教,所以时时刻刻想讨灭这班叛逆异端邪教,方足以肃纲纪而正人心。这就是中国自戊戌以来政变的根本原因了。
——《克林德碑》
辜鸿铭在北京大学教员会议席上说:“如今没有皇帝,伦理学这门功课可以不讲了。”柏林大学有一位教授对中国新去的留学生说:“现在凯撒都没有了,你们来到德国学什么?”原来没有皇帝便没有学术吗?这种思想固然很可笑,但我们且莫笑,我们若仍旧迷信个人有超越民众的力量,岂不是和他们一样可笑!
——《皇帝与学术》
中国学术不发达之最大原因,莫如学者自身不知学术独立之神圣。譬如文学自有其独立之价值也,而文学家自身不承认之,必欲攀附《六经》,妄称“文以载道”,“代圣贤立言”,以自贬抑。史学亦自有其独立之价值也,而史学家自身不承认之,必欲攀附《春秋》,着眼大义名分,甘以史学为伦理学之附属品。音乐亦自有其独立之价值也,而音乐家自身不承认之,必欲攀附圣功王道,甘以音乐学为政治学之附属品。医药拳技亦自有独立之价值也,而医家拳术家自身不承认之,必欲攀附道术,如何养神,如何练气,放“与天地鬼神合德”,方称“艺而近于道”。学者不自尊其所学,欲其发达,岂可得乎?
——《学术独立》
我们相信尊重女子的人格和权利,已经是现在社会生活进步的实际需要;并且希望他们个人自己对于社会责任有彻底的觉悟。
——《〈新青年〉宣言》
中国妇女精神上的苦恼,那便是一时说不尽了。一切体教、法律、社交、教育、职业,无不压抑女子,所以有人号召“男女平等”。我以为按照中国妇女地位,在决定“男女平等”这个问题之前,更要紧的问题,是决定女子也是个“人”。我们中国的诗礼之家,有客来访问时,若男主人不在家,女人必定隔着门帘回答:“我家里没有人。”这就是中国的妇女不自算是个“人”的铁证。所以中国妇女,第一必须取得法律家所谓“自然人”的资格,然后才能够说到别的问题,才能够说到和别的人同等权利。
——《我的妇女解放观》
通俗易解是新文学底一种要素,不是全体要素。现在欢迎白话文的人,大半只因他通俗易解;主张白话文的人,也有许多只注意通俗易解。文学、美术、音乐,都是人类最高心境底表现,白话文若只以通俗易解为止境,不注意文学的价值,那便只能算是通俗文,不配说是新文学,这也是新文化运动中一件容易误解的事。
——《新文化运动是什么?》
我们中国历来私人的历史家很少,留心记载当时历史材料的历史家更少;因此,我们要研究前代社会状况,读小说往往好过读历史。但是这种小说家兼任历史家的习惯,终是小说、历史两方面发达底障碍。
我们一方面希望有许多留心社会状况的纯粹历史家出来,专任历史底工作;一方面希望有许多留心社会心理的纯粹小说家出来,专任小说底工作,分工进行,才是学术界的好现象。
——《〈红楼梦〉新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