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不知道，我的抽屉里面有一个小小的花书包。那是我第一天上学，你妈妈用碎布给我拼接起来的。那种古董级的花书包，是那个贫瘠年代物资匮乏的见证，是我童年最温暖的记忆。你妈妈是江苏人，她说话柔声细气，有一双很灵巧的手，常在我的裙上绣舞姿翩跹的蝴蝶和骄傲可爱的小鹿，我天天搂着她的脖子亲昵地叫她琴姨。你比我大八岁，在你上学时我还是一个拖着鼻涕的小丫头，每天都会搬着竹椅守在琴姨身边，看她怎样将那些美丽的花草绣在白布上。后来我才知道那么精致繁复的绣品叫苏绣，也渐渐明白自己痴迷绘画，喜欢在笔下描绘世态人生，皆因我在一个绣娘身边长大。琴姨她性情娴静和善，是镇上最受人爱戴的幼儿教师。她对我那么好，有时我会暗暗希望她能代替脾气暴躁的妈妈。
我们两家近得只隔着一道院墙。我可以踮起脚去摘你们家爬过院墙的葡萄，你可以在被爸爸问责时迅速躲到我们家避难。那时的你顽劣不堪，常会趁父母不在私自溜出去游玩。你们在野外呼啸来去，掏鸟窝打游击，像是一群精力过剩的猴子乐此不疲，你是他们的王。看着你站在高处耀武扬威，指挥着他们进攻撤退，我会乐得咯咯直笑。我喜欢你，但我也是个乖小孩，把琴姨看得比妈妈还亲，还是要跑到她面前报告你的那些勾当。你会很生气，暗中威胁我。我勇敢地和你对峙，你比我高出许多，神态嚣张霸道，会揪我的头发作为惩罚。我也不甘示弱，像小猫一样咬那只作案的手痛得你大叫，你气狠狠地捏住我嘴巴才让我松了口。这样的对峙有过很多次，直到你陡然长高，真正变成了一个好学生。有一天，我发现你见到我时的情形不一样了，你会温和地笑，像长者一样抚摸我的头说着和琴姨当初教育你时一样的话。你说：“小姫你要好好学习，长大了我接你一起去北京读书。”北京，那是什么地方？好像很遥远，有我们的巴山蜀水秀美吗？但我记得你的话。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你的每一句话我都会很在意。是虚荣吗？我渴望做一个像你那样人人称赞的好学生。我喜欢看琴姨摆列你的一张张红色奖状。你品学兼优，是镇上的骄傲。我对琴姨说，长大了就要嫁像毅然哥哥那样的人。
可惜我不配，我不是一个好学生。我没你那么幸福。我爸爸是镇上有名的酒鬼，天天喝得烂醉，醉了就会打我妈妈，妈妈怨恨了就要拿我出气。我带着身上的淤青去学校，我不是好学生但是我爱读书，只有读书才会让我忘记内心的痛苦。难过的时候，我会跑到山上的小溪旁边画画，画琴姨常绣的那些花草。渐渐地，你们在我的生活中远去。妈妈嫉妒地告诉我，你们搬到了县城，你做了清华的学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