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伯牙抬起头:“不管父亲做什么决定,我们都……都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施族长低头看着两个不成人样的儿子,看着他们脚底溃烂的血肉,许久,才终于点头:“好!好!我投降!我……有施投降!有施百姓愿意服从大王的差遣。”葛漠大笑:“早点说不就得了,何必受这些冤枉罪。”说着转身正要离开,突然又转身看着施伯汗道:“劝你们最好别耍什么花招,好好的将求降文书准备好,大王后日便要启程回阳城,耽误了大王的时辰,你可担待不起。哼!!”说完,拂袖离开。施族长气氛难当,瞪着葛漠的背影破口大骂,没说几句,竟气晕了过去。
唐芙在草丛里小心翼翼地钻来钻去,裹着脑袋和脸的头巾被雪水弄湿了些,唐芙蹲在草丛里拿出怀里包着的糕点吃了几块,深吸了几口气又继续小心地往草丛里钻。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凄厉的惨叫声,唐芙犹豫了一下,轻手轻脚地往旁边挪了一点,从草丛的缝隙往外瞧。
只见草丛外是一大块空地,白茫茫的大地上站着许多人,,一些是夏朝的军队,一些则是有施的老百姓。一部分百姓被关在笼子里,笼子的另一边是五六匹饿狼,残忍嗜血的眼睛泛着白光,张开的咆哮的嘴不停的滴着口水。被关着的人都推推攘攘,都想把自己隐藏在最后面。人性在这个时候得到了最好的体现。
几个有力气的男人将妇女推到自己前面,自己却躲在后面不停的发抖。一匹饿狼转了几圈,突然朝着被推在最前面的尖叫着的妇女跃去,剩下的几匹狼也冲着其他方向的人咬去。一时间,惨叫声求饶声谩骂声呻吟声不绝于耳。没被关进笼子里的百姓试图反抗,徒手和士兵打起来,可是才挣扎了不过几秒就被其他的士兵刺死了。
鲜血弥漫,染红了三尺白雪。唐芙紧紧的捂住嘴,她怕自己会叫出来。她看见前几日还和她一起抱怨孩子父亲的女人被狼撕开,她连一声惨叫都没有发出就葬身狼腹;她看见稚嫩的幼孩被狼咬开,她仿佛听见了狼啃咬骨头的声音;她看见躲在妇女身后的男人最终也被狼群撕咬,开始他们还试图抗争,可最后都还是葬身狼腹。
不一会儿,笼子里就只剩下几颗人头,还有不少的残肢。短短的几分钟里,那些鲜活的人就消逝不见。而笼子外的士兵却还大笑,仿佛看见了什么搞笑的事似的:“哈哈哈!这样他们也算是团聚了啊,这些贱民不但不感谢大王还想反抗,真是该死!”其他的士兵也都大笑着附和。唐芙尽量控制着不让自己发抖,趴在草丛里一点一点地后退,等退的远些了,才站起身拼命的跑,好像后面有追她的豺狼虎豹似的。不知过了多久,唐芙的腿就像灌了铅,再也抬不起来了。
唐芙坐在雪地上,拼命地喘着粗气。突然一双大手摸上了唐芙的肩膀,唐芙一瞬间转身跪在雪地上,不停地开口道:“求求你,求求你,别杀我,别杀我!我什么都愿意做,我不要喂狼……”
“姑娘,别怕,是我。”一道冰冷却不失温和的声音。
唐芙僵直着身体抬起头,看见那日在湖边见到的男人正一脸关切地望着她。唐芙吸了吸通红的鼻子,委屈道:“你也是逃难的吗?”
姒桀笑了笑,神色莫辩:“……是啊。”唐芙更委屈了,眼泪涑涑地往下掉:“那……那你刚才看见那些狼吃人了吗?”姒桀蹲下身,看着唐芙摇了摇头,他还没来得及去看呢!本来想干脆杀光算了,没想到施邑通那个老不死竟然肯投降,是该说他的手下办事太得力了吗?一点也不懂得看人脸色,哼!没看见他很想屠城么!唐芙自然不知道姒桀在想什么,她就好像终于找到可以倾诉的人,边哭边对姒桀讲她看到的狼吃人事,好像只要说出来了她就能忘掉似的。
说到一半就再也说不下去了。只萎靡地坐着不停的抽泣,肩膀不停的抖动,之前包着头的头巾也滑到了脖子上耷拉着。姒桀也沉默着坐在一旁看着唐芙抽泣,她哭的样子好像一只被抛弃的小狗。许久,唐芙才终于哭累了似的,只是抽抽肩膀而没有再流眼泪。姒桀将唐芙脖子上的头巾拿掉,看着唐芙道:“如今外面不太平,你还是赶紧回有施吧!”唐芙摇摇头:“可是如今,有施一样的不安全。”
“但在有施,你的家人会保护你,总比流落在外的好。”
唐芙摇摇头:“我家人不在有施。”
姒桀惊诧:“什么?不在有施那在哪里?”
唐芙忽然又摇摇头,说道:“没什么”她又望着姒桀道:“你是从哪里逃出来的?我知道往哪里走可以避开夏军的搜查。”
姒桀轻笑:“哪里?”
唐芙道:“我们躲过了这个林子里的追兵,往东南方逃,只要翻过一座山到了有扈氏部落就好了。”
“听说那座山异常险骏,并且时常有野兽出没,别说翻过它,就是爬上山也都很难。”
“就是因为它险骏所以才没有追兵啊,没有追兵我们才能逃啊。猛兽什么的我们小心一点就是啦,难道还会有比夏军更可怕的猛兽吗?”
姒桀冷笑:“谁说那里没有追兵的?”唐芙疑惑的看着姒桀,姒桀又道:“如果我猜的没错,大王的那些吃人的狼就是从那个山上抓来的。”唐芙心里一紧,怀疑道:“你……你骗我呢吧?”姒桀轻笑:“骗你我有什么好处?”唐芙想了想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安,也许是伯汗大哥也不知道大王会去抓狼吧?那怎么办呢?要回去吗?可是她好不容易才跑出来。不回去的话,难道要在外面喂狼吗?
姒桀看着唐芙纠结的表情,安慰道:“姑娘还是回去安全些,听说有施已经投降了,既然有施已降,大王便不会再屠城了。”唐芙看了看来路,她是知道有施会降的,投降后就是俘虏,夏桀也不会给他们好日子过的。可至少夏桀也不会杀了他们,等夏军回去了她再去找成汤也行啊。唐芙在心里拍了一下自己的头,她怎么这么笨啊。现在到处跑迟早会被抓到的。唐芙希翼地看着姒桀:“那我先回有施,你要跟我一起吗?”姒桀犹豫了一下,答道:“我还要去找人,就不跟你同行了,你自己小心。”唐芙道:“找谁?是很重要的人吗?我跟你一起找吧。”
“不用了,你还是快回去!”
“你这是怕我成为累赘?”
“正是!”
唐芙郁闷的站起身就走,刚走几步突然转身问道:“对了,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可雪地上哪里还有姒桀的人影,唐芙都怀疑刚才是不是她在做梦了。唐芙疑惑的四周看了看还是没看见一个人影,她理了理打湿的头发,转身离开。
施伯汗扶着施族长一干人等在夏军的押送下回去了。施族长去了书房,犹豫了许久,才颤抖着手写下投降的文书,又颤抖着盖了章。看着那份文书,施邑通只觉得耻辱,他一点也不后悔去冒犯那个昏君,他只怨自己实力不足,也恨那些明明一起策划一起合谋的人,在紧要关头却不支援于他,做了这个出头鸟。他有施损失了这么多财力物力,到最后就这样投降,还要朝奉那个昏君,他实在是不甘心啊!施邑通甩掉毛笔,颓然地坐在椅子上。施夫人来到书房,看到施邑通背靠着椅子,双眼紧闭着,神色难辨。施夫人走过去将一件厚实的蓝色大氅盖在身上,轻声道:“老爷……您没事吧?”施邑通睁开眼,看着施夫人叹息道:“是我的错,我太急于求成,太冲动。”说着,眼神变得阴狠:“如果我肯忍一忍,也不至于被别人当抢使,做了这个出头鸟。”施夫人也叹气道:“不管怎样,如今我们一家人还好好的在一起,这就够了。您还是向大王服个软,咱惹不起还躲不起吗?”施邑通不言语,在他心里,他只觉得这是妇人之见,只顾着自己的安危,一碰着事情就退缩,这样的人能成什么大器。他突然想起什么事,看着施夫人道:“嬉儿呢?”施夫人惊异道:“嬉儿在房里呢,怎么了?”
施邑通犹豫许久,看着施夫人,一字一句说道:“我打算,将嬉儿送到大王身边去!”施夫人惊诧:“为什么?老爷,嬉儿可是您的女的啊!”施邑通故作痛心地叹气道:“你以为大王真的只是想让我们投降吗?”
施夫人全身冰冷,看着施邑通问道:“您的意思是说,大王实际上是想要嬉儿?怎么可能!嬉儿怎么能跟着……”说到后面,却是不敢再开口了。毕竟他们现在还在夏军的监视下,谁知道会不会隔墙有耳呢!施邑通看着自己夫人这幅模样,再想到末嬉。的确,嬉儿那么美丽那么优秀,在他们心里,大王那样的人是配不上嬉儿的。虽说是文武双全,却又荒淫无道,好色残忍。他怎么能让嬉儿去那种人的身边呢?可是……如果嬉儿不去,他怎么也忍不住这口气,况且,如果嬉儿把他交待的事做成了,岂不是万民之福吗?对于百姓来说,也是喜天同庆的大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