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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尽管他们亲自在那里坐镇,街上走路的外国人依然处在危险之中——倘使被认出是荷兰人或是法国人的话。在法国教堂街上,一个铁匠用铁锤打倒一个法国人,将他的颧骨和鼻子都打得惨不忍睹。一个女人被人以为在围裙里包着火球,就得到一顿暴打,后来方才看清她的火球只是一些鸡蛋。一个法国人腋下夹着几个网球,也被人打得休克。察理为保护那些外国人,已经下令关押许多人拘禁起来,西班牙大使馆里也收容了许多其他国籍的人士。

其时泰晤士河上挤满了各种船只,在那里摆渡往来,载着人和货物到南卫子去避难。一阵阵火星飞到水上来,碰到船中人的衣服或被头又要起火。有时一只小船倾覆,就要夺去全家人的性命。

琥珀和那五个男人终于只能跳下马来,改为步行前进。

那时他们已差不多骑了十三个钟头的马,她浑身酸痛,疲惫不堪,可害怕自己失去机会,仍强迫自己前时。

她在路上碰到了人,就要一把抓住他,大声嚷着问他邻居寨是否还在。那些人大都擦肩而过,并不理她,或竟充耳不闻,但她终于得到一个回答了。

“今天一清早就烧掉了。”

“完全烧掉了吗?”但是那说话的人早已没了踪影,于是她又抓住好几个人的袖口。“邻居寨完全烧掉了吗?”

“是的,孩子。烧成一片灰烬。”

这个答案使她感到震惊内心充满绝望,但在当时的情境下,却也并不明显;因为当时那些人拼命地拥挤,状若疯颠,她也不知不觉被传染了。火势是那么浩大,毁坏力是那么强劲而吓人,以至显着一种近乎幻境的奇异气象。现在牛散达已经火光连天,她在人世间的所有金钱也已随他去了,但她暂时不能完全认识这事的意义。这是要等以后方才能够认识的。

目前她已有新的想法,就是一心找到伯爵。

火势仍在向全城蔓延,更多人们陷入一种荒乱。

琥珀一直都倚在华大约罕身上,挨挤着通过戈斯卫街,因为人们都与他们逆拥而来,有时他们虽然拼命地上前,却被挤得反而后退。

街道上完全陷入混乱,有拖家带口的母亲们,有横冲直撞的脚夫,有惶然不知所措的各种动物,有手提肩扛的逃难者,还有正在分娩的产妇。

那些人的脸上写满焦急、麻木以及惶惑。有些儿童在那里嬉戏打闹。多数老人都像被抽干了生命了。然而无论老少都失去了一切——失去了毕生积蓄和世代的工程了。凡为大火夺去的一切永不会再回来了。

琥珀因得华大约罕的搀扶,一步一挪地前进。她因自己个儿小,不能从人群的头上望向远方,只得不断问他赤杨门大街是否着火。大约罕一直对她说,看这火势估计还没有烧到那里,但也差不多了。

我要能够赶到那里才行!我要能够赶到那里找到他!

煤灰落进她的眼睛里,她用力地揉起来,眼睛却像针刺般疼痛。她吸进那呛鼻的火烟,不禁咳嗽起来着,风将炙人的热气从她鼻孔里冲进她肺里,使得她的呼吸困难。她早已气愤疲乏得想要放声大哭,竭尽全力方才忍住。假若没有华大约罕将她扶住,她早站不住了。至于其他几个人,不知在什么地方走散了,大概加入抢劫队里去了,因为当时那班趁火打劫的人等不及主人逃开就要入室抢劫。

最后,他们到了列德伊伯爵的府邸。

其时火势已经蔓延至它下首的圣马丁街,并已逼近拐角里的雄牛嘴街了。府邸门前排列着许多装得满满的车辆,无数仆人(其中也夹杂着一些窃贼)正在那里搬运花瓶、画釉雕刻和家具。她打人群中挨挤进去。没有任何阻拦,竟仿佛无视她这人一般。

门厅里面乱成一窝,中心那张大楼梯上面已挤满了人和家具——有人扛着一张意大利式的小榻,有人夹着一捆镶金帷帘,一人顶着一幅蒂提斥利的画儿,一人两肩驮着两张西班牙式的线绒椅。又见一个穿制服的扛着一口雕花大箱子,琥珀就走上前向他询问了。

“你家主人在哪儿?”那人对她置之不理,径直向前走去,琥珀却狠狠地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告诉我,你这奴才!你家主人在哪里?”

那人看她一眼一脸愕然,却不认识她,也听不出她的声音,因为伯爵几乎已经让他们忙碌好几个钟头。“他已忙得天昏地暗,在楼上罢,我想是在他的更衣室里。”

琥珀冲过那些仆人和家具,很快跑上了楼,华大约罕紧跟着她。但是这时她的腿儿已经酸软无力,她的心在怦怦地跳。她咽了一口唾沫,又觉得她的喉咙也像着火一般,可是她一跑到楼梯顶,这种疲乏的感觉就突然而诡异地无影无踪了。

他们急忙穿过走廊,直冲伯爵房间那边奔去。其时正有两个肩上扛着一大摞书的人从里面出来。琥珀等他们走过去,就给华大约罕打手语叫他开锁。“等我叫你再过来。”她小声对他说道,然后她快步穿过起居室,进入了卧室。

卧室里面差不多已经了然无物,就只剩了一张笨重的床,没有搬走。琥珀看看没有人,就一直向实验室走去。她的心脏似乎涨满了胸腔,而且不住怦怦跳着,仿佛随时都要炸裂。伯爵果然在那里,正在翻寻什么东西,他的样子虽然有些凌乱,可却仍保持一贯的整洁。

“爵爷。”琥珀的声音像声钟鸣。

伯爵微一错愕,掉转头一看,觉得陌生,便又马上回转头继续他的事了。“何事?走开罢,孩子,我忙着呢。你去搬几件东西到底下车子里去罢。”

“爵爷!”琥珀再次说道,“你再看仔细点,就知道我是谁了。”

伯爵停了一下,这才慢慢地、审慎地回转身子。

“是你吗?”最后他才低声地问她。

“是的,是我。我还活着——并不是鬼,爵爷。菲利死了——我可没有。”

他脸上难以置信的神情终于变成一种恐怖,于是琥珀心中的恐惧立马不见。她当即觉得自己浑身充满力量,而且对他的憎恶也急剧增加,以致她身上一切残酷、凶暴、狂躁的心情都被唤醒了。

她傲慢地昂着头,一步一步地向他走去,边走边将手里拿着的一根马鞭轻敲着自己的腿。伯爵瞪视着她,目光呆直,但他嘴角的肌肉在不停抽搐。“我的儿子死了。”他慢慢地重述道,仿佛直到现在方才充分明白自己干的好事,“他死了——你却活着。”他说时神情惨然,仿佛突然衰老了十几岁,没有一丝自信。他对自己儿子的谋杀成全了他一生的毁灭。

“那么你终于发觉我们的事了。”琥珀站在他面前,一手叉腰,一手仍旧荡着那根马鞭对他挖苦道。

他现出一个冥想的微笑,充满冷酷、轻蔑,并带有几分淫荡。然后他一字一句地答道。“是的,数周前就发觉了。我一直关注你们,在那凉亭里,一共有十三次了。我看着你的所作所为,听着你的所言所语,想起你有一天会始料不及地死去,心里十分痛快。”

“哦,真的吗!”琥珀继续又挖苦他道,她的声音尖酸恶毒,手里那根马鞭来来回回地荡着,急得如同一条蛇一般,“遗憾的是我并没有死——而且往后我也不一定会死——”

说着她眼睛里冒出火来,猛然举起了那根马鞭,用尽所有力气向他面孔上狠命抽去。他往后一跳,连忙举起一只手来遮挡,可是晚了一步,那条鞭子早在他脸上从左太阳穴延伸到鼻梁留下一条红印了。琥珀便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咬紧牙关拿起鞭子冲他一阵乱打。他被打急了,突地抓起那个烛台拼命地掷向琥珀。琥珀急忙躲到一边,同时大声尖叫起来。

那枝烛台从她肩膀上滑了过去,她就看见他的脸逐渐变大,他的手已经抓住了那根鞭子。于是一场争夺战起来了。正当琥珀用膝盖去顶他的小肚子,华大约罕的棒槌已经砸到他脑壳上。于是伯爵摇摇晃晃地倒了下去。琥珀夺回那马鞭,向他脸上一阵猛抽,原来她已失去理智。

“杀了他!”她尖声叫道,“杀了他!”她一遍一遍不住地叫着,“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华大约罕一手抓掉伯爵的假发,一手又给他当头一棒。伯爵直挺挺地躺在那里,光秃的头顶血如泉涌。其时琥珀身上流过一阵强烈的快感,她并不觉得可怜,也不心生悔意,就只有一种报复的快意而已。

突地她发觉窗帘已被引燃,当即以为这所房子也已着火,他们已无路可逃,要葬身火窟,不觉大为惊恐。然而定睛一看,才知道当初那只烛台落在窗口下,引燃窗帘,继而延及天花板,现在连屋架都已着火了。

“约罕!”

约罕回头看见了火光,就同琥珀急忙往外跑,奔到门口又回头看了看,然后将门反锁。他们最后看见伯爵直挺挺地躺在地板上的血泊里,身上也快要着火。约罕将钥匙放进口袋里,就拉着琥珀从走廊向屋后狂奔。但是琥珀却扑倒在地失去了知觉。约罕连忙将她抱起来,从后面的小楼梯跑下去。在楼梯中间遇见两个正往上走的人,身上并没穿制服,他就断定他们一定是贼了。

“火。”他对他们嚷道,“这所房子着起来了!”

那两个人急忙向下跑去,一会儿就没了踪影。约罕跑到后院里,抬头来看了看,只见楼上的窗口已经冒出火苗,映得底下那个小池子里也一片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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