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地利“中国今日”当代艺术展看后感之二
捍卫一个东西,却不了解它,等于盲从;如果仅仅因为是新潮就去捍卫,也是盲目的举动。好比爱一个人,是了解后才爱,不了解就爱,大概神经不正常,跟不了解就恨一样,属于神经不正常。一见钟情或见面成仇就更不正常。
有人说我反对当代艺术,是对我不了解,也是对笔者《中国股票》一文囫囵吞枣,得了一个粗略印象就激动起来。有可能,激动者对现代派艺术也不甚了解,不分青红皂白就去讨伐或捍卫,老实说,是危险的。
对待西方当代艺术,西方人以传统方式待之: 任何新的都值得欢呼,所有的BABY都可爱,连鬼在小时候也是可爱的,这是西方人的人道思想,暂且不管,试想,若培育不当,BABY和小鬼长大,很有可能成为可爱的对立面。
我才发表了一点对中国当代艺术的意见,就被抨击说我反对当代艺术,请问言者又对当代艺术有几分了解?假若你对这门新艺术如此热衷,可能得恭喜你,要知道,所有这些创造丑的艺术家,在现实生活中,都是追求美的勇士,而且常常是见更美必弃旧。他们太懂感性审美了,却要别人去审丑,这是不是人格分裂、自相矛盾?难怪托马斯·曼先生毫不隐讳地说,自己无法了解当代艺术。那还是古典的当代艺术。先生的诚实令人敬佩。平心而论,说今天的中国当代艺术,模仿又模仿,别人的骨头熬了一回汤,拿过来熬,又再熬,味道如何,如果是美食家,可想而知。甚至连欧洲自己的著名批评家意大利人艾柯,也慨叹当代艺术被吹捧得太高,以至于它很快已经无路可走;又由于观众缺乏历史的眼光,缺少检验的时间,绝大部分人云亦云,怕说不懂或不喜欢就会被人笑话陈腐愚顽落后。落后落伍在西方、在中国今天,已经是缺点,是缺陷。小市民的心态是随时尚,无可厚非。
事实上,五百年后看罗马西斯廷小教堂的壁画,米开朗基罗的杰作仍然让人感到振奋,同时又膝盖发软,但心已经经历了一场净化;就不提更远的古希腊艺术了,大家的感觉会差不多。我们回头看当代艺术,尤其是看模仿的当代艺术,多少有些让人心情不畅不爽,或者更加沉重,好像一个人本来已经经历了太多的丑恶,平衡早已经失却,原来梦想艺术可能会给人提供一块净土,得,这比先前更难受,因为,原创丑陋至少还有原创的魅力,那么模仿呢,模仿之模仿呢?没着,周遭是无边的沼泽,灵魂只好继续沉陷。做学生时,记得教授这样说:“我们必须诚实对待自己,我们不需要这种艺术,我们将等待,等待心灵渴望的艺术产生。宁肯等待,也不受污染。”我相信老师。
话又说回来,当代艺术中也的确有不乏趣味的东西,也仅仅是有趣而已,怪异新奇的设计,出人意料的造型,让人眼前为之一亮,感觉领域顿时扩大,仿佛世界扩大一般。但至于以艺术或者通过艺术作政治秀,对历史人物评头品足就不太合适了。政治需要的是智慧和逻辑,而艺术是形象思维,完全非逻辑,评什么?拿历史名人做艺术,或自以为是反权威、偶像的英雄,你了解你所反对的对象吗?你有他的水平和觉悟吗?这又是今天当代艺术的一个怪现象,画名人(变形或丑化)写名人(揭露和批判),越离奇越好,越离奇越刺激。
西方人欣赏自己的或别人画的自己的当代艺术,是因为前面吃了五百年,乃至两千年的唯美艺术、科学艺术、正确的透视、正确解剖等,对这种非本质、非精神的感性做法腻了;而中国观众本来就缺乏绘画科学感性审美,进入新时代,人们带着对新、对美、对科学精神的渴望期待着艺术时,猛不丁地给临头浇了盆西方艺术的残汤剩水,还硬说这是艺术,卖给你。你什么感觉?真有点被蒙的感觉,想说把钱(门票钱)还我,还不敢,这博物馆比过去的庙堂还厉害,和尚讲慈悲,不管真假;但资本家认钱,拿进来的岂有再出去的道理。当然,他需要钱,他得给艺术家,买他们的作品,这样,经济才能周转。经济?可这艺术——真是从何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