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鹏站在位于潘氏大厦顶楼富丽堂皇的办公室,以前父亲从不让自己踏足这里,在这里他永远是个外人。
但是治鹏明白这段时间父亲会对他做出安排,今天叫他来,应该父亲心里已经有了决策。
“来了。”潘百丰不像是对儿子说话,更像对待一个下属。
“你回来快两个多月了,对于以后有什么打算吗?找到适合的工作了吗?”
治鹏就像还没站稳就被搧了巴掌,他狼狈摔地,巴掌的重量压倒了他的整个身体,灼痛了他的皮肤,他从来没有这么恨自己的亲生父亲给他的难堪。
但是他不是一位普通的父亲,潘百丰的话意味着已经把他排除在潘家权力中心之外。
潘家历代的祖制,只有嫡子继承大任,其余的都必须自立门户。就像以前的帝位一样,即便是已经脱离了封建社会的新世纪,潘家还是遵循着古老的传统。
但是即便是历史也不乏庶子继位的事实,治鹏坚信潘家的传统会被自己打破,最终拼的是手段。
他从小到大在父亲面前规规矩矩,小心翼翼,一直掩藏着自己强大的野心。他努力考进英国的牛津,建立自己的人际圈和关系网,对于未来,他已做好了准备,只待时机。
但是就在今天,他听的很明白,父亲不留余地地切断了他的念想。治鹏拽紧了拳头却不知道怎么回答。
“怎么?”潘百丰狡猾,且残忍,“还是你想自己创业?”
治鹏缓缓地松开拳头,他让自己冷静了几秒钟,终于打算直面自己的父亲,他坚定请求,“我想先进潘氏帮忙,爸爸。”
他加重“爸爸”两个字。他是潘百丰的儿子,不是随意可以丢弃的见不得人的私生子。
“你想进潘氏……”潘百丰像早已预料到了治鹏会这样回答,他没有马上就做出回应,习惯性地转着手上的戒指,一直重复治鹏的话,“你想进潘氏……”
巨大的办公室显得有些冷,空气静谧的可怕,恐吓人心。
这是一场严肃庄重的审判,反复提审申诉,今天终于要宣判结果。
潘治鹏屏息等待,他很清楚他再多说也是无意,他的眼睛无法不去注意父亲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母亲的手上永远是空空如也,他最后保留的一点对父亲的感情也在摇摆。
他背叛了母亲,他还会再背叛自己?
结果呼之欲出。
“我记得你在学校学的是社会学吧?”潘百丰却执意不肯下判,他假意又拖延着。
治鹏艰难点头,他不明白父亲的意思。
他还记得他考进牛津大学,选择社会学,而不是商学。这是他对父亲的一次试探。显然父亲对他的决定感到欣喜,那时候他已经隐约猜到父亲的心思。那现在呢?
“明天你去KJ大学。我已经和校董会通过电话,明天你就任执行董事一职。”
潘百丰宣判了结果,却只是个缓刑。
“KJ大学?”对KJ大学,他唯一了解的就是治泠和仲治禹现在就在那个学校。他了解到治泠离开潘宅几天后,就直接前往了H市,同时入学KJ大学,她已经找到了仲治禹,还选择了和仲治禹同一专业和同样的课程,在学校里更是寸步不离仲治禹。而这些他还来不及告诉父亲,现在他亦觉得没有必要,也许父亲早已经知道这些。所以才会对他做出这种安排,还是因为仲治禹!难道父亲还能奢求他去了那里之后能治泠仲治禹一起带回来吗?
“到了那边稍微注意一个情况,政府有可能出售大学附近的白蝶谷,你可以计划一下,拿下这块地皮,这有利于以后学校的扩建。” 潘百丰没有明说,KJ大学建在白蝶谷边,是潘家的产业。这是业内很少有人知道的事,学校只是掩人耳目的把戏,其实这关系到潘家的一个秘密,但是这些他还不能告诉治鹏。
“……爸爸?”他第一次无法揣测到他的心思。“KJ大学是潘氏的产业?”
“你到了那里就会明白的!”潘百丰不想解释太多,“就当是实习,充分发挥你学的东西,出去吧……”
“爸爸?”决定下的太快,完全出乎治鹏的预料,他心里有很多的疑惑,但是很显然,父亲并不像他知道太多。
“去吧!”潘百丰不想多说什么。看到治鹏走出门后,他终于坐回办公桌后的位置,手指挤压着太阳穴,他有些疲惫,这段时间这种无力感越来越频繁了。
自从少离死了以后,他就发觉时间就变的很快,虽然他才过不惑之年,在事业上完全还可以再创新高,但是他时常感慨自己已经老了,不是当初的“潘少”,甚至厌商。
治禹终于回来后,再看到他的脸,他的情绪上受了极大的波动,他长的太像他的母亲。看着他,就像看到了妻子的影子。他完全兴起了隐退的念头。
现在他只等着治禹回来,他就能扔开这一切了。
对于治鹏,他已经给出了机会。如果治鹏到了大学却还是不能察觉,那么,这间学校是他能留给他的最后财产了。
这是他唯一能给他的,除了这个,再没有其它。
治鹏在去学校之前,对KJ大学的情况做了了解。KJ大学在清末民初成立的,本是清末贵族出资建立的外留洋预备学校,后来设立大学部,开始招收四年制大学生,学校最热门的就是商学院、土木工程学院、轻工学院、服装学院,处处透着西方文化的影响。
治鹏也是后来才知道,那个清末贵族就是潘氏的祖先,而潘氏一直是这家学校幕后的出资者。
现在仲治禹、治泠,就连自己,都出现在了这家学校,到底是父亲的刻意安排,还是其他。
撇开这些,现在是个好机会,向父亲证明他的能力,同时他要报复,都说小孩是最得罪不得的,因为最容易记仇,他永远记得是治禹夺走了本该属于他的,现在他要抢回来,让搜有人知道他才是潘氏唯一的继承人。
到这里几天,他已经大概了解这间学校的基本运作,交接工作已经完成,这时候治鹏打算先去见他。
站在二楼,对面就是商学院,治鹏看的很清楚。刚好下课,学生如鱼贯出。他很快就发现了治泠,她和四个男生一起出来,说着话,顺着她的视线,他很容易就看到了他。
是他,仲治禹。
治鹏下意识地把自己影在暗处。
他和治泠像起了什么争执。看来治泠放弃一切讨好他,他也不领情。
治鹏的心更沉了一分,像似要把治禹揉进自己的眼里,看的仔细,他在比,仲治禹长的根本不像父亲,而他自己长得更像父亲。
过了这么多年,治鹏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治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可耻的那一点血脉,还是因为幼时的间隙,他们争夺父亲,将来还有其它。
十三年了,哼,他们又见面了,所有的事情都需要来个了断。
治鹏没有追上治泠,却像受了魔鬼的指引,跟上了治禹他们,直到他和别人分开,只剩他一个人的时候,他终于上前。
他本不想这么快找他,但是一看到他,就想起儿时的遭遇,心里充满了愤恨,因为他,他变成了一个可耻的私生子。他觉得所有的事情都是因他而起。
治鹏清楚地记得自己十岁时,他们也是第一次见面。那是他命运的转折点。
那天晚上,妈妈第一次带他和妹妹参加宴会。
和以往不同,他们以前都是小心翼翼,不出现在公开场合。这一次,他们被刻意打扮,被妈妈牵着,出现在宴会,他一眼就看到了爸爸。
但是爸爸的手臂上挽着一个像白蝴蝶般美丽的女人,女人的手还牵着一个小男孩的手,那个小男孩叫自己的父亲“爸爸”。
他没有多想,冲了上去,推开那个男孩,他没有看摔在地上的男孩,只是抓住自己父亲的手,高兴地喊着,“爸爸!爸爸!”
那个像白蝶般美丽的女人,他永远记得,脸上难掩的痛苦神情,她心疼地喊着“小治”。
那男孩叫“小治”,他们都是治字辈的,为什么就他叫小治。
被唤作小治的男孩,迅速爬起身,快速地反击。他的力气很大,把高出他半个头的自己推到在地。
治鹏记得那时候所有人的眼睛都聚集在他身上,却没有一个人伸手去扶他,他吓的哭了
当时母亲脸上难掩着难堪,治泠的眼睛一瞬不眨地看着那个男孩,男孩却不解地看着他。
透过晶莹的泪水,那个白色的身影却向他伸出了手,轻声问着,“治鹏,你有没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