⑨未绝鼓音:鼓声不断。古代车战,主帅居中,亲掌旂(qí)鼓,指挥军队。“兵以鼓进”,击鼓是进军的号令。
⑩自始合:从开始交战。合,交战。
殿之:镇守它。殿,镇守。
可以集事:可以(之)集事,可以靠它(主帅的车)成事。以,介词,凭着、依靠。集事,成事,指战事成功。
擐(huàn):穿上。执兵:拿起武器。
并:动词,合并。辔:马缰绳。古代一般是四匹马拉一车,共八条马缰绳,两边的两条系在车上,六条在御者手中,御者双手执之。
援:拿过来。枹(fú):击鼓槌。鼓:动词,敲鼓。
败绩:大败。
周:动词,绕,绕行。华不注:山名,在今山东济南东北。
韩厥:晋大夫,在这次战役中任司马(掌祭祀、赏罚等)。子舆:韩厥的父亲。
中御:立在车的中央(代替御者)驾车。古代乘车之法,战争时除主帅之外,将领居车之左,御者居中。
綦(qí)毋张:晋国大夫。姓綦毋,名张。
俛(fǔ):同“俯”,俯身,弯下身子。定:稳定,稳当。这里是“放稳当”的意思。
及:至,到。华泉:泉名,在华不注山下。
骖:骖马。古代用三马或四马驾车,中间驾辕的马叫服马,左右两边的马叫骖马。(guà):受阻,绊住。
(zhàn):棚车,有棚的卧车。
絷(zhí):绊马索。
奉:捧。觞(shānɡ):古代喝酒用的器具,犹如后代的酒杯。加:加上,放上。璧:玉环的一种。
忝(舔):辱。
摄官:代理职务。摄,兼任、代理。
郑周父:齐臣。佐车:诸侯的副车。
宛茷:齐臣。
郤献子:即郤克。
难:认为……难,把……看作难事。免:使……免,使……脱身。使动用法。
劝:鼓励,勉励。事君者:侍奉国君的人。
译文
六月十七日,齐晋两军在鞌地摆开阵势。邴夏为齐侯驾车,逢丑父坐在车右做了齐侯的护卫。晋军解张替郤克驾车,郑丘缓做了郤克的护卫。齐侯说:“我姑且消灭晋军再吃早饭!”不给马披甲就驱车进击晋军。郤克被箭射伤,血一直流到鞋上,但是进军的鼓声仍然没有停息。郤克说:“我受重伤了!”解张说:“从一开始交战,箭就射穿了我的手和胳膊肘,我折断箭杆照样驾车,左边的车轮被血染得殷红,哪里敢说受了重伤?您就忍耐它一点吧。”郑丘缓说:“从开始交战以来,如果遇到险峻难走的路,我必定要下来推车,您是否知道这种情况呢?不过您的伤势确实太严重了!”解张说:“全军的人都听着我们的鼓声,注视着我们的旗帜,或进或退都跟随着我们。这辆车只要一人镇守,就可以凭它成事。怎么能因受伤而败坏国君的大事呢?穿上铠甲,拿起武器,本来就抱定了必死的决心。受了重伤还没有到死,您还是努力地干吧!”于是左手一并握住缰绳,右手取过鼓槌击鼓。马狂奔不止,全军跟着他们冲锋。齐军溃败。晋军追击齐军,绕着华不注山追了三圈。
(头天夜里)韩厥梦见父亲子舆对自己说:“明天早晨不要站住兵车的左右两侧。”因此他就在车当中驾车追赶齐侯。邴夏说:“射那个驾车的,他是个君子。”齐侯说:“认为他是君子反而射他,这不合于礼。”射韩厥的车左,车左坠掉在车下;射他的车右,车右倒在车中。綦毋张的兵车坏了,跟着韩厥说:“请允许我搭你的车。”上车后,綦毋张站在兵车的左边和右边,韩厥都用肘撞他,让他站在身后。韩厥低下身子放稳当被射倒的车右。
逢丑父乘机同齐侯互换了位置。将要到华泉,骖马被树木绊住不能再跑了。头天晚上,丑父在栈车里睡觉,一条蛇爬在他身子下边,他用手臂去打蛇,手臂被咬伤,却隐瞒了这件事,所以今天不能推车而被韩厥追上。韩厥拿着拴马的绳子站在齐侯的马前,拜两拜,然后稽首,捧着酒杯加上玉壁献上,说:“我国国君派群臣替鲁、卫两国请求,说‘不要让军队深入齐国领土。’我不幸恰巧遇上你们兵车的行列,没有逃避隐藏的地方,而且怕因为逃跑躲避会给两国的国君带来耻辱。我不称职地当了个战士,冒昧地向您禀告,我迟钝不会办事,只是人才缺乏充当了这个官职。”冒充齐侯的丑父叫齐侯下车到华泉去取水喝。郑周父驾御副车,宛筏为车右,载着齐侯逃走而免于被俘。
韩厥献上丑父,郤克准备杀掉他。丑父大喊道:“从今以后再没有替代他国君受难的人了,有一个这样的人,还要被杀掉吗?”郤克说:“一个人不把用死来使他的国君免于祸患看作难事,我杀掉他是不吉利的。赦免他,用来鼓励侍奉国君的人。”于是不杀他。
绝妙佳句
师之耳目,在吾旗鼓,进退从之。此车一人殿之,可以集事。
原文
晋楚鄢陵之战
六月,晋、楚遇于鄢陵①。范文子②不欲战。郤至曰:“韩之战,惠公不振旅③;箕之役,先轸不反命④;邲⑤之师,荀伯不复从⑥。皆晋之耻也!子亦见先君之事矣,今我辟楚,又益耻也。”文子曰:“吾先君之亟⑦战也,有故。秦、狄、齐、楚皆强,不尽力,子孙将弱。今三强服矣,敌,楚而已。唯圣人能外内无患。自非圣人,外宁必有内忧。盍释楚以为外惧乎?”
甲午晦⑧,楚晨压晋军而陈。军吏患之。范匄趋进⑨,曰:“塞井夷灶⑩,陈于军中,而疏行首。晋、楚唯天所授,何患焉?”文子执戈逐之,曰:“国之存亡,天也,童子何知焉?”栾书曰:“楚师轻佻,固垒而待之,三日必退。退而击之,必获胜焉。”郤至曰:“楚有六间,不可失也:其二卿相恶;王卒以旧;郑陈而不整;蛮军而不陈;陈不违晦;在陈而嚣,合而加嚣,各顾其后,莫有斗心。旧不必良,以犯天忌,我必克之。”
楚子登巢车,以望晋军。子重使大宰伯州犁侍于王后。王曰:“骋而左右,何也?”曰:“召军吏也。”“皆聚于中军矣。”曰:“合谋也。”“张幕矣。”曰:“虔卜于先君也。”“彻幕矣。”曰:“将发命也。”“甚嚣,且尘上矣。”曰:“将塞井夷灶而为行也。”“皆乘矣,左右执兵而下矣。”曰:“听誓也。”“战乎?”曰:“未可知也。”“乘而左右皆下矣。”曰:“战祷也。”伯州犁以公卒告王。苗贲皇在晋侯之侧,亦以王卒告。皆曰:“国士在,且厚,不可当也。”苗贲皇言于晋侯曰:“楚之良,在其中军王族而已。请分良以击其左右,而三军萃于王卒,必大败之。”公筮之,史曰:“吉。其卦遇‘复’,曰:‘南国蹙,射其元王,中厥目。’国蹙、王伤,不败何待?”公从之。
注释
①鄢陵:郑国地名,在今河南鄢陵。
②范文子:即士燮(xiè)。
③不振旅:军旅不振,意思是战败。
④不反命:不能回国复君命。
⑤邲(bì):郑国地名,在今河南郑州西北。
⑥荀伯:即荀林父,邲之战中晋军主帅。不复从:不能从原路退兵,即战败逃跑。
⑦亟(qì):多次,屡次。
⑧晦:夏历每月的最后一天。
⑨范匄(ɡài):范文子士燮的儿子,又称范宣子。趋进:快步向前。
⑩塞:填。夷:平。
行首:行道。疏行首:把行列间的通道疏通。
二卿:指子重和子反。相恶:不和。
蛮军:指楚国带来的南方少数民族军队。
违晦:避开晦日。古人认为月末那天不适宜用兵。
犯天忌:指晦日用兵。
楚子:指楚共王。巢车:一种设有瞭望楼的兵车,用以望远。
伯州犁:晋国大夫伯宗的儿子,伯宗死后他逃到楚国当了太宰。
苗贲(bēn)皇:楚国令尹斗椒的儿子。
国士:国中精选的武士。
厚:指人数众多。
南国:指楚国。蹙(cù):窘迫。
元王:元首,指楚共王。
译文
六月,晋国军队和楚国军队在鄢陵相遇。士燮不想同楚军交战。郤至说:“秦、晋韩原之战,惠公未能整军而归;晋、狄箕之战,主帅先轸不能回来复命;晋、楚邲之战,主帅荀伯兵败溃逃。这些都是晋国的奇耻大辱!你也见过先君这些战事,现在我们躲避楚军,就有增加了耻辱。士燮说:“我们先君多次作战是有原因的。秦、狄、齐、楚都是强国,如果我们不尽力,子孙后代就将被削弱。现在秦、狄、齐三个强国已经屈服了敌人只有一个楚国罢了。只有圣人才能做到国家内部和外部不存在忧患。如果不是圣人,外部安宁就必定会有内部忧患。为什么不暂时放过楚国,使晋国对外保持警惕呢?”
六月二十九日,月末的最后一天,楚军一大早就逼近了晋军,并摆开了阵势。晋军军官感到了害怕。范匄快步走上前来说:“把井填上,把灶铲平,在自己军营中摆开阵势,把队伍之间的行道疏通。晋国和楚国都是天意所归的国家,有什么可担心的?”士燮听了气得拿起戈赶他出去,并说:“国家的存亡,是天意决定的,小孩子知道什么?”栾书说:“楚军轻浮急噪,我们坚守营垒等待着,三天之后楚军一定会撤退。他们退走时我们再出击,必定会取得胜利。”郤至说:“楚军有六个弱点,我们不要放过机会:他们的两个统帅彼此不和;楚王的亲兵都是贵族子弟;郑国军队虽然摆出了阵势,但是军容不整;楚军中的蛮人虽然成军,但不能布成阵势;布阵不避开月末这天;他们的士兵在阵中很吵闹,遇上交战会更吵闹,个人只注意自己的退路,没有斗志。贵族子弟也并非精兵,月末用兵又犯了天忌,我们一定能战胜他们。”
楚王登上了巢车,观望晋军的动静。子重派太宰伯州犁在楚王后面陪着。楚王问道:“晋军正驾着兵车左右奔跑,这是怎么回事?”伯州犁回答说:“是召集军官。”楚王说:“那些人都到中军集合了。”伯州犁说:“这是在开会商量。”楚王说:“搭起帐幕了。”伯州犁说:“这是晋军虔诚地向先君卜吉凶。”楚王说:“撤去帐幕了。”伯州犁说:“快要发布命令了。”楚王说:“非常喧闹,而且尘土飞扬起来了。”伯州犁说:“这是准备填井平灶,摆开阵势。”楚王说:“都登上了战车,左右两边的人又拿着武器下车了。”伯州犁说:“这是听取主帅发布誓师令。”楚王问道:“要开战了吗?”伯州犁回答说:“还不知道。”楚王说:“又上了战车,左右两边的人又都下来了。”伯州犁说:“这是战前向神祈祷。”伯州犁把晋侯亲兵的位置告诉了楚共王。苗贲皇在晋厉公身旁,也把楚共王亲兵的位置告诉了晋厉公。晋厉公左右的将士都说:“楚国最出色的武士都在中军,而且人数众多,不可抵挡。”苗贲皇对晋厉公说:“楚国的精锐部队只不过是中军里那些楚王的亲兵罢了。请分出一些精兵来攻击楚国的左右两军,再集中三军攻打楚王的亲兵,一定能把它们打得大败。”晋厉公卜筮问吉凶,卜官说:“大吉。得的是个‘复’卦,卦辞说:‘南国窘迫,用箭射它的国王,射中他的眼睛。’国家窘迫,国君受伤,不打败仗还会有什么呢?”晋厉公听从了卜官的话。
绝妙佳句
自非圣人,外宁必有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