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间我和小航上卫生间,解手完毕,小航递给我一支红杉树。
“不抽,戒很久了。”
“偶尔抽一支没关系!”他把烟塞到我嘴里,点着了。
我俩站在卫生间门口吸烟,香烟过肺的感觉,让整个身体随之收紧,再瞬间放松开,那感觉的确挺舒服。
我俩闲聊时,女卫生间的门突然打开,淡淡烟雾后面,走出一个身影。
我看到一头浓密乌亮的黑色长发,和束身棉衣短裙下修长曼妙的身形,从侧面依稀可见那撼动人心的美丽脸庞,脚下传来清脆的高跟鞋敲击大理石地面的声音。
我的心瞬间缩紧,好像所有血液都被抽空,脑子里一片空白。
小航见我发愣,侧脸看过去,顿时也愣住了。
当女生看向我们时,我们的目光相对,她明显吃了一惊,我听见一丝轻微的吸气声。
我看到了谁?我从没想过,再见她是在何时何地,什么情景。
或许,是从来都不敢想。
看着呆住的周欣妍,我刻意挤出一个笑容。
空气近乎凝固。
“你怎么在这?”我问。
周欣妍笑了一下:“我···和同学聚会。你、你们呢?”
“呵,和你们一样,还挺巧。”
“是啊,真巧。”周欣妍笑得有些生硬,虽然依旧好看得让人失神。
此情此景,我们再也无话可说。
我猛吸一口烟,吐出一片烟雾:“那你们玩儿的开心点,小航咱们回去吧。”
回包房之后,我和小航再没提起遇见周欣妍的事。众人正喝得起兴,谈天说地,好不热闹。
猴哥说到来年结婚的事,刘婧含羞带笑,和旁边几个女生窃窃私语,
我和阿震他们干了一杯,酒下肚,突然有些发苦,坠在胃里胀得难受。
大家闲扯几句,桌子对面一个叫于可莹的女生突然朝我们大声道:“人家班长和任峰都要结婚了,你们几个什么时候结婚?”
金阳推推亚东:“问你呢,什么时候结婚?”
亚东了叹口气:“我对象把我甩了,结个屁婚。”
众人吃惊:金阳问:“什么时候的事?你俩不是高中同学吗?大学四年异地恋都没分!”
亚东沉吟不语,好半天才说:“人心总会变的。你们别问我了,问问阿震吧!”
阿震一激灵,这小子大学一毕业就和隔壁多媒体班的小女友分了,这会儿也不知道脱没脱单。
阿震抽抽鼻子,憨声憨气地说:“我也没谱呢···你们问问小航吧?”
“来咱们干一杯!”小航举杯就干,试图转移话题。
酒味越发苦涩,我看到大家神色暗淡,似乎各怀心事。
偏偏那女生是个不开窍的,饶有兴味地看着我:“叶俊鹏,你女朋友那么漂亮,今天怎么没带来呀?”
我们面面相觑,金阳瞪一眼于可莹,想说什么又没说。
旁边的女生偷偷推了于可莹一把,于可莹也发现气氛不对,尴尬道:“那个,我刚上大四就出省实习了,不太了解状况···俊鹏你别介意啊,呵呵···”
我故作轻松,摇摇头道:“多大的事儿,别放在心上。”
饭后,人人都有醉意,大家还兴致盎然,组团到KTV去唱歌。
班长猴哥和方亚东是本班两大麦霸,轮番上阵,大有对垒之势,女生们也都唱的很嗨。很多以前特别文静低调的女同学竟也能连唱带跳,异常奔放,令我等大跌眼镜。不知是从前错看了她们还是社会真的使人改变如此巨大。
我却坐在角落里喝闷酒,周欣妍的影子萦绕在脑子里,挥之不去。
两年过来,周欣妍的容貌越发靓丽,身材也更加销魂。
那眉眼气色、身姿体态、衣着打扮,无不是光彩照人,媚态暗生,惹人无限遐思。
这两年多来,她在做什么?她经历过哪些事?哪些人?
她,过得怎么样?
我本不愿想,却忍不住去想。
那种似酸非酸、似痛非痛的感觉,拉扯着我的心绪,一团闷气压在胸口,咽不下,吐不出。
好难受。
方亚东一曲高亢的“wearethechampions”唱罢,满座喝彩尖叫,班长端起酒:“碰一个!”
大家纷纷举瓶,突然发现少了一个。
“鹏子,想啥呢,过来呀!”亚东喊我。
十几双眼睛盯着我,我一激灵,急忙凑上去。
···
从KTV出来已经晚上七点半了,同学们大都带着醉意,千珍万重,各自散去。
306五人组打车奔赴金阳家,在小区里买了熟食、水果、干果和啤酒。大聚会散了,属于我们的聚会才真正开始。
在金阳独住的一百平米的大房子里,五个人围坐一桌,又用微信视频把小黑叫出来,大家一起喝酒聊天,六个人一个都不能少。
大家的欢笑毫不虚饰,就像过去一样,没有掩藏,没有心机,没有顾虑。就连啤酒和小吃都和曾经的夜宵一样,原来一切都未曾变过。
金阳家的地热很给力,后半夜我们铺了几条褥子在地板上,席地而睡。
一阵迷糊,也不知睡了多久,只觉头疼欲裂,嘴里干裂痛痒,就爬起来找水喝。
落地窗外透进昏黄的光亮,窗帘后,隐约有一个孤单的身影。
我踮脚走到阳台,轻轻拉开窗子,看见方亚东正坐在椅子上抽烟。
“抽烟呢亚东,这么沧桑···”
“来坐一会儿鹏子。”
我坐在另一把椅子上,接过亚东递来的烟和火机,点燃了。
烟头火光忽明忽暗,像两只飘零的萤火虫。
隔着阳台的窗子,我们看到清寂寒冷的冬夜。街上车行不息,偶尔还会走过几个刚刚玩乐结束,兴味仍浓的年轻人。
方亚东吐一口烟,深邃的目光望着窗外,似乎陷入了回忆里。
我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鹏子,你说多深的感情才能长久?”
我笑笑:“这个问题很难说啊。我要是能回答你,我还至于单身吗?”
方亚东靠在椅子上,续了一根烟:“我和她好了六年,上大学我在本地,她去了山东,毕业后好不容易一起去了北京,可是才一年···才一年我们就分了。”
我问他:“那一年里,你们是不是忙着工作,挣钱?”
方亚东看着我:“是啊。”
“累吗?”
“累,我们都很累。几乎没休过几次假。虽同在北京,但是聚少离多。”
“亚东,你们有过的感情是真的。”
“嗯。”
“可是我们在学校里,从来都不明白‘生活’的意义。生活里充满琐碎、压力、挫折和不安。校园里的感情从不会经历这些东西,真当经历的时候,感情能不能挺得住,我们很难控制。”
亚东点点头,沉默不语。
“亚东你想想,当一对恋人每天要为赚钱而忙碌,要为茶米油盐而费尽精神,每天遇到数不清的麻烦和委屈,他们还会悉心经营彼此的感情吗?”
“可我有很用心工作,尽到自己最大的努力,我以为将来一切都会变好,我们会结婚,能够在北京站住脚。”
“生活里挫折太多,诱惑也太多。或许她曾经决心要和你同甘共苦,可是人心受环境所制,本就多变,曾经她倾心于你是真,现在她变心也是真。每个人的追求不一样,她那么做也是一种选择罢了。”
方亚东嘿嘿一笑:“你小子都快成情感专家了。”
“我是个屁专家,我只明白一句话‘贫贱夫妻百事哀’,所以我们可以忙,可以累,但是绝对不能穷。人要做的永远都是向前看,在正确的道路上坚持走下去,过去不管是喜是悲,都只能作为借鉴和鞭策。”
“说的对!”亚东摁灭烟头,站起身道:“真情是求不来的,只有让她送上门来!”
我嘿地一声,这小子还挺开悟。
翌日,我们回到大学体育馆,打了一上午篮球。毕业后少有锻炼,身体和手感都不比从前,也没了争强好胜的心。总之是被能跑能跳的年轻人们给打得七零八落,好不狼狈。
唉,老了···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