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蒙月盟主的看重,在下一定义不容辞。”燕老前辈向我抱拳道。
“盟主英明。”众人齐声应道。
实在是太好了。
现在,天晶玄石已经拿到手,可以交差了。武林事务由燕老盟主管理,一定不会有问题,那我也放心了。一切后顾之忧都被解决,我,也该离开了。
不过,还是有人在我走之前故意要刁难我一下。
“月盟主,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还望月盟主成全。”人群中,恒山剑派掌门人静逸师太的声音,忽地突兀了出来。
“静逸师太请讲。”我耐心地问道,看她还想玩什么花招。
“月盟主,你身为现任的武林盟主,但在座的这么多位英雄好汉,还从来没有见过月盟主你的真面目。恐怕以后,有人可能会轻易冒充月盟主你,为非作歹,也有可能我们认不出是不是月盟主你,而对你有所不敬。所以,还请月盟主以真正的面目,示于众人。”静逸师太尖锐地说道。
“是啊是啊……”顿时,台下的附和声,连连响起。
果然,该来的,还是躲不过。
不过幸亏,我亦早就有所准备。
脸上戴着的面具,已经不是原来要用一定浓度的酒精才能摘取下来的那个。我把它换成了另外一个从外表上来看一模一样、但里层的涂料只要轻轻一揭便可摘除下来的面具。
“好吧。只是本盟主的容貌自小就已经被毁,还望不会惊吓到大家。”我伸手到脸上的面具边缘上,众人都屏住了呼吸,目不转睛地望着我。
手上的力道稍微一加重,那面具,便毫无悬念地轻易脱落了下来。一张刀疤纵横的脸,顿时张牙舞爪地显示在众人的面前。
两条触目惊心的长刀疤,如扭曲的蚯蚓一般,霸道地从左脸直划到右脸。数不尽的中等疤痕和细小刮痕,纵横交错在一起,说有多恐怖就有多恐怖,直教人看了触目惊心!这样的一张脸,晚上出去,一定可以吓倒一大帮人。
怪不得这位月盟主时时刻刻都要戴着这面具,怪不得她的武功如此的高超,想必是拼命练功的时候致伤的。只是这般飘若仙女的一个女子,脸面弄成这样,恐怕这辈子都是嫁不出去的了,谁会愿意晚晚与一个似若鬼魅之人同床共枕?
众人看过我的脸面后,先是吓了一跳,然后摇头惋惜,也有相当的一部分在幸灾乐祸地忍笑。我当然明白他们的想法。
只是,无痕呢?他介意吗?
我朝傲鹰堡的那一帮人看去,只见为首坐在座椅上的无痕,一直都在微笑地看着我,跟以前相比,没有任何的改变。我清清楚楚地看到,他的眼中,没有任何的惊异、嘲弄、嫌弃、惋惜……只有,一如既往的坚定、深情……和温柔。
我赵曦月此生可以得此一心人,足矣,死亦无憾了。
我移开目光,居高临下地看着座下众人,冷冷一笑,说道:“大家现在满意了吗?”
众人散去,我和音儿回到了泰山剑派别苑厢房中。
无痕果然尾随而至。
“小姐,我先去为你打盆洗脸水来。”音儿随便找了个借口,离开了房间。
“月儿,你怎么会弄成这样?!”无痕见音儿一走,马上一把把我拉入怀中,心疼地看着我脸上纵横交错的刀疤,用指腹轻轻地抚摩着。
“怎么,无痕是嫌弃月儿了吗?”我微微一笑,故意逗无痕说道。
“当然不是!”无痕急忙说道,“我只是不知道,月儿你原来受了这么多的苦。月儿,既然你有天香玉露,为何不自己用呢?”
“天香玉露只有一瓶,要彻底治好的脸却有两张,我只好……先治对我来说比较重要的那个人了!”虽然事实并不是这样,但我扪心自问,如果,我和无痕的脸,同时都受伤了的话,我会选择治好谁?答案依然是肯定的,我还是会选择治无痕。只因,他爱我爱得如此的无私、爱得如此的透彻,而我,却还是暂时什么也给不了他。
“月儿,你为什么要这么傻?为何什么事情都不先为自己着想?”
“拜托了,不要抢我对白好不好?关于谁才是天下第一大傻瓜这个问题,我们昨天已经讨论得很清楚了。”我亲昵指着无痕光洁如玉的额头,笑着说道。
抓紧这最后的相处机会吧!
时间已经不多了。
那一剑,刺得太温柔,
有痛的感受却找不到伤口。
回眸,旧日的阁楼。
伊人痴等候,雨中倩影已消瘦。
“小姐,你说燕公子和任大哥他们,真的会追上来吗?”
“要是不想他们追上来,直接一走了之便得了,我们何必又是留书又是找码头的呢?虽然那封信笺,也是我的肺腑之言……”
虢州郊外七里坡上,一个脸蒙纱巾、头戴白色真丝垂纱斗笠的白衣女子,和一个身着一身最普通的灰色粗布衣裳的女子,一同向那码头走去。
码头上,只有一艘中等大小的渡船,在那里孤零零地等候着。船上的一个老年的船家,正倚在船头打瞌睡。
“过去吧,音儿,依照他们的速度,现在应该就要赶到了。”我对音儿说道,上前叫醒了老船家。
逃不脱别恨离愁,记忆变腐朽。
重新解释的理由,是红尘看不透。
燕无痕兴致昂然地在一天之内的第三次来到月儿的房间。
“咦?门怎么开着?”燕无痕看见敞开的房门,没有太过的在意,径直走了进去。
“月儿,悲魔山庄和百花宫的人不辞而别了,衡山剑派、嵩山剑派和华山剑派的掌门人正打算向你告辞呢!你是不是去大厅接见他们?等一下我们是先回傲鹰堡还是先去玄隐门?”燕无痕自顾自地说道,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房间里面怎么空无一人,月儿呢?华姑娘呢?
“月儿!月儿!”燕无痕猛地冲进内室。内室里面所有的东西都被收拾得整整齐齐,仿佛从来都没有人住过一样。圆桌上,静静地躺着两封信笺,一封信笺上面摆着一支银钗,另一封信笺上,一条金色的项链上连着一个精致的、镶有一个“月”字的项坠,正向他闪烁着无辜的光芒。
不好!
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燕无痕的心头。
他快步走到圆桌旁,那封被压在金色项链下的信笺,上面用秀丽飘逸的字体写着“燕无痕收”。
撕开信笺,手竟然在微微地颤抖着。
“无痕:
原谅我,再次离你而去。身为玄隐门的门主,我实在有太多太多的苦衷、太多太多的无可奈何,而且,无处诉说、无法诉说。
谢谢你一直以来,都一如既往,无怨无悔地爱我疼我、宠腻我、包容我、信任我。无论我做了什么、想要什么,你都会无条件地原谅我和满足我。这份爱,太深,太重,以致我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去报答你。
如果可以,我真的想一生一世都留在你的身边,白头到老,不离不弃。但是,我不能,家父对我的养育之恩,恩重如山,我不得不回去,不得不又一次的离开你。
但是,请你一定要相信我,我,真的爱过你。你对我太好,好得超出了一切,我很感动。但我对你的爱,并不是一种感动,而是,一种真真切切的爱。其实,我很迟钝、很后知后觉。其实,在那一次离开了你之后,我才发现,原来,早在乾京外那小镇的客栈里面,我已经爱上了那个叫燕无痕的蓝衣公子,早在我见到他的第一眼,便已经把他的身影刻进了自己的心里。”
一张信纸已铺满了密密麻麻的秀丽字体,信纸的最尾端,几滴泪痕清晰可见。燕无痕迫不及待地举起第二张信纸,心却越揪越紧。
“但是,我是个不能爱的人,我不像你那么的光明磊落。虽然,我在武功上胜过了你,但我终究都只是个见不得光的杀手,众人这次肯拥我为武林盟主,并不是他们服我,而是他们惧怕我罢了。玄隐门是一个遭人唾弃的杀手组织,我并不是在乎世俗的眼光、世俗的偏见。真正的原因是,身为杀手,一旦动情,便临死期不远了。一个“情”字,永远是杀手最致命的弱点。
无痕,我对你的欺瞒实在是太多太多了,永远都不可原谅。我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冷血杀手,我每天过的是刀刃上舔血、朝不保夕的日子,永远都不知道是否还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我不值得你这样来爱我。这是我从小到大都贴身佩带着的项链,留给你,就权当是我们相识一场的纪念吧!今日一别以后,就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了。祝你可以……找到一个清清白白、比我好上千倍万倍的美丽贤惠的女子,相识、相知、相恋,这样,我就安心了。
月儿敬上”
泪迹,在信纸上随处可见,甚至是氲开了墨迹。燕无痕紧紧地抓着那个镶着“月”字的项坠,仿佛要把它镶入自己的血肉之中,指节都开始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