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里面原本就十分沸腾的气氛,现在简直就像炸开了锅。大家都沉浸在这个狂喜的消息里面。
“天啊!那太好了!我那被关入狱中的孩儿,终于可以与我一家团聚了!”一彪炳大汉,竟然像个女人一样激动得热泪盈眶。
“免税,终于免税了!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现在真是雪中送炭……皇恩浩荡……皇恩浩荡啊!”一个刚好经过此地,好奇地走进来听那小二说话的路人,也激动得话都说不全了。
“是啊是啊,我……”
“还有我……”
“皇上万岁!皇上万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终于有人忍不住喜悦难当,朝天大喝起来。
“是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也马上附和起来。
客栈一片感激声和大呼声一时不绝于耳、此起彼伏。
一旁的我,悄悄地握紧了拳头。
其实,我明白,也很清楚地意识到,对于老百姓来说,无论是谁当皇帝,无论是什么王朝,只要可以让他们丰衣足食、安居乐业,那便是一个好皇帝,那便是一个繁盛的王朝了。
只可惜权位诱惑,万人之上的感觉实在太过美妙,古今中外,多少人为了那金銮殿至高无上的位子争得兄弟反目、叔侄成仇、相互残杀,甚至是战火连天、生灵涂炭……我的王爷爹爹,也是如此。
我,是他的郡主女儿,自然无法置身事外。他是我的“父亲”,他是我的主人,他要牟朝篡位,我不能阻止他,只能,尽力地……帮助他达到他的目的,完成他心中所渴望的大业。
不为它求,只盼,在帮王爷爹爹他把一切都结束后,在报答了义父的恩情之后,我能……重新地、没有任何羁绊地,回到无痕的身边。
朝堂之事,管它呢!只要今后,可以与无痕一起快意江湖,那便足够已。
只是,那个从未谋面的太子李若寒,那个把钟知骞成功地安插在爹身边的太子李若寒,那个已经顺利登基并成功地获得了民心的帝王李若寒,会是爹最大的阻碍,不知爹他,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前方的路,似乎,还有很长呢!
走过十几里的郊区,便又再次回到了乾京。
回想起刚刚离开乾京的那个时候,回想刚刚过去的那几个月的美好时光,我和音儿都感慨不已。可是感慨归感慨,该要面对的却始终要面对。我和音儿分别换回了郡主的盛装和王府丫鬟的普通装扮,乘上了一辆早已准备好了的华丽马车,悄然地回到了王府的后院大门。现在是非常时刻,我们家是重点嫌疑监视之家,在大门口大摇大摆地进来是不明智的。而偷偷摸摸、没有任何正当理由地出现在靳王府之内,被人发现什么蛛丝马迹的话,那更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要低调,也要理由充分正当。
“王爷,曦月郡主她从泉州的别苑回来了。”王管家对正在书房内的七王爷李若靳说道。
“让她进来吧,几个月不见,不知她在泉州的别苑里面过得好不好。”
“是,王爷。”
我被王大管家毕恭毕敬地请入爹的书房,“好了,王管家,本郡主有些体己话要和王爷说,你就先退下吧!”我淡淡地说道,眼中不带任何地波澜,头上插着的一支金钗的翡翠垂摆,正在我耳边无风轻摇着,轻微地叮当作响。
“是,郡主。”王管家带上了房门。
“爹!”我朝书桌旁的爹走过去,急切地唤道。
“月儿,几个月不见,又漂亮了不少呢!”爹放下手中狼毫笔,微笑着说道。
“爹,怎么会这样?那李若寒怎么能让他就这样坐上了皇位?先皇驾崩,这对爹爹您来说是个大好机会呀!是不是月儿回来晚了,耽误了爹的计划?”
“不,没有,月儿不必担心,爹心中自有分寸。这次急匆匆地唤月儿回来,是爹另有任务要交派给月儿。”爹缓缓起身,背着双手,度步到窗前,望着窗外的暗夜,对我说道。
“是什么?”
“入宫。”爹简洁地说道。
入宫?!
是我所理解的那种简单的入宫吗?
“爹是否是要月儿,入宫刺杀那皇帝?请爹爹放心,月儿这就去筹备,一定不负爹爹所望!”如果只是入宫刺杀李若寒,依我的武功,那也不是什么难事。但愿这次的任务就是这么简单,千万不要是……
“不,是入宫为妃。”爹转身,说出了我最不愿意听到的字眼。
“为什么?为什么要入宫为妃?爹,让月儿直接就去把那李若寒杀了,岂不更痛快?”我生硬地说道。
“月儿,”爹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要杀那皇帝李若寒很容易,但要名正言顺地夺得这天下,却不是那么的容易了。小不忍则乱大谋,一切都要从长计议,就让李若寒那小子,再多坐几天那皇位吧!”
“那皇位本来就应该是爹爹你的,现在我们就算是牟朝篡位,那天下人又奈何得了我们什么?”我赌气地说道。
“防民之口,更甚于防川啊!就算现下入宫杀了李若寒,强行夺取那皇位,也终究坐得不安稳啊!”爹背过身去,用锐利的目光,注视着挂在书房内的那张栩栩如生的白虎图,说道。
“爹爹说得极是。”好一个防民之口,更甚于防川,奸雄就是奸雄,可惜爹生不逢时,没有生在那兵荒马乱的乱世之中,不然的话,想必是如曹操一般的一代枭雄。所以,除此之外,我,无话可说。
“莫非,月儿不愿意?”爹一眼看穿了我的意图。
“不,不是,月儿很愿意入宫。只要能帮助爹爹完成宏图霸业,月儿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决无半句怨言。”我的眼神黯了黯,最终还是选择说出这句经典中的经典对白。因为,我是他的女儿,我别无选择,不是么?
“好女儿,只是委屈你了。”爹转过身来,掳了掳有些花白的胡子,满意地笑了。
“相比于爹的大业来,月儿这小小的委屈又算得了什么?请问爹爹,月儿应该怎么做才能够入宫为妃?”
“一个月后,爹将邀请那当今的皇帝李若寒来靳王府小叙,你一定要想办法吸引他的目光。然后,入宫为妃便是水到渠成之事。”
“吸引一个男人的目光?”我深不可测地望着爹,嘴角扬起一个自信、轻蔑的微笑。
“呵呵,那可不是一个一般的男人,而是当今的帝王。”爹看到了我眼里的精光,笑着说道。
“我知道,但那帝王,终究也只是个男人而已。”
“这一点,爹自然对月儿有信心。”精光乍现,两父女,在彼此心照不宣的对视着、筹划着。
既然无法妥协,既然无法逃避。
那么,就让我,彻底地迎上去吧。
回到靳王府内我阔别已久的浣月楼中,发现一切东西都被打扫得干干净净、摆放得整整齐齐,没有丝毫因为主人的离去而布满灰尘的迹象。一切都是那样的熟悉,我坐在梳妆镜前,望着镜中自己的那张熟悉的容颜,表情正显示出淡淡的无可奈何。外物没有变,可人却变了;我的外貌没有的变,可我的心却变了。
心,不再像以前那么决绝、那么冷漠。心中有了放不下的牵挂,我的心,我的整个人,似乎都变了。
“小姐,你回来了?”头上梳着两个整整齐齐的丫鬟发髻、身着一身橙黄的丫鬟装束的音儿,从浣月楼的内室里面走了出来。这段时间音儿她叫惯了我小姐,一时也不打算改口了,不过她叫我什么都没有关系,就算她要叫我大笨蛋赵曦月我也接受,呵呵。
“恩。”我手中把玩着梳妆台上放着的胭脂盒,心不在焉地答道。
“王爷对你说了什么?”
“爹要把我安插在皇帝身边做卧底。”
“做卧底?”差点忘了,音儿还不懂卧底这个新颖的词语的意思。
“哦,也就是做奸细。”我解释道。
“小姐,你要去皇上身边做奸细,那么不就是……”音儿稍微露出了惊异的表情。
“是,没错,就是入宫为妃。”我转过身来,静静地看着音儿,显示出我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
“小姐,你要入宫为妃,那,燕公子他怎么办?”音儿一下子就戳中我心里面最不愿意提及的最痛处。
“怎么办?凉拌呗!我根本都无路可退,你要我怎么办?抗议吗?逃跑吗?爹和义父在早几年前就已经决定好了的事情,会因为我的抗议而改变主意吗?”我艰难地偏过头去,口中生硬地说道,“逃避责任不符合我的性格,既然无法改变,那还不如迎难而上,早点解决这件事,我也好早点解脱。”
是的,逃避责任不符合我的性格,但逃避现实的事情,我却越做越多了。
“小姐……那,音儿,陪你走这一遭吧!”
“这个你倒不必勉强你自己,我一个人也绝对没有问题的。”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