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听后,都大吃一惊,这是什么承诺,自杀式的承诺,到底为了什么?
悦深城说道:“或许你们不了解,悔长梦并不是情愿被江去东救回,而是希望在她受伤的时候,能死在江去东的手中。但结果,未能如愿。她给我说过,她曾在江去东的面前露出水怪真身,就是希望江去东能不顾一切地杀掉自己,可惜,江去东仍是手软,并没有如此做,此后,才来找我的。于是,她全力帮我,所求的,除了宽恕一点罪过外,最重要的,就是能让我给江去东一个杀死她的机会,这样,江伯母的愿望,让江去东成为云沼城公认的英雄的愿望,便能达成了。”
琪瑶吐了口气,说道:“怪不得你现在才说,原来有够复杂的,老实交代,你有没有喜欢上悔长梦?”
悦深城脸色顿然羞红,不过在夜色的掩盖下,倒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江去东颓丧地坐在地上,他恨自己,总也抓不住自己想要珍惜的人,但转念一想,为什么居然有比他还傻的人存在?他完全迷了方向,报仇,等于剥夺了自己爱的人,不报仇,知道这一切真相后,日后怎么面对自己,怎么面对他人?
悦深城拍着江去东的肩膀,说道:“不用再纠结了,你已经沉沦太久,这一次,你必须亲手杀掉悔长梦,不管你有没有这个能力,这不是你自己在逼你,而是云沼城的安危在逼迫你。”
江去东依旧愣着神,看着火焰发呆,不发言语。
悦深城大怒,一脚把江去东踹入水中,骂道:“混蛋,快给我醒醒,你真想一辈子懦弱下去吗?”
江去东喝了几口凉水,浮在水面,瞪眼看着悦深城。
悦深城看着江去东,骂道:“混蛋,我夺走了你心爱的人,你就缩在一个角落里哭泣,一直哭到承认自己无能!没人剥夺你变强的决心,是你自己一直自暴自弃,逃避吧,怯退吧,就这样一辈子遭人白眼,把一身的窝囊带入坟墓中。”
江去东一拳击中水面上,低吼道:“给我闭嘴!”
悦深城冷笑道:“悔长梦灭了你一族,杀了你的父亲,杀了你的所有亲人,你就为了假意的怜悯,还有无尽的怯懦,投入她的怀抱吧!如果你能做个好梦的话。”
江去东咬着牙,跃出水面,一拳打在悦深城脸上,说道:“给我闭嘴。”
倒在地上的悦深城抹去嘴角上的血痕,说道:“呵,现在倒有点志气了。”
江去东抓住悦深城的衣口,拳头滞留在上空,浑身发颤,说不出一句话来。
悦深城推开江去东,对霁罗裳说道:“给江去东疗伤,两天后还有一场大仗要打,我不想见到负伤的人上战场。”
霁罗裳点点头,走到江去东身边,说道:“男子汉有个男子汉的样子,记住你今天的怒气,两天后,任你逞强。”
告翁看到自己的得意弟子如今的表现,很是欣慰,说道:“悦深城,你们今天来,不全是为了听我这个糟老头子细数往事的吧。”
悦深城走到告翁面前,躬身拜道:“老师,这次来,主要是请老师出山,帮助学生对抗妖界。”
告翁深思片刻,说道:“老夫年迈,比不上你们这群年轻人,恐怕……”
悦深城说道:“学生还是因为考虑到江去东的伤势,才找您的,妖将中有一个鹿妖,所施元术最为棘手,思前想后,只有老师才能应付。”
告翁说道:“什么元术,这么棘手?”
悦深城说:“就是能瓦解万物的磁暴之术。”
告翁躺在藤椅上,前后摇晃着。
悦深城说道:“三十年前,唯一与之对抗的,就是老师您,您老难道忘了?”
告翁长叹一口气,说道:“你说的可是叫虬角的鹿妖?”
悦深城点头称是。
告翁说道:“他是我平生见过的最恐怖的对手,当年也是因为老夫的元术比较克他,所以才能僵持许久,恐怕这次,就难了。”
悦深城说道:“我们此次之战,在于拖,不在赢,给江去东争取更多的时间,杀掉被妖后控制的悔长梦。”
躺着地上养伤的江去东听到这句话,猛然坐起,诧异地看着悦深城。
悦深城看了看江去东,说道:“本来,妖后打算,让妖界五护将铲除云沼城的中坚力量,然后亲自夺取整个云沼城中所有百姓的灵魂。后来得知悔长梦有收集灵魂的能力,她的计划,就是控制悔长梦,更有效地吸收新鲜的灵魂,而不至于自己的控魂之力失控。所以,只要杀掉悔长梦,妖后的计划泡影,云沼城只需坚持五天,皇州便会派来援兵,抵制妖界。”
霁罗裳说道:“原来如此,让你追饰红藕,是让你安慰她,谁知道你用超远寄灵术请救兵去了,不过皇州五天才派出兵力,太慢了吧。”
江去东耳边听着,心里想着,饰红藕的脾气,他再了解不过了,表面没事人一样,心里却能淤积一辈子。至于悔长梦,真的非杀不可吗?
悦深城挠了挠后脑勺,说道:“情势危机,身为城主,当然以民为先,儿女私情,稍稍放后。至于兵力的事,皇州能调动的,也是有限,幸得苏令官谏言,才勉强四处调动,所以需要时间集合。说来,苏令官与这位苏妹倒是什么关系?”
苏果薇仰着天真的笑脸,说道:“没有任何关系,我不认识。”
一切商议完毕,苏果薇在众人惊叹下,凭空支起两个大帐篷,每个帐篷中,都放着被褥,虽然是夏天,但是夜里毕竟凉意较浓,又靠近水边,没有被褥,还真有点冷。
众人分男女分别睡入帐篷中,早已劳累的众人,沾到铺在地上的褥子,便呼呼大睡起来。
唯有告翁,坐在水边,摸着长了锈的铁剑,吸着烟斗,久久不能入眠。
第二天,众人都在为战斗做准备,江去东只有两天的疗伤时间,所以,霁罗裳时刻不离他的身边。悦深城早早回府,前去劝请饰红藕,琪瑶与鹭随吾两人,准备这两天的食物,告翁嘴里噙着烟斗,躺着藤椅上,闭目假寐。
衙府内,饰红藕转行到大牢内,来到蓝百茵的牢房,拉着她的手,看着她颓丧的眼神,轻声说道:“你,你是清白的。”
蓝百茵怔了怔,迷惑地看着饰红藕,不知道城主夫人要做什么。
饰红藕说道:“守得住这个家,却守不住这个家的心。我们做女人的,真没用!”
蓝百茵刚哭干的眼,听了这句话,又有了活力,泪水如发芽的嫩草,疯狂长着。她说道:“我丈夫真的是被水怪杀的,那晚,他喝醉了酒,使劲地抽打我的脸,我倒在泥地里的一瞬间,他整个人就已经死了,当时我气不过,拿着棍子,使劲地打他,打够了,才看到一只巨大的水怪往远处爬。”
饰红藕大惊,推开牢门,想起悦深城回到衙府,在房外对自己说的,如果有事,前往北沼钓台。她鞋也顾不得换,朝着北沼钓台奔去。
而在北沼钓台这边,每个人都怀着复杂的心情,仿佛将要经历的不是生离,就是死别。苏果薇拉过萧芦荻,说道:“萧哥哥,我好紧张。”
萧芦荻也被这诡异的气氛,搞得心烦意燥,说道:“我也是,苏妹,要不然,我们继续赶路,不要在这耽搁了。”
苏果薇说道:“这不行,我们不能见危不救,萧哥哥,你放心,我会保护你的。”
萧芦荻不说话了,他不能一直让人保护,一直拖他们的后腿。
苏果薇拉起萧芦荻的手,说道:“萧哥哥,陪我去一趟云沼城吧。”说罢,便往云沼城内跑去。萧芦荻莫名所以,不过,既然是苏妹执意要去,这点小小的要求,自己肯定不会拒绝的。他跟着苏果薇,一路小跑。
到了云沼城那家他们最初居住的客栈,苏果薇走到自己的房间内,取出藏在被子下的木杖,正是江母赠送的,她一直没带在身边,如今,是该用到它的时候了。
两人又风尘仆仆地跑回北沼钓台,苏果薇持着杖子走入草房,来到江去东床边,说道:“江哥哥,这是婆婆留下来的手杖。”
江去东握着手杖,感激地看着苏果薇。
苏果薇说:“婆婆给我杖子,是让我监督你,婆婆说过,只有一件事,能让她安心,就是江哥哥能真真正正做一件了不起的事情,为这个没落的家族增添光芒,让别人看得见,江家,以前风采,现如今,依然风采。”
江去东静静地听完这些话,眼泪流了下来,说道:“苏妹妹,谢谢你,我知道该怎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