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公婆,在我看来很简单,把秦晓推上去便可,用过午饭便寻了个空挡去看那声震九州的菜花了。
初来时,十几里外就闻到菜花香,到得这腹地,菜花的香气更加浓郁了。
河边停泊了不少农家小船,我寻了个正在抽水烟的老伯,他叫我想起我那喜欢抽水烟的爷爷。他见我要搭船,立马磕掉烟斗里燃过的烟叶子,将烟斗收进腰间布袋,帮我撑起了篙。与别家游船不同,别家用的是船桨,他用的却是一杆枯黄色的竹篙。
竹篙在岸边轻轻一点,便顺顺当当划开了去。小船毕竟是小船,在这这平静的小河里,还能感到船身的晃动。我慌慌张张地扶住船边,他轻笑道:“小丫头,只管坐好了,掉不到水里的,老头我对自己有信心。”眼角嘴角勾起无数皱纹。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小船晃晃悠悠的,一举成功地将靠在船边的我晃进了数年前的时光里。
我爸妈都是人民教师,我家在学校里有公寓,但我却不喜欢同父母住在一起,而喜欢回村里和爷爷奶奶住一块儿,因为那里有沈周,那个我花了十九年青春来做他青梅的少年,为了他我愿意风雨无阻地骑车上学放学。
他家在村头,我家在村尾,所以我每天早晨还得提前五分钟出发,去他家等他。
记忆里有公路旁的小河,河岸边有微风吹拂的杨柳,还有奋力踩着脚踏板的少年少女,以及洒开的一路欢声笑语,朝阳里的面孔,夕阳里的面孔,少女故意落后一个车轮,亮闪闪的眼睛盯着少年俊秀的背影。
那时那条叫做斜长的公路还是几十年的老柏油路,路面上时而陷进一块,时而凸起一块,少女眼里看着一物,便再也看不进其它了,因此总会发出痛呼声。
每每如此,少年总会皱着眉头回头嚷一句:夏芸苔,你骑车眼睛飙天啊。
少女听了少年满含关心的喝斥心头满满当当的,因此总将车轮从不好走的地方碾过去,随即换来少年不厌其烦的喝斥。
天气有时好有时坏,少女说过:沈周,雨好大。沈周,风好大。沈周,雪好深。唯一没说过的就是:沈周,你喜欢我吗?
我被一阵不同寻常的水声惊醒,抹了抹眼角沁出的水星子。原来不经意间我竟被晃得睡着了,只怪这小船像极了摇篮,勾起了我心中最柔软的那段。
我撑起身子,一件黑色的风衣从身上滑落,愣愣地盯着船板上的黑色风衣,脑中闪过一抹身影,同样是黑色的。
升入高中后,沈周像许多叛逆的少年一样,也不晓得迷上了什么,再也不是初中时那淡淡的模样,喜欢上了穿深色的衣服,尤其黑色,这在同龄人中还不多见。
眼前这件风衣,从款式到搭扣的颜色都像极了沈周的品味,我心中一惊,好似平静的河面被篙子戳开了个水纹,慌慌张张地往船头看去。
瑰丽的夕阳下,一个清秀的背影站在船头,白色的衬衣,捋到手肘的衣袖,抓着竹篙的素手,撑船的动作摆的像模像样,却半天不能将船弄出去半步,但他仍旧锲而不舍地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