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了上官家那一大份家业了。”五福忽然叹息着惋惜道。
外面的大火也必是如王所为。
原本是不会有这场火灾的,可叹上官老爷知道她没死,自作聪明写了那封告密信,以致平白招来了这场灭门之灾。这处处苦心算计的男人,终是被自己的心思所害。
五福望着眼前对立着的两个男人。他们之间这场持续了多年的争斗,就在今天,就在此时此刻,胜负终分。
只是,赢的人固然满贯皆彩,输的人自然下场不堪,可那些无端卷入其中的人呢?有多少无辜的人被牵涉进了这次的事件中?又有多少人为之平白丢掉了自己的性命?
五福的心里酸楚难当,这一切,值得吗?
如王默然不语。她是那样聪慧的一个女子,从前也曾为了自己而把机关算尽,什么事情能够瞒得住她?
“大殿下,你不该来此的。”五福突然望向院中静立着的瑞王。
始料未及的一败涂地,使瑞王一直都未发一言,只是静立在院中,脸上神情变幻莫测,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见五福的目光望向自己,挺直胸膛傲然道:“来便来了,输便输了。”他是当朝的皇子,便是输,也要输得有气魄。相信今天输的人若是如意,他也会如此反应。这条路,从他们两个出生,就没有了选择的余地。这条路,从开始时就知道,他们中只有一个能够走到最后。
“好。”五福与如王忍不住同时赞出声。
输也要输得不失其风骨。
不愧是当朝的皇子,俯仰间尽显皇家与生俱来的傲气。这样的风度,使对手也对他心怀惺惺相惜。
月光下这长身玉立的两个男人,细看去,眉眼气质何其相似。他们是骨子里流着同样血的亲兄弟,若不是因为生在帝王家,今天又何必非要争个你死我活?说不定,他们会在明亮的月光下,和着清风,把酒言欢,各自把胸怀与抱负尽抒。
五福突然觉得自己不想也不能在这院中呆下去了,她疲倦道:“我想离开。”
“好,陈亦舟便在外面候着,你随他去府里休息下吧。”如王柔声道。
她一刻也不愿多呆,马上转身离开,只听见背后的院门“吱嘎”一声,叹息着关上了,将她隔在了他们的世界之外。
站在院外的一刹那,五福竟有恍如隔世的感觉。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腿脚发软,奔波劳顿了一天的身体酸楚无力,沉重得让她迈不开步履,她扶着身边的墙面,才勉强站直了身体慢慢朝前走了几步。
撷,你在哪里?
此刻,我最想念的,便是你宽厚的胸膛。
“五福姑娘。”
陈亦舟果然便在门外候着,他四周几十个差役将身后的小小院落围了个水泄不通。
“大人。”五福看见他,停住脚步见礼。想到自己昨夜才从他为自己安排的房间中逃离,脸上现出窘态。
陈亦舟却恍如未见她的窘相,朝她微微颔首道:“姑娘请随我来。姑娘你满脸疲惫之色,我让玉润在府内安排个厢房让你好好休整一下吧。”
“大人,”五福窘道,“昨夜劫狱之事……”
“丽水府衙中并未有劫狱之事发生,姑娘放心。”陈亦舟了然地淡笑道。
五福松了口气,感激地朝他微笑,“多谢大人!”丽水城现在,于她,于上官撷兄妹俩,俱是安全的了。
虽然他们现在踪迹全无,消息也没有一点,但五福心里始终相信,他们不会丧生于火海,他们只是因为一些她所不知道的原因,而没有出现。她相信不用多久自己肯定能得到他们的消息。
或许,她可以先在陈府休整一下,趁机打探下丽水城中有无他们的动静,若再无消息,便到原先约好的那个小镇上去等。
上官撷,必不会失约于自己。
五福坚信不疑。
早有家丁提前通报她要过来,刚进陈府大厅,玉润便携着几个人一起迎了上来,一团雪球也顺势飞快地滚到了她的脚边。
“想想——”她爱怜地捧起那团雪白,用下巴轻蹭着它蓬蓬的柔软的身体。
“五福姑娘,你受苦了。”玉润看着她面有怜色,“我已经帮你准备好了热水和房间,呆会儿让绿翘侍候你沐浴,然后好好睡上一觉。”
“多谢玉娘。”她温温一笑。玉润竟然也称呼自己为“五福姑娘”,想是陈亦舟已经嘱咐过她了。随即她看向玉润旁边,“十冬,你回来了。”
“姑娘。”十冬上前施礼,仍是从前温和沉默的样子。
“回来就好,辛苦你了。”
“十冬幸不辱命,见到如贵妃后将丽水城内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了她,然后便快马加鞭地赶了回来。”
她涩涩一笑,去与不去,其实没有区别,这结果,是别人早就算计好了的。可怜他们事先俱被蒙在鼓里。
“嗯,十冬,这次多亏了你,徐公公一案差不多要结了,瑞王他……”她停了下,才继续道:“徐公公他不会白白送掉一命的。”
公公他,得偿所愿,用自己的一命,交换到了他想换的东西。
“娘娘得悉公公死讯,十分悲痛,当着我的面,凤仪尽失,差点哭晕过去。”十冬从怀里拿出一物,“她还让我带回这个,说是公公离宫之时遗下之物,非常紧要,要我们务必将之埋在公公的墓侧。”
五福伸手接过,竟然是个精致的檀木盒子,只巴掌大小,散发着檀木所特有的香味,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紧要东西,竟要将之埋在公公的墓侧。
“好,交给我吧。”她将想想放下,小心翼翼将之接过。
公公以前颇得如妃赏识,是如妃在宫里最信任的人之一。他猝然去世,念着从前的主仆情谊,如妃伤心难过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至于这个东西,既然如妃说是紧要之物,说不定里面真有什么对公公有着重要意义的东西,那就由自己改天将之埋到公公的墓侧去吧。
她一抬眼,却见对面的玉娘神色有异,双眼只盯着自己手里的盒子怔怔发呆,见五福略带探询地看向自己,慌忙将目光从盒上移开了。
五福心神一滞,想到玉润与公公二十五年前便是相识,说不定她知道这盒子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她忍不住开口询道:“玉娘……”
谁知玉润见她开口唤自己忙打断她:“五福姑娘,你……去休息吧。”她见五福欲言又止的样子,又转头吩咐旁边的绿翘道:“绿翘丫头,别杵在那儿了,快带你姐姐到她房间休息去吧。”
五福见她如此,知她不愿多说,只得作罢,随着绿翘回房休息去了。
发生这么多的事情,心里又惦记着上官撷,这一夜到底是难以入眠,她在床上反复辗转,直到天已微白,才昏昏睡去了。
竖日,绿翘做好五福平时爱吃的早点,早早候在了房门口。
房中却是久无动静,她正觉无聊,忽见十冬走了过来,见她站在门口,低低问道:“姑娘还未起身吗?”
“嗯。”她也低低道,“想是累到了,让她多睡会儿吧。天见可怜,自从到了丽水,就没睡过几个安稳觉。”
她见十冬眉头微皱,沉思着也不答话,奇道:“瞧你眉头皱得跟个小老头似的,有什么事吗?”
十冬道:“陈府上下在收拾行装了呢,说是就这两天了,陈大人要带着夫人回故乡去了。”
“啊?”绿翘愣在当场,“好好的,干吗要走啊?”她想了想,拍着脑袋问道:“他们要走了,那我们呢?”
“我们?”十冬看着她天真娇柔的样子,柔道:“自然是姑娘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了。”
“可是姑娘会去哪儿呢?”绿翘偏着头想了会儿,摇头,“本来以为她会跟二殿下回帝都,但是现在看来……姐姐的心思未必是回去呢!其实现在想想,留在丽水也挺好的。对了,徐少爷回丽水了,昨天还和徐管家一起来找过我,说是让我们回徐家去呢……”
她说了半晌,见十冬并不答话,只是柔柔看着自己,脸不觉红了,扭捏道:“我、我去看看玉娘他们,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说完捂着怦怦乱跳的胸膛,逃也似的走了。
留下十冬一个人在五福房门口,望着她跑远的身影怔怔出神。
“十冬。”五福的声音把他飘忽的心思拉回眼前。
十冬回头看见五福已经站在他身后,嘴角挂着浅浅笑意,眼睛里似是若有所思,忍不住脸孔有些发热,忙礼道:“姑娘。”
五福了然一笑,吩咐道:“你去准备一下,待会儿和绿翘一起先回家去吧。”
十冬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五福是让他们回徐家去。他忙应道:“好的。那姑娘你……”
五福摆摆手道:“你们先回去,我还有点事要去办,晚些再回来找你们。”她抬脚朝外走去,“你去吧,我去向玉娘道个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