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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玩偶”

麦克黄感叹道:“善哉,善哉,瑶瑶眉间有万字,潭星佛祖在心中,你二人相识真是缘分。”

潭星听麦克黄这么讲,知道危机已过,用深情而感激的目光看看瑶光,举其一杯饮料说道:“不单我和瑶瑶有缘分,我们能和黄总相识更是缘分,为我们三人的佛缘干杯!”

三人举杯,一饮而尽。

时间不早了,麦克黄坐在自己的雷克萨斯车里向潭星、瑶瑶挥手道别。

潭星直到目送着麦克黄的轿车消失在繁忙的车流里,才感到一阵轻松。

“恭喜,恭喜,岳先生的目的达到了!是不是该庆祝呢?”瑶光装出一副对潭星计划了如指掌的口气说。

“瑶瑶,你说什么呢?什么目的?”潭星问道。

“还不对我讲实话啊?刚才你和麦克黄谈的冲锋衣的事情,不是你有意设的局吗?”瑶光似笑非笑的看着潭星。

“我是想帮朋友一把,但如果没有机缘巧合,这局可是谁都设不出来。黄总说得对,灵活变通而已。常言道:欲则立,不欲则废。我有欲帮朋友的心,其后一切顺势而为罢了。”潭星说。

“好了,好了,潭星,说不过你。时间还早,我们走走吧?”

“好啊,走走……”潭星说着就目视前方,似乎在不经意间轻轻拉住瑶光的小手指,牵着她向前走去。瑶光用眼角的余光向上对潭星瞟了一眼,没有吱声,顺从的跟在潭星身边。不知觉间两人来到黄浦江边,岸边片片浓黑的树影间或坐或立着一对对情侣,正享受爱情的他们,面对外滩金壁辉煌的美景不屑一顾,偎依在一起,卿卿我我的偶偶私语。

在夜色中瑶光轻靠在潭星臂弯。江风吹起的长发不时痒痒的搔弄着潭星的脸庞,撩拨着青年的心阵阵悸动。潭星张着眼,对岸的霓虹却隐去了色彩,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中。瑶光温暖柔软的身体散发着淡淡香气,如无边的温柔泥潭般正将潭星清醒的意识渐渐吞噬。两个年轻人的心好像甜蜜的巧克力受了爱之火的烘烤,开始变软,融化,融化……

“呜——”一声汽笛的长鸣从江面传来,划破了夜色的寂静,让沉迷在爱情之中的对对男女,暂时恢复了清醒。

“瑶瑶,你好香。”潭星温柔的说。

瑶光扭动了一下身体,甜甜的轻声说:“是花儿香。”

潭星感到自己的心扑通扑通的跳,看着瑶光夜色中剪影样柔和的嘴唇,心中涌起一阵雄壮的波涛,他一下子紧紧抱住瑶光,吻她……

当两人身体分开时,瑶光双臂揽着潭星的腰,仰头问道:“潭星,你会永远爱我么?”

潭星深情的注视着瑶光,才要说话,江风掠过耳边带来一阵极其轻微而尖利的冷笑。潭星心头一颤,不安的说:“瑶瑶,走吧,我觉得有些不对头。”

瑶光好像还没有从梦中醒来,并不理会潭星的话,只是定定的望着他说:“你不爱我么?”

潭星感到瑶瑶有时真是象个小孩子,那么看重一个转瞬就会消失在风中的承诺。女人好像就是这样,不论她平时多么理智干练,城府深沉,一遇到爱情就变得幼稚得让人心怜,执拗的让人无可奈何。

潭星仔细的辨别着那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的方向,嘴里说着:“爱你,瑶瑶,小宝贝,我永远爱你。”

瑶光满意的笑笑,在潭星的脖子上亲了一下。

潭星已经四下张望,发现堤岸上约二百米外一丛圆形的冬青树间隐约有片闪烁不定的反光。

“瑶瑶,有情况,别问,跟我来。”潭星猫着腰,拉着瑶光下了堤岸,绕向有反光的树丛。在接近树丛时,一阵噔噔噔慌乱脚步声在堤岸上响起,接着一个人从堤岸慌慌张张的冲了下来,几乎和潭星两人撞到一起。

“徐影?”瑶光叫起来,“你怎么在这里?”

“我,我,我……”徐影慌张的眼神不停的在瑶光和潭星脸上掠过,很快恢复了镇定说:“我来看风景啊。你们两这是……哦,明白了。”说完嘻嘻的笑起来。

徐影一句话之间已经变被动为主动,不但迅速摆脱了自己的困境,还把瑶光和潭星两人问住了。

“我们……”瑶光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不用讲了,我早看出来了,你们是情人。对吧?”徐影用一副小女孩嗲嗲的调皮声调说,之后又是一阵笑声。

潭星非常奇怪,下午在神鼓公司和徐影讲话时她的声音沙哑中带着些苍老,而短短的几个小时,徐影的声音怎么一下子又恢复了原本的样子。

瑶光被徐影这么一问,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冒冒失失的小女孩,就偏头看着潭星。潭星说:“哦?情人?我们可是光明正大的走在一起。你怎么一个人在黑黢黢的江边,不是有什么事情怕人看到吧?”

徐影说:“没有啦,我那有你们这么幸福,出双入对的,我好可怜的没人陪,只有一个人来江边看风景。”说着走到潭星的身边,说:“瑶瑶姐,既然你们不是情人,我拉拉他的手也可以吧?”说着就抱起潭星的一个胳膊。潭星没有料到徐影来这一手,慌得直往瑶光那边躲。瑶光也被徐影着疯疯癫癫的样子,弄得没有办法,只得说:“好啦,别闹了。潭星是我们的新同事,别逗他了,以后要天天见面的。”瑶光低头看看表,又说:“呦,太晚了,该回家了,我们送送你吧。”

徐影讲:“都要一起送我了还说不是一对呢?哦,对了,瑶瑶,还没有恭喜你呢,我这有个东西你肯定喜欢,是我送你的升职礼物。”说着打开随身的小包,迅速从中取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

就在徐影从包口取东西的一瞬,包中两片圆圆的玻璃反射着的月光在潭星眼前一闪。没错是望远镜!潭星确定徐影在监视着自己和瑶光。可是为什么徐影会这样,潭星一时也想不明白。

徐影打开小盒子拿出一朵翠玉雕成的玉兰花项链,递到瑶光面前,问:“喜欢么?”

“好漂亮啊!”瑶光接过来,“我最喜欢玉兰花了。这花还会发光呢。太漂亮了,谢谢你啊”

“别客气啊,瑶瑶你都是公司领导了,我赶快巴结一下,以后可不要忘了我的好啊。”徐影半真半假的说。

潭星注视着在夜间闪着荧光的玉石兰花,总感觉不大对劲,就问:“玉石会发光啊?不是有放射****?”

“你老土了吧!这叫昆仑山夜光玉。这种玉石白天吸收阳光能量,在暗处就把会放出光来,和太阳能电池的原理一样。”徐影说。之后两个女孩子撇开潭星,对玉石兰花又是一阵唧唧喳喳。潭星除了本能的认为这项链有点古怪外,其他的也说不出什么明堂,只好站在一旁干听着她们的兴奋的评论。

一阵电话铃声响起,潭星拿起电话:“喂喂,陶铢啊……顺利……顺利……好,你等我,一会儿回去。”

“两位美女,我有事情,我先送你们回家吧。”潭星收起电话对瑶光和徐影说。已经是晚上十点多钟了,瑶光和徐影均点点头说,回吧。

陶铢在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站在车边为瑶光和徐影打开后车门等她们进去。两人上车后,潭星刚要关车门,去前面的座位,手却突然被徐影拉住。潭星吓了一跳,这时徐影说:“别走啊,潭星,和我们一起坐嘛,还有事情问你呢。”潭星想甩开徐影的手,可是发觉徐影的手指如冰冷而坚硬铁条,根本不象个女孩子柔嫩的小手。潭星心里一惊,用力甩了两下竟然没有甩开。徐影见潭星不愿意进来,就撒娇的说:“进来嘛,岳阁阁,人家真有事情问你嘛,好不好的啦?”坐在汽车内侧的瑶光,见了这情形真是又惊又气,不知道这个徐影搞什么明堂,可又不好说什么,气得一声不吭,只用眼睛紧紧的盯着徐影拉着潭星的手,心里说:“潭星,你只要进来,我马上就下车。永远都不要见你!”潭星被搞得没办法,就弯下腰不客气的说:“别拉我,徐影你要干什么?”说着用尽全力一甩手,只听“崩”的一声,这才挣脱开徐影。潭星气哼哼的一把将关上,走到前座。

三个人坐在车里,谁也没有讲话,司机发动起车,开了一会问道:“三位去哪里啊?”

还是没有人开口。司机看见了刚才的一幕,知道这情形有些问题,就把车速放慢,眼见要靠边停车了。徐影开口了:“去东方路,浦电路路口。”

车厢内没有人说话,直能听到发动机声低沉的呜呜响着。又是一阵沉默。

“哈哈哈……”徐影突然大笑起来,不单潭星和瑶光吓得一抖,开车的司机也被突如其来的笑声吓了一跳,方向盘在手下一偏,车子在公路上拐了一个弯。徐影继续笑着,很快有点上气不接下气,笑声里还夹杂着“嘘嘘”的声音,好像是北风吹过破败的房屋。车厢内的温度在笑声中迅速降低,几秒钟之间,所有人都感到四肢被冻得僵硬,几乎无法动弹。潭星最先反应过来,对着司机大喊:“停车,停车”,同时极力的想抬起左脚去踩刹车,但为时已晚,潭星身上的所有关节都被冻僵硬,丝毫不能移动。当司机反应过来,要踩刹车时间,也已经被冻的象一具僵尸,保持着四肢向前的开车的姿势一动不动,他的双眼惊恐看到车窗上瞬间结满白色的冰花,车窗前急速向后的公路也迅速变得模糊。司机嘴唇微微抖动,脸颊被冻得麻木,根本张不开嘴,连面临死亡时最后的恐惧声都无法喊出。出租车好像是一俱疾驰的棺材,伴随着越来越刺耳的恐怖笑声,冲向死亡。

“闭嘴!”瑶光猛然大喊一声,同时一道耀眼的蓝光闪过。疯狂的笑声随之戛然而止。笑声一停,司机已经被怪笑的打散的精神瞬间又聚拢在一处,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冻僵的脚拼命踩下刹车踏板。“吱——”夜空中响起一阵尖利的刹车声。潭星前冲的身体被安全带死死的拉住,之后又“砰”的弹回到座位上。后坐上的瑶光和徐影被惯性抛向前,摔在前座的后背上。

轿车在距离公路护栏不到一公分的距离时终于停下,而车身由于惯性仍微微的前后摇摆。

危险过去了,车厢内一片死寂。几分钟后,寒气渐渐退却,潭星一恢复活力,就用微弱的声音喊着:“瑶瑶,瑶瑶。”

“我没事。”瑶光艰难的回答。

又过了一会,司机完全缓过劲来,说道:“你们这些疯子,下车吧。”之后打开车门,自己下车站在外面。潭星和瑶光也陆续走下车。只有徐影仍瘫在车里一动不动。司机沉默着,又钻进车拖出徐影放到地上,没事人样的对昏迷不醒的徐影说:“记住,为了生命安全,在后排也好系好安全带。”说完就开车迅速离开。

听了司机话,潭星和瑶光面面相觑,感到一种搭错神经的哑口无言。

“我们该帮帮她。”瑶光看着躺在地上的徐影说。

“报警吧,她刚才好像是个魔鬼,我们差点就被……”潭星的话没有讲完,就被瑶光打断了。

“她也是个孤儿……”瑶光突然说。

潭星没有再说什么,他一下子明白了瑶光心中那种难以言表的慈悲。

潭星走到徐影身边,伸手在她的鼻下停了一会,感到了微弱的气息,知道她没有生命危险就和瑶光把她扶起来,架着走到路边的长椅坐下。瑶光让徐影躺在自己怀里,手轻轻的拍打着她的脸,希望她清醒过来。徐影的脸色象丢了魂似的毫无血色,惨白的象张白纸。潭星坐在一旁看着昏迷的徐影,真不敢相信刚才寒冷的狂笑就是来自这个平时说话嗲声嗲气的女孩子。

“现在该怎么办?送医院么?”瑶光问潭星。

“徐影刚才的情况太蹊跷了,我估计真有什么事情,也不是普通医院能解决的。”潭星回答道。

这时徐影轻轻咳嗽了两声,闭着的眼睛下眼球飞快的移动,嘴里还嘟囔着什么。

瑶光见徐影有了动静,就抚着胸口叫她的名字。徐影突然腾的坐起身来,把瑶光和潭星都惊得向后一跳。徐影大张着空洞无神的眼睛,很陌生的看着眼前的两个人,边惊惶的叫着:“不要,不要。”边向后退去。

瑶光和潭星都不敢动,生怕再吓着徐影,他们只好站在原地不断的叫着徐影的名字。听着两人的呼唤,徐影因紧张而大张的眼睛慢慢开始放松,但眼神依旧显得空洞茫然。

“你们是谁?”徐影仍然没有恢复神志。

“不认识我们了?徐影……你怎么啦?”瑶光看着失魂落魄的样子试探的问。

徐影没有答话,用力摇着头,好像要摆脱什么纠缠似的。

瑶光慢慢走到徐影身边,把她搂在怀里,一手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头发,柔声安慰道:“别怕,别怕,有我呢。”

潭星看着这一幕,有种说不出的感动。

“这是什么?”瑶光说着,从徐影脑袋头发里拣出一只五厘米高的小玩偶。瑶光手里拿着玩偶,觉得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

潭星走上前,从瑶光手里拿过玩偶,打算走到路灯下,仔细观察一下。

潭星听到一阵奇异而微小的“突突”的声音。超级听力对声音的捕捉与人们眼睛对外界事物的捕捉类似,对那些司空见惯的东西并不敏感,而只对感兴趣或奇异的事物有反应。这阵“突突”的声音明明是心跳的节奏,但微弱了几千倍,如此不同寻常的声响自然吸引了潭星的耳朵。

潭星站住,分辨了声音方向,眼光很快就落在自己的手上。心跳声就是来自手里的这玩偶小人。小人暗绿的身体上条条深红的血线好像血管网一般包裹着整个身体。干瘦的胸部下面有个似乎就要胀破的肚子,蜷缩的四肢扭曲而纤细。头很大,眼睛像两个没有缝隙的黑青肉球从脸部鼓出来,鼻梁塌陷,鼻头只是个小点。嘴巴没有上唇,一排尖利的小白牙泛这荧光。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潭星对这个小玩偶既恶心又好奇,仔细查看,极力回想,想在记忆中找出关于丑陋玩偶的蛛丝马迹。他用手轻轻捏捏小人的肚皮,还是软的。潭星又用力一挤,小人身体一颤抖,头突然一转,张开满是尖利白牙的嘴,一口紧紧咬住潭星的拇指。“啊”潭星大叫一声,下意识的拼命甩手,想把小人甩掉。然而小人好像是长在他手上,根本无法摆脱。更让潭星恐慌的是,他感到手臂冰冷肿胀,似乎有一股浓稠的冰液正迅速的注入自己的身体。潭星慌了手脚,不知如何是好,疼的又跳又叫,拼命甩手,就像远古时代食人部落的巫师,跳着疯狂的舞蹈。一旁的瑶光和徐影,被潭星突然的狂乱的举动吓呆了。

当瑶光弄清怎么回事时,就大喊:“快,用手拉!”。

潭星突然明白过来,用另一只手,死死握住小玩偶,拼力的往下拽。但无济于事,小人的牙齿已经深深的嵌进潭星的骨头,任凭他怎么用力都无法拉下小人。更糟糕的是潭星感觉到小人的身体正急速萎缩变小,它正拼命往潭星身体里钻进去。

潭星真的急了,猛然扑倒在瑶光脚边,把手拍在地上,大喊:“用力踩!”

瑶光愣了一下,抬脚向潭星的手拼命跺下,一下,两下……

随着“砰”的一声,潭星感到喉咙随之被什么一下堵住,发不出声音,同时小玩偶就如癞蛤蟆般被踩爆了,稀烂的内脏胡了一地。

爬在地上的潭星全身肌肉随之一松,本来仰起的头重重的摔在地面。方才钻进胳膊的液体,滋滋的从拇指的伤口喷出来,身体内温热的血液又流回潭星的胳膊,冰冷胀痛之感也逐渐好转。

瑶光赶紧蹲下身,惊魂未定的问道:“怎么样?没事吧?”

潭星被嗓子里的东西堵得难受,没法回答,在瑶光的帮助下费力的站起身。

“你脸上是什么?”瑶光突然盯着潭星的脸问道。

潭星用未受伤的左手在脸上摸了一把,伸到面前一看,竟然是小人被踩出来的一段细小的血乎乎的肠子。潭星恶心的用力甩甩手,把粘在手上的肠子甩在地上。

瑶光恶心的背身去,“呃,呃”的干呕。徐影对眼前发生的事情好像浑然不觉,只是愣愣的站在一边。

听到这声音,潭星也跟着想吐,但嗓子有什么东西堵着吐不出来。他张大嘴,用力的咳咳咳,“突”的一声,一个小圆球冲口而出,掉落在地上,滚了几圈停在潭星脚下。潭星定睛一看——是……是……玩偶被踩烂的脑袋!原来在小玩偶被踩爆时,潭星正张着嘴,小玩偶的头竟然溅到了他嘴里。

潭星不能再想下去,胃部急速的痉挛,“哇”的一声,胃里的食物一下子喷涌而出。起先吐出的还是食物,最后一口一口全是绿色的胆汁。

过了好一会,瑶光掩着鼻子,偏着头,拉住潭星衣袖走离污秽的呕吐物,这才说道:“好些了么?”

潭星喘吸着,嘴里充满胆汁的苦味,说:“哦,哦,没事,没事。”

“手怎么样?疼么?”

此时潭星才去注意自己的手,他活动活动手指,除了拇指上小怪物留下的伤口和手背上瑶光的鞋底印子外,手居然并无疼痛伸缩自如。

当一连串突如其来的恐怖事件终于停止之后,三个人都有些木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长时间的沉默之后,潭星用惊惧而怀疑的眼光盯着徐影问道:“那到底是什么?”

“不知道。”徐影木然的回答。

“不对,你知道。你是鬼,你要害死我和瑶光!”

徐影沉默。

“你在神鼓公司,在黄埔江边始终监视我和瑶光。在出租车里,你差点就要了我们的命,小玩偶是你的谋杀我的工具。可你没有得逞。”潭星阴沉而直白的说着徐影所做的一切。

“走开,不要……”听到潭星的质问,徐影挥舞着双手在空中乱抓嘴里含糊的喊着。

潭星伸手粗暴的夺下徐影怀里的包,从中取出望远镜,举在手里,问道:“这是什么?这是你在江边监视我们用的望远镜!出租车上你用狂笑催眠人,你还操纵的玩偶,你是鬼,不是人!”

瑶光感到潭星的情绪有点失控,一下站到徐影身前,怕潭星扑过去伤害徐影:“你干什么?没有看见徐影现在的情况么?她是我的好朋友,我相信她没有做对不起我们的事情!她不是鬼,和我一样她是孤儿……”

瑶光继续不休的讲着,而潭星却听不见一个字,他的听力被另外的声音吸引走了。

一类从未听到过的声音正象汹涌的海潮,涌进潭星的耳朵。

他猛然发觉小怪物注入自己体内残留的液体开始发生某种作用,让他的听力进入了一个凡人不可思议的境界。这境界甚至在神秘学博士轩辕一真的《人类特异听力的初步研究》的论文中也未曾提及,但这境界让潭星感觉身体阵阵发冷。

几天前当潭星在获得超级听力之后,他很快就发现,任何人不论是行动还是静止,身体中都会发出一种特有的生命之音。生命之音也许是心跳呼吸声,也许是皮肤所散发出的热气扰动周围空气的声音,也许是人体肌肉、内脏的波动声,也许是细胞活动代谢的声音,潭星也说不明白,但他能听到。

而就在此时此刻,潭星听到了现实世界中从来未被科学仪器探测到的声音,夜的声音——魅音。他听到了永不现身的尾随夜归人脚步声,听到了鬼魅穿越障碍的声音,听到了出租车内空座上的尖笑,听到了伸向熟睡人喉咙的魔抓穿过空气的声音……昏黄街灯下的弄堂,空旷无人的写字搂,熄灭灯火的卧室,公路上偶尔驾过的车辆,路边摇曳的树丛间,无处没有他们游走、行动的声音。潭星虽然看不到,但他却已经置身其中,感受到只有在夜中才会降临的,来自另一个世界阴森恐怖。

但令人奇怪的是,当潭星试图从徐影身上听出鬼魂的响动时,却只听到因不安而战栗的热的人声。潭星犹疑了,暗暗的问自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徐影做了那么多反常的事情,但没有发出一丝鬼音。是我错怪了她?”

“潭星,潭星,你怎么了?”瑶光见他僵硬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不知发生了什么。

被瑶光这么一叫,潭星从沉思中醒了过来,语气又恢复了往常的平和:“也许,也许是我错怪了徐影。送她回家吧。”

瑶光见潭星这么快就转变了徐影的看法很高兴,以为是自己话起了作用,就对徐影说:“徐影,没事情了。走吧咱们回家。”

三人又拦了一辆车,这次很顺利的来到徐影住的潍坊8村。今夜经历的事情太不寻常,瑶光不放心神志不清的徐影,晚上就留在徐影的住处陪她,没有回熊城。

潭星心里还惦记着陶铢的冲锋衣的事情,没有下出租车,就在小区门口和她们分了手。

潭星坐在车里,闭着眼,又陷入了沉思:那个玩偶到底是什么?

“赚钱啦,赚钱啦,我都不知道怎么花……”一阵搞笑的手机彩铃当响起,打断了潭星的思索。

“肉傀儡!”潭星在滑稽铃声响起的刹那,突然在记忆中收索到那个恐怖怪物的正确称呼。人们总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当苦思冥想什么事情不得结果时,答案往往被一个毫不相干的事情突然触发而出。潭星想起来,在很小的时候,晚上不好好睡觉,奶奶就总会讲些乡野的鬼怪故事来吓唬他,让他安静,有关肉傀儡的传说也是在那时听到的。然而时代毕竟遥远,偎依在亲人怀里的记忆早已模糊不清,当年有关肉傀儡的故事情节他一点都想不起来,如果不是今天遇到的事情,他也许永远都不会再记起这三个字。

潭星的手机里继续唱着:“我们的口号是先发财再传宗接代……”

“喂,陶铢啊,刚才出了点事情,现在好了,马上就到。”潭星接通电话说着。

潭星下车时陶铢已经站在搂门口。

“事情怎么样?”一见面陶铢就问。

“事情很多啊。你要听那个?”潭星知道陶铢是关心冲锋衣服的事情,但故意兜圈子不和他讲。

陶铢太了解潭星了,看他的口气就知道冲锋衣的事情很顺利,也就有意不问他具体情况,心想:“我偏不问了,看你能憋到什么时候。”

“你想讲那个事情,我就听那个,随你便。”陶铢以退为进。

潭星见这样的情况,就呵呵的笑起来说:“好呀,现在你把所有关于冲锋衣的相关资料都准备好。我上网查点东西,然后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事情。”

陶铢听到这话,知道冲锋衣的事情已经基本搞定了,虽然心中仍充满了疑问但是出于对多年的朋友的信任,没有再追问,就去自己准备资料了。

潭星现在最担心的是自己被咬到的伤口,要是那个咬人的肉傀儡有什么致命的毒液体,自己就得赶快上医院,打防疫针。但关于肉傀儡的事情过于蹊跷,他知道现在去了医院,也毫无用处,他必须自己先搞清楚这个咬自己的怪物的来龙去脉,才好采取相应对策。潭星上网收索了一下有关肉傀儡的资料,但网上提到“肉傀儡”这个名词的地方,都是在一些讲鬼怪的恐怖小说里,本质上和奶奶讲的乡野故事没有什么区别,不值一信。他既然实实在在的在生活中遇到了传说中的肉傀儡,也就必须在现实中找到一些有根有据的资料才能真正解决问题。网上没有,潭星从陶铢充门面的书架上拿出一本《辞海》,想看看里面是不是会有相关的记载。

这本《辞海》是1979年版的,旧了点,还挺厚,虽说不可能收录近二十年的新东西但对于西元1979年前人类各类知识都有简明扼要的介绍。潭星很快在《辞海》第255页找到了傀儡这个条目:“傀儡,木偶戏里的木头人……比喻受人利用,毫无自主权的人或集团,以及无意义的机械行为……”是啊,如果徐影讲的是真话,她对自己做的事情一概不知,那她的行为还真有些象傀儡。可是徐影的行为和那个丑陋的小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潭星继续读下去。在条目的最末果然出现了“肉傀儡”三个字,但解释极其简单:“宋代《武林旧事》中有肉傀儡的记载,具体情况不详。”潭星看到这样的解释失望之极,好像一个寻宝之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挖到个箱子,打开一看却是空的。他并不甘心,又逐字逐句的反复读有关傀儡的解释,希望从中找到更多的线索。看着看着,眼前的文字模糊起来,字间的空白越变越大,最后大成整整的一页,同时一行行字也从空白处逐渐浮现出来,潭星凝神看下去,头一句是:“书中乾坤浩无边,字里行间曲意深。欲解世间千古事,痴痴当如岳耳神。”诗歌之下,是段关于岳耳神的注释:“岳耳神本名潭星目盲耳聪时称耳神。据传五岳崩而潭星生遂以岳为姓。其为汉字始祖仓颉之兄。旧传仓颉创有形之字,潭星造无形之文。有形之字述旧事记工巧,无形之文非痴痴悟道者不可见。”潭星真没有想到自己的名字居然还是个上古人名,更提起了兴趣,继续往下看,其下就是有关肉傀儡的详细解释:“肉傀儡,因其可以控制活人肉体而得名。始现于宋代,后世罕见。为游方术士所造,为控制他人之恶鬼,形似胎儿,高二寸,貌凶,寄生人体,食人精血。肉傀儡分怒杖头,颠药发,笑冰水,泣悬丝,痴飞空五类。其间差别,现不可考。用时,术士驱肉傀儡咬人皮肉,使其进入活人肉身,以达到控制他人行为的目的。”

潭星看着有关肉傀儡的解释,头皮阵阵发麻,暗自庆幸多亏没有被这东西钻进自己的身体。联想起徐影在出租车里的狂笑和车内温度的急速降低,潭星判断刚才那个被踩烂的小鬼就是肉傀儡中的笑冰水。还好,解释中并没有提到肉傀儡会传染什么病毒,自己被咬了也是皮肉伤,没有什么后遗症。

“潭星,潭星,你干什么呢?头都快伸到书里了,看什么好东西呢?”陶铢见潭星伸着脖子,脸贴在书上,一动不动就奇怪的问道。

“哦,呵呵,呵呵,我的名字在《辞海》里能找到呢,还是个古人。”潭星收收心,从书里把思想拉了出来。

“是么?我看看。”说着陶铢凑过来看。

“你看不见,我的名字写在字里行间呢。”

“字里行间?哄谁啊,知道你是胡说。就你这小样,还想和古人拉关系,门儿都没有。”

潭星呵呵的笑着,没有再解释。

“明天有空么,帮我搬搬东西,我现在住的那边不安全,干脆搬到你这里住几天,怎么样?”潭星其实还是怕二球他们的报复,想尽快搬出自己住的小区。

“行啊,不过要明天晚上了,白天还有事。对了,那三套冲锋衣的样品你给谁了啊?”陶铢终于忍不住问起了自己冲锋衣的事情。

“说来话长了。总之,我认识了马尔沃的总裁麦克黄。”潭星说。

“哦,我明白你今天为什么要穿我的冲锋衣样品了,你是已经安排好了要见麦克黄,对吧?”陶铢恍然大悟的说。

“怎么可能啊?我安排见麦克黄?开玩笑,他安排我还差不多。我昨天在明王大厦的咖啡厅和他说过话,就估计他还会去那儿,所以从神鼓公司面试出来,心里想着你的事情,就有意去咖啡厅碰碰运气,没想到还真遇到他了。后来就简单了,他感觉这衣服不错,我就赶快让你送了三套样品过去。麦克黄最后定下来让你明天下午三点去采购部找梅总经理谈这个事情。”潭星说。

“什么?采购部梅经理?我以前就和他谈的,现在就是他天天催我交货。那小子油盐不进,诉苦不听,送钞票不要,泡妞不去,吃饭就更别说了,反正就是逼我按时交货。刚开始送样品那会儿,他还跟我谈谈,订单一下来,他反倒不理我了,去了几次都吃了闭门羹。他一来电话,就一句:‘按时交货’。这不是要逼我跳楼么?明天还跟他谈,能行么?”陶铢象竹筒到豆子一样,哗哗哗说了一大堆。

“没事,没事,这次不同,他不见也得见,他老板安排下的事情他能不见么?”潭星说,然后又想想:“别担心,实在不行还有我呢。”

陶铢将信将疑,但想潭星居然能和麦克黄搭上话估计还是有些把握,就说:“好吧,死马当活马医。要是这笔生意做成我就……”

陶铢说了一半的话就停下来,惹得潭星心里痒痒的,就问:“你就怎么样啊?怎么最近你总是讲半句话,是不是发愁的脑筋也短路了?”

“你要听吧?”陶铢问。

“是啊。”

“呵呵,那我偏就不告诉你。”

潭星气得半死,嘴里说着好好,抓起本书向仍过去,陶铢一闪身躲开,拣起书又抛回来,两个朋友嘻笑着打闹起来。

闹了一会,陶铢看看表已经快晚上一点了,就说睡吧睡吧,天亮还有事情。

一夜无话。

“赚钱啦,赚钱啦,我都不知道怎么花……”潭星被自己的梦想叫醒了,迷迷糊糊从枕头低下摸出手机一看是瑶光的号码。

“喂喂,瑶瑶啊……嗯,还没起床……你才是猪呢……今天就上班啊?”

“是啊,你通过我的面试了,怎么不来上班?先扣一天的工资!”瑶光在电话那头说。

“我手伤了,怎么去啊,你也不可怜可怜我,还象地主婆一样逼我上班。你不给我算工伤,还扣钱,小心我向劳动部门投诉你!”潭星说。

“好了……好了……小星星…………我可怜你了,手怎么样?昨天你去看医生没有?”

潭星听瑶光叫自己小星星,舒坦得不得了,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有女孩子这么称呼自己。他说话的声音也腻起来:“瑶瑶,我手没事儿。徐影昨晚没有再闹腾吧?”

“她还好,回来后吃了片稳定情绪的‘安定’,现在还在家睡着呢。你什么时候来公司啊?”

“哦,那就好。瑶瑶是想我了吧……呵呵……哼哼哼……”

“和那个妹妹说话呢?哦呦,冷死人了,还哼哼唧唧的,”陶铢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门边扯着嗓子大声叫着,还双手抱肩膀一阵乱抖,显的好像冻得要死的模样。

潭星偏头向陶铢做着鬼脸,用力挥挥手制止他的叫声,转回头又压低了声音对瑶光说:“我朋友来了,不说了,我尽快赶过去。”

瑶光却是不依不饶问道:“你朋友?男的,女的?要是女的,你就别来了,好好陪陪人家。”

从这句话起,潭星开始尝到恋爱中的另一番味道,甜蜜蜜中时时调剂着酸溜溜的味道,他笑着说:“瑶瑶,别乱想,我朋友,男的,今天说不定你还能见到呢。不说了,他就在旁边,开始笑话我啦……”

“那好吧,来公司前打个电话。再会。”瑶光听说真有人,就匆忙挂了电话。

潭星不想陶铢追问,一挂电话就抢着说:“资料准备好没有?

陶铢说:“东西早就准备好了。快起床,咱们商量商量怎么对付梅经理。”

潭星从被里钻出来,把衣服往身上套,听到陶铢在问自己,就说:“好呀,你不是去过梅经理的办公室么?告诉我他的房间号。”

陶铢靠在门边不解的问:“这有什么用?”

“当然有用。”

陶铢虽然不清楚潭星问房间号干什么,但出于朋友多年相处的习惯,没有多想,就告诉了他梅经理的办公室在明王大厦的具体位置。

“嗯。”潭星点点头,没再说话,继续穿衣服。

陶铢讲完了,见潭星好像什么也没有听见似的只“嗯”了一下就不讲话了,有点奇怪,又等了一会,见潭星还不开口,终于忍不住,又问:“嗯下就完了?没有下文了?”

“什么下文?”

“你问房间号有什么用啊?”

“当然有用,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陶铢摇摇头,说:“你小子,最近搞什么鬼,现在没功夫理你。别耽误时间了,赶快吃饭,吃完好商量商量。”

陶铢一边吃饭,一边向潭星说着自己见了梅经理的谈判计划。大多时间是陶铢讲,潭星只是偶尔打断一下问几个问题,并没有提出什么具体的建议。吃完饭,潭星看看表这时才上午10点钟,距离下午3点的谈判还早,就提议让陶铢帮他搬家。陶铢本想听听他有什么好建议,但见潭星什么也没有讲,就想:“潭星再怎么也是个局外人,具体谈判的事情,他也无能为力,能帮我联系到和梅经理见面已经不容易了,再让他出主意,的确有点难。和梅经理已经谈了很多次,今天当面谈判也还是原来电话里讲过得那些话,唉,成败天定吧!好了,现在帮他搬家。”想到这儿,陶铢就说:“好吧,搬家。你到样品间找几个大纸箱子,好放你的东西,我出去把车开过来。”

潭星随便拣了两只大纸箱,正要出门,忽然想起什么,返身回去把陶铢送他的“尼泊尔小狗腿”弯刀找出来,仍到箱里。

坐在车上潭星打电话给房东,讲了自己要退房的事情。

当潭星到达时,一个50来岁,染了黄头发的老女人,已经在等楼下等他们了。这就是房东。

潭星来到楼道口感觉有点紧张,担心遇到黑皮和二球。不过一切还好,这个时间楼道里静悄悄的,他又侧耳听了听黑皮房间的声音,也是悄无声响,这下才放心和陶铢、房东走进楼道,打开自己住的公寓门。潭星的东西不多,十来分钟就把自己的东西都堆在纸张箱里。房东见东西收好,就走进空荡荡的房间来检查。不一会她指着地板上一条痕迹,说潭星把房子的装修搞坏了,要赔钱。然后又说潭星租房合同还有三天才到期,现在退房是违约,两项加起来,租房时交的房屋押金不能退了。最后还假装卖个人情说,这个月的水电不算潭星的了,不然潭星不但别想拿押金钱走,还得再出钱缴齐水电费。

潭星一听就急了,说房租按合同是付三押一,自己的房租已经预先支付了,现在只是提前搬走,剩余三天租房钱也不要了,这样的情况不能算是违约;地板上的划痕住进来就有,不是自己搞的。

老女人的耳朵好像对潭星说得话有屏蔽力,不论潭星怎么解释,她似乎一个字也听不见,只是不停的用方言越来越快的自说自话,反正就是不退钱,说到最后潭星只能听懂“钞票”两个字。因为下午还有事情,潭星不想和房东太多纠缠,就退了一步,让房东退还一半押金算了。老女人看潭星和陶铢一副心急火燎的样子,反倒摆出打持久战的阵势,干脆坐到沙发上,翘起二郎腿,打定注意就是要讹他们的钱了,心说:反正我有时间,你们不是忙么,我就不急,看谁能耗过谁。

潭星被老女人的泼妇模样,搞得肺都要气炸了,说着说着眼睛也有点发热,突然大声问:押金到底退不退?

老女人这样场合见得多了,根本不对潭星提高的声音有任何反应,坐在沙发里依旧满口流利的讲着潭星根本听不懂的语言。

潭星恨恨的点点头说:“老子这2000圆不要了,你就靠坑人发财吧……”他本想痛快的骂几句,但又感觉很多话骂不出口。就向陶铢看了一眼,本希望陶铢能帮自己骂几句解气的话。不幸的是陶铢对付这种无赖女人也毫无办法,在一旁也只有呼哧呼哧喘气,没辙。

这种老女人对于年轻小伙子而言最难对付,打不得、讲不清还骂不过。一阵交锋,潭星被老女人的太极八卦无赖拳打得受了内伤,胸口堵着一口出不来的恶气,败下阵来。

最后,潭星气得只讲了一个字:“走!”,然后转身想去搬箱子,这次他动作幅度大了点,腿碰到了身后装东西的箱子,只听“咣当”,原来放在杂物表面“小狗腿”弯刀掉在地上。潭星见刀,心里一动,猫腰拣起,嗖的抽了出来。

老女人见潭星拔刀,不知他要干什么,吃惊得睁圆了两眼……

潭星对这种趁人之危,贪占便宜的人恨之入骨,自己以前也因大大咧咧惯了,总是被这样的人坑骗。今天因为时间紧张,没功夫和她纠缠,眼见又要吃亏了,而这把掉出的弯刀恰好给了他一个发泄情绪的机会。

潭星拔出刀,两眼盯着房东,一句话也不说,只用拇指轻轻的在刀刃上刮着。后来据陶铢讲,当时潭星拧眉立目、脸色煞白,目露凶光,样子挺吓人。而瑶光听到潭星摆酷的这段,看着他眉清目秀的小白脸,笑得前仰后合,不断的让潭星做个生气的模样让她看。

老女人见了潭星这副模样,害怕得将坐在沙发上的身体尽量向后仰,双脚好像上吊人垂死挣扎拼命的蹬着地,把自己的身体不断往后推,尖着嗓子喊:“干什么?侬,侬要做什么?”

潭星并不答话,盯着她,全身除了划刮刀刃的拇指外,一动不动。

“我、我、我退,退,退钱,别、别,别过来。”老女人吓得语无伦次,哆哆嗦嗦从口袋里掏出钱包,象割她身上肉般痛苦的把一张张百元钞票摆在沙发前的茶几上。好容易放了够十张,老女人抬起头,恐惧与贪婪同时煎熬着她的内心,让她脸上挤出的一丝笑容显得更加恶心而荒唐,老女人结结巴巴的说:“这,这是1000圆……你,你说的。”

陶铢实在看不下去一个女人被贪婪与恐惧折磨得万分痛苦的模样,就决心帮她一下,大叫:“****!你要命,还是要钱。快点!”老女人浑身一抖,顺从而费力的又拿出九张百元钞票,就在要放下第十张纸币时,又停下手,低着头不敢再看潭星和陶铢,用难以想象的痛苦声音说:“大,大,大哥,水,水水电费,留下吧……”

潭星又好气,又鄙夷,强忍着不笑出来,厉声道:“滚!”

老女人听到赦免似的,慌忙站起,嘴里边嘟囔着“我滚,我滚”,边把没有放到桌上的最后一张纸币,紧紧抓在手里,绕过潭星逃出房子。

潭星和陶铢看着逃走的老女人,边笑着边把纸箱搬到楼下的车上。

然而还没等两个朋友有笑够,又出事了,原来小区几个穿制服的内保在老女人的指挥下已经把小区大门关上,把潭星和陶铢被堵在小区里面。

潭星怒气冲冲的下了车。让保安开门。但保安显然没有把他的话当回事,个个面无表情好像死人一般,站着不动。老女人这时在人群中又神气活现起来,好像一个得胜的小丑,又叫又跳的,站在小区大门前,指着潭星说:“你不是会砍人么?你现在砍啊!”围观的人在老女人一阵高过一阵的叫骂声中,越聚集越多。这情形潭星也毫无办法,只得面对几个保安,不断的大声解释着事情的原委,希望他们打开小区的大门。陶铢见潭星人单势孤事情不妙,就下车去帮忙,却被潭星又推上了车,并对保安说:“他是我的司机,跟这事情没有关系,让他走,我留下。”然后,又钻进车里,关上车门,对陶铢说:“别等我,下午你还有事情,你去吧。这边我来搞定,大不了赔2000圆,别耽误了你的大事。”说完,趁陶铢不注意把“小狗腿”弯刀藏在了袖子里。

陶铢推辞了一番,见潭星决心已定,就没有再争,在保安的严密监视下,从大门打开的一道仅容一辆车通过的缝隙里把车开了出去。

潭星见陶铢的车开出小区,这才放了心,就要求老女人带上租房合同一起去找个律师好好评评理。但老女人根本不理潭星,死活就一句话:不留下钱,不能走。并趁潭星不注意,一把死死揪住潭星的裤带不放。潭星被老女人的突然举动吓了一跳,开始还以为她是要脱自己裤子,脸上一阵通红,惊惶的双手护着裤子,别躲边叫:“这是干什么,耍流氓啊!”

“耍流氓”,三个字刚一出口,围观的人都大笑起来,潭星猛然意识到自己讲错了话,“耍流氓”本是女人说得话,今天却被自己这个大男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出来,加上潭星现在双手提裤子的姿势,这一切不但让他真的产生了一种调戏的羞辱感,更是极大的伤害了他作为男人的自尊。潭星的脸更红了。

潭星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个老女人搞成这样,真是又羞又愤。他本想用力挣脱开女人的手,但又怕太用力了,把裤子撕烂,那就更丢人了。后来,潭星才知道老女人使得这招——拉裤带,是街头泼妇最惯常的撒泼手法。此招一出,但凡是个要脸面的人,无不就范。更狠毒的是这招用于闹市之中,会将逃跑两种高级手段“金蝉脱壳”、“丢卒保車”都化解于无形之中,根本无法使出。人总不能光着屁股逃跑吧,那不丢人丢到家了么。

这时羞愤难当的潭星感到身体里的血液直往上撞,都充到了头上。生理学告诉我们,大脑虽然是身体内消耗能量最多的器官,但当携带氧气和各种养分的血液突然急速的充斥大脑时,大脑反而会出现思维混乱,使人产生幻觉。潭星这时感到周围空气的温度急速上升,烤得他嗓子冒烟,口干舌燥。正午阳光,白亮亮的可怕,好像一只只手正在当众拔下他的衣服,撕掉他的尊严。突然他眼前同时出现了两副可怕的画面:这边,瑶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人群的最前面,看着他被老女人拉着骂着。这让潭星感到无地自容,羞愧难当。这也难怪,对于一个初恋的男人而言,在自己喜欢的女孩子面前丢面子,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那边,潭星手腕一松,弯刀顺着袖管滑落手中,他不记后果的高举砍刀狠命的向老女人头上劈下去,接着就是一声惨叫,血光崩溅。

潭星被自己的幻觉搞得不知所措,呆呆的站在人群中一动不动。

老女人看着急红了脸的潭星站着发呆,更加得意,好像拽着头示众的毛驴,继续又叫又骂。

就在潭星控制力就要崩溃的刹那,感觉眼前有个身影向他猛扑过来。潭星下意识的向斜后方猛一撤步,老女人以为他要跑,拉潭星裤带的手跟着用劲,身体也随之一甩,正好挡在了潭星面前。

潭星脑中刚才闪现的“一声惨叫、血光崩溅”的一幕真的出现在了他眼前!

随着老女人杀猪般的惨叫,她也松开了拉潭星裤带的手。潭星好像挣脱开枷锁的囚徒,顿感获得自由的无限欣喜。但这喜悦没有持续一秒钟,他又陷入另一场更大的危机之中。

老女人在一阵惨叫中,倒在地上,头上血“股股”涌出。那个冲上来的家伙见一棍子下去打错了人,但并不肯停手,只是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倒地的老女人,就一刻不停的挥舞着手中一段白亮的镀锌钢管向潭星冲过来。

潭星刚一定神,一道月牙形的白光就搂头而下。潭星飞快侧身让过铁棍,同时向前斜跨一步,这样正好和冲上来的人打个对面儿。只见来人脸正中的鼻子上贴着块大纱布,一捋长长的黄发垂在面前。“二球!”潭星失口叫出了对方的名字。

二球一愣,他不是惊异潭星叫出他的名字,而是没有料到潭星身形如此之快。

两人距离太近,二球手中的铁棍不好用力,他本想和传说中大侠一样,身形一晃,跳出圈外,腾出有效的攻击距离。可叹的是,他的对手潭星是个根本没有打架经验的人。潭星见和二球距离太近,不知如何攻击,电光火石之间周星驰的光辉形象一闪,潭星的灵光也跟着一亮,事情紧急他省掉了向偶像致敬的万分之一秒,提膝就是一下,不偏不倚,潭星的鞋正好结结实实得踩在二球的脚面上。二球还未跳起的身体,电影定格般静止下来,排在纱布上方的两只眼睛,因疼痛猛然张大,接着他就象一个在发射架上正要升空的火箭突然熄了火,还没飞起来就轰然一下仰面倒在地上。原来,在二球双腿用力正要后跳之时,脚却被潭星踩住,就如刹车时情况一样,人的脚是停下来,但身体却随着惯性方向倒下。

事情太过突然,高手过招的速度又太快,围观的人,根本没有看清是发生了什么,只是当二球也倒在地上时,人群才“哄”的乱起来。接着没看见热闹的人往里挤,里面的人往外跑。一时间被满地鲜血吓着的女人开始尖叫,人群中被挤疼的孩子开始哭喊,场面混乱起来。二球也不含糊,一骨碌爬起身,红着眼睛在纷乱的人群中找着自己的目标。潭星本就不是打架的料,二球一倒地他没有想着乘机上前制伏对手,而是转身就往人群外钻,但围观的人太多,一个一个又都乱了手脚,没人给他让路。潭星只得连撞带碰往外奋力突围。

“皮哥,皮哥就是他,快,快……”身后二球高声招呼着自己的帮手。

小区大门是出不去,潭星别无选择的往小区里面跑。很快二球提着铁棍从后面追上来,再往后是黑皮。黑皮后面跟着跑的是长长一队唯恐天下不乱的好奇人士。小区不大,没跑一会潭星就看到小区另一端的围墙,他本想和成龙一样凭借速度斜着冲到墙上,然后飞快的连续蹬几下脚,就趴在墙头,接着潇洒的翻身一越。潭星甚至想爬上墙头时是不是也该坐在上面满脸笑容的先伸出两个手指晃晃和二球道个别,然后再跳下去。

现实总是残酷的让人欲哭无泪,就在潭星打算向人们展现只有在电影中才能看到的飞檐走壁时,他绝望发现小区围墙上一道道发锈的蒺藜铁丝正在风中微微摇曳。

为避免撞到墙上,潭星猛的收住脚步,双手下垂,徒然无望的站在围墙下面,这时藏在袖筒里的弯刀及时的滑落到他的手中。

真正舔食过无数鲜血的宝刀在危机出现时,刀身都会微微抖动发出“嗡嗡”的声响,这即是为主人预警也是刀在做大战前的热身,就好像一个训练有素的格斗高手每临大战都会兴奋异常,肌肉绷紧一般。刀自它成型的那一刻,都会被注入一种嗜血好战的基因,哪怕是孩子手中的玩具塑料刀,也毫无例外的隐含着砍杀的冲动。

在“尼泊尔小狗腿”弯刀接触到潭星手的那一刻,潭星因被追赶而生的盲目恐慌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和手中弯刀一样的临战前的亢奋。潭星本来的计划很美妙:缓缓的转过身,再用锐利的眼光盯住追上来的二球,然后双脚齐肩分开的站稳,双臂向下垂开,刀尖斜斜的指着地面,最好还有一滴鲜血适时的滴落,这时恰好再来一阵风,拂起他并不飘逸的短发。就在潭星做白日梦的刹那,二球已经来到他身后,二话不说,横着一棒子就向他后背砸下。潭星并未回头,挽了个刀花,使出一招战国时代由一个间谍首创的预敌招数“苏秦背剑”,把“小狗腿”弯刀挡在自己的背上,千分之一秒后二球的铁棍落下,正好砸在弯刀上。二球这一棍借这向前奔跑的冲劲力道十足,铁棒尽管没有直接落在潭星的身上,但一股强劲的冲击力,仍让潭星站立不稳,身体前倾打了个趔趄。过后想来,二球这砸腰的一棍其实还是经过周密的思考,这样猛冲而来的铁棍要真打在人脑袋上,肯定当下就是万朵桃花,这罪过不是二球能扛得起的。打腰却不同,轻了是个内脏出血,潭星失去抵抗能力,重了脊椎骨折潭星就落个下半身永远不遂,而在现场还看不出个所以然,方便二球伤人后逃跑。

刀已然出鞘,潭星虽被打到,但已不再慌张,他身形一转,面向来人。

说时迟,那时快,二球见一棒未成,二棒又到,潭星自知平日从不象姚明那样天天去力量房锻炼身体,臂力肯定不足,于是一手握刀柄,一手推刀背,用小时候从评书里听来的“举火烧天”式往上一架,想崩开砸向肩头的铁棍。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铁棒与弯刀接触的一刻,并未传出电影中兵器相撞的“当当”脆响,也没有溅出可以让后续赶来的围观群众久久难忘的乱蹦火星。铁棒只是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又回到了二球手中。二球向潭星攻击的第三棒是在自己的惊讶中停下来的,他看着手中只剩一半的铁棍,有点懵,不知如何是好。

潭星本来憋着股气,双手举刀,力量灌于双臂,要不是时间不容许,他还想学少林寺大和尚的样子使个千斤坠,扎个半条腿深入泥土坚实马步,以这样的完美方式迎接有生以来最重的一击。

潭星看着铁棒砸下,急忙闭眼用力,耳边呼的一声,然后就结束了。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脑中飞快的一闪,潭星以为二球在自己闭眼时,中途了变招,心中暗骂自己在关键时刻怎么忘了李小龙的名言:“格斗中要始终盯着对手的眼睛。”正在懊悔之时,被弯刀削断的另一段铁棒,由于重力作用掉下来砸在他头。直到这时已经闭眼等死的潭星,才因疼痛睁又张开眼睛,而眼前看到的正是二球手握半截铁棒茫然的站在对面。

在跑得最快,身体最好,最具有好奇心的,最先赶到事发现场的几位群众发自内心的轻声惊呼声中,潭星明白了刚才发生的一切,难道自己手中这把通体黝黑的“尼泊尔小狗腿”弯刀就是传说中的玄铁宝刀么?潭星趁二球尚未清醒之际,迅速扫了一眼刀体,让他失望的是,刀上赫然出现一排英文:MADEINGERMANY(德国制造)。

二球在潭星正思接千载之时,恢复活力,亡命徒般的举着半只棒子,又做出前冲的架势。

“住手!”突然有人大喝一声。

喊“住手”的不是旁人,正是二球招呼过来帮忙的黑皮。

黑皮这一嗓子还真管用,二球立刻收起拼命的架势,小跑着躲到黑皮身后。其实二球手中的铁棒被潭星的弯刀削断之后,就心中发虚,摆了半天发呆的架势,就是正等着一个停下来的机会。而潭星之所以能有那么多浮想联翩的时间,也有二球犹疑不敢向前的缘故。

二球气急败坏的说:“皮哥,就是小子那天把我鼻子打爆了,替我报仇啊!”

黑皮在自己小弟面前,褪去了在武铜锤跟前溜须拍马的猥琐模样,不但挺胸抬头,而且显得很沉稳,虽然手里也拿着根铁棒,但没有贸然出手。他眯着眼睛,一声不响的上下打量着潭星,然后才问道:“兄弟,我们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面?”

潭星当然认得黑皮,就说:“是啊,真是贵人多忘事,我们昨天还见过,就在明王大厦的神鼓公司。”

黑皮一拍脑袋,哈哈大笑起来:“对了,对了,是见过。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怎么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二球,这是我朋友,没事了,没事了。”说完,一把夺下二球手里的铁棍丢在一旁,上前拉住潭星的手,一副亲密无间的样子。

黑皮是在神鼓公司的会议厅内见到的潭星。当时会议厅内就潭星和瑶光两个人,所以直到现在黑皮也以为潭星是神鼓公司的老员工。黑皮为了更顺利的实现自己的盗窃计划,正想和神鼓公司人熟悉起,现在正是个好机会,黑皮当然不会放过。

二球被搞得一头雾水,这边看看黑皮,那边又看看潭星,以为潭星也是黑道上的人。何况他也看到潭星随身带着刀,就对自己的判断更加确信不怀疑。因此,尽管二球心中的满是怨恨也不好再说什么。

潭星心中也暗暗庆幸,多亏黑皮出现,不然自己还真不知道怎么应付这个二球。潭星毕竟是个胆小的守法公民,虽然手中有刀但真让他砍二球,还真不知道该怎么下手,万一砍出什么事来,还真不好解决。

三个人各怀心思的呵呵一笑,满天的云彩就散了。至于那个被二球一棒子打倒的老女人,也算是老天给了她报应,现在已被人送去医院,就不提她了。

黑皮说为了消除朋友间的误会,要做东请潭星、二球两人吃饭。

潭星心里惦记着陶铢下午的谈判,没有心思同他们吃饭,客气了一番,就借口有事,要走。黑皮知道二球和潭星之间的事情,也没硬留潭星,就在路边帮着拦下辆出租车,还主动为潭星拉开车门并殷勤的说下次有机会一定要好好聚聚。出租车开出大约50米停在路口,等绿灯亮起,潭星通过后视镜见黑皮仍站在路边面对着自己离去的方向挥着手。黑皮这人还真是细致周到,礼数齐全,车开出这么远了,他居然还在目送着潭星。任何一个人要见黑皮这样的行为,肯定都会对他产生好感。潭星也暗自感叹,一个贼能做到黑皮这样也真不容易,要不是自己知道他的底细,肯定会被他的伪装蒙骗。潭星注意到二球也站在路边好象正对黑皮说着什么,就一凝神,50米外的声音就一字不拉的落在了他的耳朵里。这是黑皮安抚二球的话:“这小子不是道上的,你也别着急,这些日子他还有点用,让他舒服两天。等事情办完了,再给你出气也不晚。我答应你,迟早把他给废了……”要不是亲眼所见,亲耳所听,潭星真不敢相信世界真有这样当面是人,背后是鬼,两面三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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