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海八荒有无双公子,天上的离泱,海里的龙盉。
龙盉太子在四海内混得风生水起,名声确实是烂透了。
若说离泱是尊玉菩萨,是个善人,那么龙盉就是一条黑龙,终究会扰乱四海的平静,是个恶人。
可偏偏是这样一个恶人出生时却带着瑞祥之兆,注定与众不同,身份注定尊华。
而龙盉便是这样的人,北海龙王第三子,北海太子。
落座在我对面的人,头顶的玉冠,伴着垂落的流苏,整个面庞冷峻,却又散着淡淡的光,看似清淡,眸中透出的刺破了寒冷的光,化作一道邪魅。
原来他和离泱气息相近,从骨子里带出的尊贵,不同的竟是这道邪魅。
“是龙盉殿下。”乐芙在我耳旁轻声低覆。
我端起酒杯抿了一小口,淡笑,龙盉么?当时倒还没认出来。
父君坐于大殿之上,朗声道:“本君先敬诸位一杯,感谢诸位千里迢迢前来参加雀陵的加冕仪式。”
我握在手中的杯子一晃,洒了些酒出来,什么加冕,那不是下一任雀陵帝君所受行的礼么?这等大事父君为何不曾向我提起。
抬起头,看雀陵城中那些长辈,他们同样是一副吃惊的模样,这场聚会不只是一个普通的聚会吗?我强压下内心的惊讶。
二娘稳了稳身,站起来,勉强笑道:“双隺,大家可都在呢,这种玩笑可有些过了。”
“过了?再怎么说也是本君自己的事,和外人没什么关系吧?”父君满不在乎地喝了口酒,奇怪的是父君并不准备开口解释什么,好像在等待,那个开口询问他的人。
二娘藏在衣袖里的手紧了紧,唇瓣一白,问道:“那不知帝君有意立我那三个孩儿谁为帝君?”
父君摸着手边精致的救护,神色迷离道:“自然是东凝了,除了她血统最为纯正,还有谁呢?哦对了,还有秋末。不过我的意思,是将东凝作为下一任雀陵帝君来培养。”
父君眸色一暖,“雀陵的那些长老可有异议?这么多宾客,也好为东凝做个见证。”
没人敢提出异议,可是我知道,他们心里不赞同,二娘此刻恨不得杀了我,父君还真是陷我于不仁不义,即使这是为我好。
我几欲站起身,却被白楼里拉住了手腕往下带,我满脸狐疑,他悠悠开口解释道:“其实选择这个时候,就是想要事情毫无转机,东凝,”他握住我的手,“还是保持沉默吧。”
“我赞同。”突兀的声音,绝对的刺耳,万籁俱寂时分,龙盉突然开口,一个真正的外人。
“凭她也配?”一道稚嫩的嗓音穿贯我的耳,我冷冷一笑,“我不配?难道你配吗?”
我不顾白楼里的阻拦,一步一步地接近那个稚嫩的声音,眼睛里带着嗜血的渴望,绯色的华服如溢满血一般,每一步都带着绝望的寒意。
我在离他一剑的距离时,手心慢慢凝聚真气,将孟双握在了手,剑尖直抵喉头,这大概就是我生气的模样,无人敢靠近。
“孔雀族人么?你的姐姐邪采薇过得还好吗?”
那小孩颤抖着身体,冷汗大颗大颗地滴在孟双上,他眼中是坚定,“再狼狈也好过你。”
“是么?我可不这么认为,想必你心里也不是这么想的吧,小孩子。”
“你……”哗啦,一盆水扑头盖脸地从天而降,我收起了孟双,嬉笑道:“被泼水的感觉如何?”
“你刚刚是说我不配做雀陵的帝君?那谁配呢?”我俯身附在他耳边,小声询问,“是你的另一个姐姐雀素梧么?你没听我父君说,她血统不纯么?”
“你呢?你就是个怪物,没内丹的怪物,你根本没有资格坐上帝君这个位置。”他气急败坏地怒视着我。
坐在他上侧的孔雀族长一记手刀向他劈来,“混账。”我挥袖,在他一脸惊恐中将那刀挡开,族长却被震飞在了父君脚下,匍匐着,有一丝狼狈。
我不怒反笑,当作刚才什么也没发生似得,摸他湿漉漉的发顶,有些讨好的语气,说出的话却有些讨人厌,“那你呢?三万岁了,作为孔雀族下一任族长,怎么还一副小孩模样,倒是像极了离泱啊。”
他狠狠地挥开我的手,还想争辩什么,我懒懒摆摆手,“再多说,就请二十六天的司命剔除你的仙籍,理由嘛,没有。”
他的双眼像是要喷出烈火似的,我起了玩心地捏住他的脸,“为了罚你对我的不敬,以后就做我的散财童子,明日便去城门口布泽,说是奉得雀陵殿下的旨意。”
“哦对了,小可爱,你叫什么名字。”我挽了挽袖,心里早已没了气,他闷闷地回我,“邪太。”
“哦?今后你就改邪归正了,唔……叫正太吧。”
“姓东的,我的事你少管。”邪太,不,刚刚正名的正太小娃娃红着一张脸,在那里骂骂咧咧,我落座后,举杯问父君:“父君,我姓东吗?”
“姓雀。只是东凝你太乱来了。”父君斜睨着脚尖前的孔雀族长,眸光闪过一丝厌恶。
“我是不是乱来只有他自己清楚。”我喝下一口闷酒,歪着头看了一眼身旁的白楼里,握住他的指,“我先走了,慢慢享用。”
然后在他的指上轻轻地落下一吻,这不是羞耻的事,他既然可以和我同席,就已经向所有人说明了我和他不同寻常的关系,所以,只是亲吻不足为奇。
我醉醺醺地离席,坐在那里的正太气鼓鼓地板着一张脸,我悠悠走到他面前,摸着他的发顶,为他烘干湿润的发和身子,笑意暖暖地同他说,“下次从城门泼水的时候注意了,别泼得贵客一身水。罚你去城门口布泽,是让你好好看看城外的孩子,看看你究竟和他们差在哪里。”
长长空荡的袖,遮住了他的脸,柔声道:“学学秋末,当个乖孩子。同样的错事再犯,罚的可不止你一人了。”
说完又晕乎乎地晃到了小池边,殿内又是一干仙婢,大声地唤我。
小池边上有桌椅,依旧有酒,我兀自端杯靠着栏杆,笑得有些醉人。
倏地,一双臂从我身后环住了我,未知的,陌生的,如同另一个魔怔牵引着我。
那个声音那么近那么近,真实的,依旧陌生。
他的头就搁在我的肩上,我的耳边。他叫了我的名字,如斯温柔,“东凝,又见面了。”五指绕过我的五指,紧紧交缠。
佛说,缘分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