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涛明知黑暗中葱儿看不见,还是瞪了她一眼说:“还高兴呢,这么危险我都吓死了。如果有护军在身边,我们也不会这么狼狈了。”
“干嘛要那么多人?你知道兵贵在精,带着你们几个神枪手已经绰绰有余了。”葱儿撇撇嘴说,弯腰向前跑去,李涛连忙追上去。
三转两转他们就出了城,在一家门洞里坐着喘气。葱儿心里虽然感到高兴又刺激,可是折腾了大半夜,又累又渴的,心跳得快出胸腔了。看到天边麻麻的亮光,她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等她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感到整个房间都在摇动,不由又闭上眼睛。
有人把一勺清凉的温水灌到她的嘴中,耳旁传来一声谑笑:“听说林夫人擅长闯荡江湖,看来不过尔耳。”
她又睁开眼睛,看清了面前俯身看着她的人的笑脸。她想也不想就一拳打过去。那人没有防备,“哎哟”一声捂住脸颊愣住了。
旁边喂水的李涛吓得连忙放下碗,叫道:“葱儿,你怎么打满军长?你晕过去以后是人家派人护送我们上船的。”
葱儿这才知道他们在船上,冷冷地说:“我不需要他的假惺惺,早干嘛去了?见了鬼子就跑了。”
“他和手下两面夹击才使得我们逃出来的啊。”李涛尴尬地说:“葱儿……”他看看满军长,不知接下来说什么,他知道葱儿不会道歉的。
满冠玉倒大人有大量,笑笑说:“不碍事,林夫人以泼辣刁钻出名,挨她一拳也是满某的荣幸。”他又笑笑,放下手,坐在桌边,不眨眼地看着葱儿。
葱儿看他白皙的脸颊肿起来,知道刚才打重了,也不内疚,幸灾乐祸地瞟了他一眼,笑着说:“我就是泼辣,就是刁钻,你怎么着,难不成打我一拳?”
满冠玉看她又翻眼又嬉笑的娇憨样,心里一跳,连忙笑道:“我怎么敢?想当初林夫人在船上昏倒在我怀里,满某都没敢对林夫人怎么样,现在更不敢有所举动了。”
“我什么时候在船上了?什么时候昏倒你在怀里了?”葱儿脸红了,怒声问。看看李涛的尴尬样,她不由对他恼道:“李涛,你该不会告诉他我们到过怀旬市吧?”
李涛嗫嚅着:“满军长刚才帮助了我们,我就告诉了他……我们曾经见过面。”
“你真是多嘴。”葱儿想跺脚,可是坐在床上,腿没法着地,只好用手捶床沿。
满冠玉看着她的刁蛮相,忍着笑说:“真是久闻不如一见,林夫人的蛮不讲理也是第一流的。不要怪李涛,他尽心尽力地保护你这么难缠的主人,已经很难为他了。放着军队不护送,偏要游山玩水,想来是子京兄把你禁锢得太久了。”
“你……管得着。”葱儿被戳到痛处,气得扭头不理他了。
满冠玉看她的小嘴无言地闭上了,瞟了眼她散乱的长发,微笑着说:“林夫人女扮男装的本领也挺高的,两次我都没有认出来。现在该叫进你那两个小丫头了,让她们伺候你洗浴一下,还回你的女装。”
葱儿听青儿她们还活着,不由回过头笑道:“她们还活着?”
“一个也没死,配得上你一拳的赏赐。”满冠玉笑着说。
葱儿看了他的肿脸一眼,脸又红了,嘴上却仍然硬着:“我打你一拳并不后悔,不是我的劝告你早跑了,这一拳权当是我帮助你改正错误的回报,我们两讫了。”
“好,好,”满冠玉笑着同意,眼珠一转,“那么怀旬市之行呢,也不知是谁救了谁的命。”
葱儿想了想,眼珠也一转,笑着说:“也两讫了。想想我当时见你的情形,我保证不告诉你的夫人。”
满冠玉想了想,“哈哈”大笑起来。
葱儿继续笑道:“还有一件事,我保证不告诉别人,这样你倒欠我一个人情了。”
“什么事情?”满冠玉笑着问。
“在怀旬市渝胜客栈,你把人家何千红何大小姐怎么样了?那是你们第一次吧?”
满冠玉一怔,脸上露出惊讶之色,看了李涛一眼,终于仰头高声大笑起来,半晌止不住。最后,他笑着对葱儿说:“好好,林夫人,满某对你佩服直至,怪不得子京兄那么爱你,这么聪慧剔透的女孩子确实少见。现在让丫头伺候你洗浴吧。”说着又忍俊不禁地看了葱儿一眼,走了出去。李涛也跟了出去……
三天后,葱儿站在船上,面对着江两岸如画的风景,她在痴迷的同时却也起了一些疑惑:这个满冠玉,搞什么鬼,怎么好几天了还到不了龙口市?虽说船慢也不是这么个慢法吧。
整整三天,除了晚上睡觉,满冠玉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边,让葱儿腻烦又讨厌:这家伙,以为自己打死了几个日本鬼子,就有资格陪着她游山玩水了,真是自以为是。他整天嬉皮笑脸、说东说西的,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不知道世上还有多少穷人吃不饱肚皮呢。
葱儿讨厌他的油嘴滑舌和无所事事,和林子京的性格气质相比,两人差别简直是天上地下。林子京严谨自律,一言一行都注意分寸,在女子面前更是彬彬有礼,让人不由得崇敬。可是这个满冠玉,除了轻浮就是臭美,每次见到他都是和女人在一起,真是个色狼。他这几天寸步不离地守在自己身边,虽然没有出轨的行为,可是看那盯着自己毫不掩饰的玩味的眼神让她很不舒服:他把她当成了什么?和那些与他在一起的鬼混的女人一样不堪?也许在他眼里,天下女人都一样,都是男人的玩物而已。
思忖着,她眼角瞄见满冠玉穿着一身白色纺绸裤褂,戴着顶白色的礼帽,摇着把扇子优哉游哉地走过来,便鄙夷地转过头去,看着远处的青山绿水。
走到跟前,看着葱儿如画的侧影,满冠玉不由微笑:“在想什么,这么入神,我来了也没有觉察?”
葱儿不看他,懒洋洋地说:“我在想,天下怎么有这么闲在的人呢?现在正是抗战时期,一个忧国忧民的军长不应该是这个样子吧?”
“那该是什么样子呢?”满冠玉低笑,手中的扇子缓缓地在葱儿的后背为她扇着风,并低头闻着她的发香。
葱儿转过身,冷冷地瞟了他的全身一眼,拖长声音说:“一身白衣,流里流气的像个花花公子。不要忘了,你可是个军人,却一点也没有军人的气质,你看人家……”她想起了什么,脸红了,低下头。
满冠玉低笑着接下去:“看人家子京兄,忧国忧民,威武英挺而不失风流倜傥,职务在稳步上升,娶的妻子也惊为天人,常人难比。”
“难道不是吗?他那么充满正气,娶到像玉姐姐那样的妻子也是应当的。”葱儿抬起头,坚定地说。
她铿锵的语气让满冠玉越加好玩,他继续低笑:“干嘛只提你玉姐姐一个人?你不也是他的妻子吗?真是难得,一个女人能大方地夸奖丈夫宠爱着的另一个女人,心胸确实宽广得很,怪不得子京兄那么爱你。你不觉得自己也很优秀吗?刚才为什么不提自己?是谦虚吗?现在的女人自谦的可不多了。”
听着他的调侃,葱儿一顿,转过身,默默地看着远处。
船缓缓地向前行驶着,看着葱儿脸上一扫而过的忧郁的神情,满冠玉眼中狡黠之光一闪即逝,不眨眼地看着她的侧影,并不抢发一言。
好久,他在葱儿耳边轻声耳语:“听我一个建议好么?”
“什么?”葱儿问道,一转身,冷不防脸颊和满冠玉的嘴唇相碰,霎时满面通红。她恼怒地说:“你干什么?干嘛站得那么近?”边骂边用衣袖狠狠地擦拭着自己的脸颊。
满冠玉不以为意,手抚嘴唇笑笑,低声说:“真香。”
葱儿狠瞪他一眼,转身欲离去。
满冠玉一把拉住她,笑道:“干嘛走呀?陪我说说话好么?不然这船也许永远也到不了龙口市了,你怎么看望陈夫人,怎么尽地主之宜?”
葱儿停下脚步,看着他,生气地说:“果然是你捣的鬼,我说船怎么这么慢呢?哼,你威胁我,我还不坐了呢。李涛,我们下船。”
满冠玉连忙央求:“怎么就生气了呢,我道歉还不成么?”看到向他们走来的李涛,他冷下脸色,淡淡地说:“还不退下?离开船,你能保证葱夫人的安全?”
果然,李涛听了他的话,犹豫地站住了。
看他要转身离去,葱儿生气地说:“李涛,你就那么信他的话?他假仁假义地你知道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