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冒顶没有回答,思绪似乎还没有从无名处拉回来。葱儿笑着转头看着林子焕:“嗯?”
林子焕一迟疑,低下头说:“嫂嫂,这件事很烦人,说给嫂嫂徒增烦恼,嫂嫂不听也罢。”
葱儿微微一笑,站起来说:“也是。本来么,别人的事与我何干,怪我多嘴了。我只是觉得我们久没有见面,随便说笑一会儿,解解食气,没想到却让你们不高兴了,真是该死。我这就不打搅你俩了,你们聊吧,我想休息一会儿,天这么热,该睡午觉了。”说着就要抬步。
林子焕心里一慌,连忙伸手拉住她,恳求道:“嫂嫂请留步,子焕并没有隐瞒之意,只是怕增嫂嫂烦恼。嫂嫂坐下好么,子焕一定全都告诉你。”
钟冒顶也惊醒过来,羞愧地看着葱儿和林子焕。葱儿微微一笑,懒洋洋地说:“你这么一说,倒好像我强人所难,喜欢窥探人家隐私似的。”
“怎么会?”林子焕连忙说,诚惶诚恐地站起来,轻轻地把葱儿扶坐在石凳上,低声说:“事情其实很简单,就是说来羞愧。冒顶看上了矿上一个老矿工的女儿。那姑娘十七岁了,和嫂嫂一般大,很漂亮。冒顶执意要娶人家姑娘,人家姑娘不愿意,推辞说早定亲了,夫家也是咱家的矿工。
本来这事冒顶如果早和我说,也许还能成事。可是那段时间我和老爷在这里,不知道老家的事。冒顶急躁,就派人劫持了人家姑娘,夺了人家姑娘的清白。那姑娘爹爹、兄弟和夫家都在咱家矿上,就聚集了些矿工来要人,冒顶带人打死了那姑娘的兄长和未婚夫,气死了那姑娘的爹爹,那姑娘知道事情真相后也上吊自尽了。
事情闹大了,有些不可收拾。正好我和爹爹赶回去,在我成婚阶段,爹爹上下打点,安抚了闹事的矿工,把个别不顺毛的送了监,这件事才平息下去。事后爹爹训斥了钟伯和冒顶,考虑到他们在老家难以立足,就带着他们来到了这里,顺便帮帮这边的生意。嫂嫂,你不会怪冒顶吧?他也是年轻气盛。”林子焕试探着问。
葱儿默默地听着,看林子焕不眨眼地看着她,那脸庞都快凑到她脸上了。她微微一笑,问冒顶:“你真的很喜欢那姑娘吗?听子焕刚才说那姑娘和我一般大呢,你说,和她相比,我是不是丑多了?”
“怎么会?”子焕喃喃地说。
“我问冒顶呢,关你什么事?你又没有见过她。”葱儿嗔怪地说,白了子焕一眼。
子焕呼吸一窒,如醉如痴地看着她,依旧喃喃地说:“我见过她,和你比简直天上地下。”
“她是天上,我是地下?”葱儿笑着逗他,眼睛看着冒顶。
冒顶这时候也正不眨眼地看着葱儿,心里怦怦跳着,听到子焕的话,连忙附和说:“二少爷说得对。她怎么能跟二少奶奶相比?脏兮兮的,穿着又烂,蓬头垢面的,也不知我当时怎么就看上了她?正如二少爷训我的,我是个乡巴佬,没见过世面。其实我过去玩过好多姑娘,都比她强,脾气也比她好。”说到最后,他气愤极了,声音也高起来。
葱儿微笑着,一手轻轻搭上他的肩头,温柔地说:“既然你和那么多的姑娘都打过交道,都能放下,这件事为什么放不下来呢?高兴起来好么?过几天我到豪宅后,我们和子焕他们还要好好玩耍呢。我还想让你教我枪棒呢。”
她温柔体贴的言语和轻轻拍着冒顶肩膀的动作,让刚从乡下来的冒顶怔在那里:二少奶奶真的好和蔼,好……他盯着葱儿的眼光渐渐地炽热起来。
看到他眼神的变化,葱儿笑着对子焕说:“冒顶终于高兴起来了,我们到竹林走走好么?”说着站起来,还伸手拉起冒顶的手,把他放在子焕的手里,深情地说:“我们表面是主仆,但背地里是好朋友,行不?”
子焕看着冒顶,眼中闪过复杂的光。冒顶眼冒泪花,哽咽着说:“二少奶奶,你这么好,冒顶这条命今生今世就是你的了。”
葱儿微微一笑,没说什么,转身轻轻地走下凉亭台阶。子焕和冒顶连忙跟上去。
晚饭后,李涛陪着葱儿在野外散步。走了一段路,李涛语带责怪地说:“葱儿,你和二少爷、那个冒顶什么的有什么话说不完?整整一下午都和他们在一起。”
葱儿微微一笑,转头看着他,轻轻说:“李涛,你看着我。”
李涛一怔,停下脚步,看着她。葱儿郑重地说:“李涛,我郑重告诉你两件事情,你听好了:一、从今天起,你必须服从我的命令。”
李涛笑起来:“我哪天没有服从你的命令了?”
葱儿没有笑,严肃地说:“我说的是真的,必须绝对地服从。”
李涛看她神态严峻,也郑重起来,严肃地点点头。只听葱儿接着缓慢而清晰地说:“二、和冒顶交个朋友,想法让他染上鸦片。”
看李涛眼中闪过一抹惊讶的光,她温柔地说:“最好在七天之内办到,你不要直接参与。其余的事情以后听我吩咐,明白了?”
李涛感到事情严重,立正答道:“是。”
认识葱少奶奶三天了,钟冒顶简直欣喜若狂,觉得自己的幸福生活简直像一场梦。
不是么,刚被那小娘儿们搅得鸡犬不宁、灰溜溜的,现在不但让老爷他们摆平了,而且美丽聪明的葱少奶奶对他这么好,一点儿也不摆架子,让他在她面前竟慢慢地自信起来:葱少奶奶这么和蔼、看好他,他的前途一定会好起来的,甚至可以和葱少奶奶平起平坐了。
不是么,在北方老家,他虽然握有大权,吃喝玩乐,为所欲为。可是在老爷和各位太太、少爷小姐面前,他还得毕恭毕敬,摆脱不了“奴”的身份。现在葱少奶奶的平易近人和赏识使他的“自尊”抬起头来:他钟冒顶也可以堂堂正正地做人了,不用每天低着头看人的眼色行事,搞得好,甚至可以娶到葱少奶奶……哦不,娶到像她这样的绝色姑娘为妻。他虽然自信起来,但从心底里还是觉得自己配不上葱少奶奶。
不是么,葱少奶奶那么美丽聪慧,而他空有一身武艺,想问题办事情是不行的,就像爹爹经常训他的那样:有勇无谋,莽夫一个。他从小不喜欢读书,现在看到葱少奶奶坐下看书的美丽姿态,他羡慕地直搓手。
说真的,他平时可是最轻视读书识字人的,觉得他们酸溜溜的地咬文嚼字,屁本事都没有,关键时刻还得靠他的枪子保护。家中的少爷、小姐很多,其实从心底讲,除了和他亲近的二少爷,他谁也看不上,包括高傲自负的大小姐。他们读书习字、讨论时事时,他总是绕道而行,不与他们多言。可是在葱少奶奶面前,一切似乎都变了样。
昨天早饭后,在后花园的凉亭里,葱少奶奶说她有些不喜欢少数民族妇女的装扮了,想恢复原状。青儿和小红连忙拿来梳子给她梳头。葱少奶奶有些累了,盘膝坐在躺椅上,闭目合睛地任青儿和小红把她瀑布一般的长发披散开来,条斯慢理地梳理着。
由于天热,葱少奶奶这天穿一身雪白的长裙,长发披散下来后垂及躺椅下。她疲累地斜靠在躺椅上,闭着的眼睛一点也没有注意到侍立在她旁边、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的二少爷林子焕和他冒顶眼中发出的惊艳炽烈的光芒。
青儿和小红慢慢地给她梳着头,半晌,轻轻一笑。葱儿并没有睁眼,只问了句:“你笑什么?”
青儿笑着说:“夫人不想梳辫子了,头发这么长,该梳个什么发型呢?天这么热,总不能披着吧。”
葱儿没吭声,只是皱了皱眉头。青儿和小红偷偷地笑着。
另一边正百无聊赖地四处乱看的李涛回头瞪了青儿和小红一眼,板着脸说:“笑什么笑?真是无法无天了。你们明知夫人的头发是个问题,每天不想着办法让她爽心些,还说风凉话让她不开心,想挨板子了?”
青儿和小红连忙吐吐舌头,青儿懒洋洋地说:“怎么敢呢?看看您李大侍卫长的脸色,我们都怕死了,更不要说得罪夫人了。”
李涛冷笑:“你们明白就好,我就看你们眼里没有夫人,她剪个头发都没有自由,两人打小报告跑得比谁都快。”
看林子焕和自己惊讶地睁大眼睛,李涛解释说:“夫人要烫发,青儿跑去告诉司座,司座不许,训了夫人一顿;夫人要剪短发,小红又跑去告诉军座,军座又不许,又训了夫人一顿。你们说,有这么胆大包天的丫鬟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