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周宏写信来说最近有空,想见见她,让她带个婢女陪伴着在这里等他。子宁考虑到自己的恋爱情况没有向家人说明,让下人知道她和大哥的下属“谈恋爱”,传到有些人耳朵里,坏了她的美事倒不好了,于是就一个人偷偷地来到这里“幽会”。
现在,她等着周宏,心里浪漫化猜测着:经过了一场大战,不知周宏的相貌变成了什么样?他还喜欢我么?虽然两人书信不断,但彼此的感情最终没有“搞定”,林子宁的心里还是没有底。她疑惑着:他喜欢我的外貌吗?我要是有葱儿嫂嫂那么漂亮就好了——华贵夺目,玲珑剔透。还有,我今天的打扮不知他喜欢不喜欢?
林子宁今天穿了件绿色绣花旗袍,外罩件乳白色的风衣,脚上蹬着****白色高跟皮鞋。由于鞋子的后跟太高,她刚才下草坡时很费了一番事呢。她的头发已经长及肩部,刘海和发梢稍稍烫了卷,非常时髦。她皮肤很白,稍稍上了点妆,秀丽非凡。也许是心情好的缘故,她的眼神不再显示着自卑和怯懦,而是熠熠有神,活力四射。
生活可以毁灭一个人,也可以造就一个人。不知将来的结果如何,从目前看,林子宁的前途似乎还不错,充满着希望。
胡思乱想着,林子宁猛然惊醒过来:他怎么还不来呢?天已经不早了。她出发时就正午了,现在天阴着,看不来时间,想必也过午了。她看看表,已经两点了,就打算着到处走走,再等等周宏。
心里思谋着,她缓缓地站起身来,转过身,却呆住了:只见在她侧面两丈之外,周宏不知什么时候早站在了那里,静静地看着她,眼中充满温柔和欣喜交织的光芒。子宁心里一阵悸动,脸就热起来,羞涩地低下头,手指抚弄着风衣纽扣,不知说什么好。
看她发现了他,周宏大步走过来,双手揽着子宁的肩膀,低声问:“在想什么,这么入神?我站在你身旁半天了,你都没有发现。”
双肩被周宏的大手握着,子宁的脸越红了,低下头,羞涩地说:“我等着你,思想就跑毛了,也不知在胡思乱想什么。你早来了吗?怎么不吭一声?”
周宏一笑,低声说:“我本来要打招呼的,可是看着你沉思的侧影,就看呆了,忘了招呼。你真的好……”他脸红了,犹豫着不知该不该把“好美”的字眼说出来,怕子宁骂他轻浮。
子宁从他的话里知道他要说什么。只是她从小受鄙视长大,没有人看得起她的,她对自己的外貌一向没有信心,因此看周宏吞吐,倒轻轻抬起头,半希望地看着他,看他能说些什么——她真的很在乎自己在周宏心中的形象。
周宏看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希冀,心潮起伏:她真美,肤白如雪,眼光有神,因为羞涩,眼中浮着一层淡淡的水雾,让她平添了一种神采飞扬的气质。他控制不住自己,一只手轻轻抚上子宁的脸颊,低声说:“子宁真的很美!周宏是个粗人,害怕配不上她的清纯。”
子宁不说话,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话,只雾眼迷离地看着他,满脸红霞,嘴微微张着,好像喝醉了酒一般。
周宏看着她被情火烧得迷离的神态,一时顿住呼吸,心跳猛地漏掉了一拍。他不禁咽了一下口水,不再犹豫,猛地一下把子宁紧紧地揽进怀里,一手抚住她的后脑勺,俯下头就吻着子宁。
子宁一愣,怔怔地看着他,不知怎么办好。她从来没有被男子爱抚过,不知应该用什么表情和神态来应对。
周宏虽然没有吻过女人,但看到子宁的愣怔样,也猜出她也没有碰过男人。他心里一阵悸动,油然而生一种自豪和占有之情。他更紧地搂住子宁,吻着她。
子宁被他热烈而笨拙的亲吻弄得失去呼吸,愣愣地站在原地,任他“侵犯”着。
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一个男人靠近过她,更不要说这么有男子汉粗犷气概的军人热烈地爱抚她了。在家里,男性亲属也和她没有交流的。三弟跑得满天飞,和她说不了几句话。老爷几年不回家,更没和她张过嘴。她过去的“未婚夫”见了她也爱理不理的。她不美丽,这是大家公认的,大家都把赞赏给了麻洁云,她只是个陪衬,甚至连陪衬都够不上。
现在,这个勇猛英俊,黑塔般的军人狂风卷落叶般地侵肆着自己,那种扑面而来的狂热和豪气让她心慌意乱:这个周宏,身经百战的太强势了,让她应接无暇,呼吸困难。
瞧他,快把她揉碎了。在她无措之际,周宏又把嘴唇按在了她的嘴唇上。
林子宁疑惑地抬起头,迷糊地看着周宏,那眼神再明显不过:你还要吻?
周宏被她傻乎乎的神情逗笑了,柔情地说:“周宏粗鲁,和子宁好久没见面了,想念万分。如果有什么举动冒犯了子宁,还求你多担待。”
好久,他喃喃地说:“周宏二十九年来立誓为公,从来没有碰过女人,子宁是周宏碰触的第一个女子,也是终生挚爱并相守到最后的妻子。周宏誓与子宁白头偕老!这里周宏斗胆问一句:如果子宁不嫌周宏粗鲁,愿嫁给周宏为妻吗?周宏言语木讷,无法向你保证什么,但一颗赤诚之心是发誓给了你的。子宁,我们结婚吧,我不想等了。我们马上举行婚礼,日子就定在下一周,我请司座参加助兴。”
“司座?”子宁本来听得心里感动,现在听到他提到大哥,心里暗暗吃惊,不由抬起头来。
周宏真诚地说:“周宏这次竭力抗敌,司座非常满意,说要升周宏为某师副师长。周宏感谢司座栽培,有心让他主持婚礼,祝福我俩新婚之喜。”
“这个……”子宁有些心虚,别过脸去。
周宏温柔地问:“子宁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没有,那个……我只是怕他不肯……”
“不会的,司座平易近人,不会拒绝的。”周宏坚定地说。
子宁无言以对,心里忐忑着低头不语。周宏看她陷入沉思,控制不住自己,又俯身深吻着她……
在一个山坳间,钟副官拿着手中的信,连忙走向对着大山默默无语的林子京面前,打算把信件交给他。
和往常一样,林子京视察部队时,总要对相关的地形进行详细的勘查,然后开会研究遇敌的对策。跟着林子京已经两年了,钟副官对林子京的作风已经了熟于心,总能在恰当的时候提出合理的建议,并能及时地把林子京的命令贯彻到基层。由此,他干脆利落的风格深得林子京的赏识。尤其他多行动少言语的特点,更让林子京看重。
两年的时间,钟副官得到林子京的信任程度甚至超过了当年跟随他十多年的景天翔。在钟副官的心里,觉得自己有幸遇到明主,感激林子京的赏识和栽培,虽然他嘴上没有多话,但是心里誓死为他效忠的决心却大到极点。
现在,他无声地走到林子京的身旁,看着他一动不动地坐在一块大石头上闭目合睛,他犹豫地站住了,不知怎么开口好。不同于往日的精明干练,钟副官对今天的使命有些踌躇。据他观察,龙口——清零战役后,平时一贯沉稳平静的林子京似乎有了些变化。虽然表面上他还是那么淡然,但从他发愣的表情上,可以看出他的心事重重。
大战结束后,林子京接到让他到陪都开会的电报。他默默无语,和林葱儿道别后就登上了去陪都的客轮。在那里开了十几天的会,据钟副官观察,林子京越来越沉默。他明白,是林子京这次公然违抗上级的命令,坚决抗日引起了上面的不满,认为有碍“攘外必先安内”的方针。不是他的威望高,他这次怕连兵团司令都当不住了。
会议期间,林子京抽空携陈若玉拜访了一些亲朋好友,态度也还安然。可是,也许是他的错觉,随着林子京和大小姐麻洁云的走近,他发现林子京的神情剧变,脸色越来越严峻,也更加沉默了。他的沉默让周围的亲属深感不安。他就曾见玉夫人问林子京是否有什么心事。林子京摇摇头,没有说什么。
可是据钟副官自己推断,林子京一定有心事,而且心事很大,和大小姐麻洁云脱不了干系。后来麻洁云突然失踪,消息传到正在视察部队的林子京和他的耳中,他发现林子京眼光冷峻,久久无语。后来又听说麻洁云被嫁到了北方郑家,似乎是林二小姐以前的夫家。没有人了解的具体情况,只是他看见林老爷有一次遇到林子京时谈起此事,林子京淡漠地听着,没有做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