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周宏托人转来一封信,说他要结婚了,希望司座能主持他的婚礼。钟副官迟疑:以林子京现在的心境,有没有心情主持周宏的婚礼还是个问题。可是周宏在军队中威望很高,这次抗敌立了大功,晋升在望。从这个方面讲,他请林子京主持婚礼也理所当然了。
犹豫归犹豫,钟副官看看依旧闭目合睛的林子京,轻轻叫了一声:“司座。”
林子京没动,但眼皮动了动。钟副官轻声说:“报告司座,周宏周团长来信,请您过目。”
林子京没动。片刻,他睁开眼睛,看着钟副官。钟副官明白他的意思,连忙递过信件。
林子京接过信件,没有看封皮上的字,直接撕开了信封。默默地看着信,他的眼睛微微地眯起来,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光,让钟副官很不安:周宏在信中写了什么呢?
半晌,林子京轻轻地站起来,边看信边踱着步。一会儿,他停下来,低声说:“连络,二小姐和周宏谈恋爱,你知道么?”
钟副官一愣:“二小姐?”
林子京淡淡地瞟他一眼:“我二妹子宁。”
钟副官吃了一惊:“哦,卑职公务繁忙……不曾留意。”
林子京不再说话,依旧默默地踱着。钟副官不安地看着他。半晌,他听见林子京似乎自言自语地说:“二妹不愿意嫁给郑暄,大妹代替她做了郑家的大少奶奶,没想到她最终和周宏走到了一起。你怎么看这件事?”
钟副官揣摸不来林子京的心思,只好含糊其词地说:“周团长英勇威猛,一表人才,二小姐秀丽多姿,两人郎才女貌,堪称佳配。”
林子京听着,脸上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连络,你观察得很仔细啊,也总结得不错。这件事从表面看,似乎确实如此。不过……”他不做声了,继续踱步。
周宏马上要成为林子京的妹婿了,钟副官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试探性地说:“司座是否有些遗憾您对这件事知道得迟了些?以卑职之见,二小姐羞涩,司座和周团长战事忙碌,没来得及早告诉您也很正常。”
林子京脸上略过一丝赞赏的笑容,轻声说:“联络,你总是能猜到我的心思,堪称我的知己。”
钟副官受宠若惊,连忙立正行礼,高声说:“卑职愿为司座效忠永生。”要知道,高傲如许的林子京很少对他人说这样的软话的。
现在,听到钟副官的表白,林子京久久地看着他,久到钟副官都无法镇定自持了,他才慢腾腾地说:“事情如果真如你所言,我会给你补偿的。”
钟副官一听他的话,站得更笔直了,坚定地说:“请司座看卑职的行动吧。”
林子京不眨眼地盯着他,没有言语。钟副官直直地立着,心“通通”地猛跳,感到林子京的眼光似乎能穿透他的心田。这一刻,他真的决心为了自己的前途,也为了报答林子京的信任和栽培,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林子京不动声色地看了钟副官好久,轻轻地收回视线,又继续踱起步来。半晌,他淡淡地说:“周宏信中诚惶诚恐,多方自责解释,说了一大篇道歉的话,害怕我多心阻挠他们的婚事。对此他倒多虑了,他俩那么般配,我干嘛阻挠?我非常赞成他们的婚姻。二妹交到他手里,我也就放心了。”
听到林子京的话,钟副官心里涌过不知一种什么滋味的激流,他只好低下头,掩饰住自己的情绪。
林子京没有注意到他情绪的变化,继续缓缓地说:“可是,我疑惑的是,二妹木讷,周宏繁忙,他们的婚姻是谁牵的线呢?”
“当然是葱夫人了。她和二小姐走得近,和周团长关系也不错的,牵线搭桥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钟副官率直地说。
林子京看着他,微笑不语。钟副官不知他什么意思,脸涨得通红。好久,林子京淡淡地说:“如此,倒有趣了。”
钟副官心里疑惑:司座这是什么意思?
又踱了很久,林子京似乎无意地问:“日本俘虏中有没有枪法好的?”
钟副官连忙说:“我下去查查。”
林子京点点头,半晌,轻轻地说:“带出来时不要惊动任何人。”说完转身向远处卫兵拉着的马走去。
“是。”钟副官看着他的背影,连忙立正答道。
怀着幸福和喜悦,林子宁把自己将要结婚的事情通过电话告诉给了葱儿。电话那头的葱儿大吃一惊:“怎么这么快啊?”
幸福盈胸的林子宁没有听出电话那头葱儿惊诧的口气,羞涩地笑道:“也不快呀,都认识几个月了。”
葱儿想了想,点点头说,“也是。你告诉给你大哥和老爷了吗?”
林子宁羞赧地说:“我不敢告诉他们,怕他们……拦阻。二嫂,你告诉他们吧。”她央求道:“我们是大家庭,规矩多,子女成家自己都做不了主的。我和周先生走到一起不容易,拖延时间长了,我真的怕……”她轻声啜泣起来。
电话那头的葱儿惊奇地说:“你怎么哭了?刚才还好好的嘛。怕什么?周宏厉害着呢,他一定会想尽办法把你弄到手的。”
林子宁急得跺脚:“二嫂,你又不正经了。他能干什么?他是大哥的下属,大哥要是不愿意,他也没有办法的。”
葱儿笑了,想了想说:“这倒提醒了我。告诉我,周宏知道你的出身吗?”
“知道了。我们刚见了一面,我都告诉他了。他很惊奇,也有些不高兴。”
“为什么?”
“他嫌我……门槛高。他喜欢平民家庭。”子宁又抽泣起来。
“后来怎么样呢?”葱儿好奇。
“后来,他听了我的解释,才好些,也答应和大哥商量这件事。”
“这不就结了嘛,有什么可担忧的。”葱儿说。
子宁又着急起来:“二嫂,真的求你了。不是我在豪宅这面要准备一下,我真的就赶到你那儿,跪在你面前了。”
葱儿听得笑起来:“真是时势造英雄啊,我们的子宁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泼辣了?急着嫁自己。我就看不出周宏有什么好,把你吸引得那样?”
“二嫂,你为什么这么说?他可是你介绍的啊。”子宁不安地问道。
“你们见面时我并没有说什么呀,算什么介绍人?再说,你俩连结婚的日子都定了,我什么都不知道,还掺和什么?”葱儿冷冷地说。
子宁又哭起来:“二嫂,我知道你怪我没提前告诉你。可我俩也是刚决定的嘛,才一分手我就来向你汇报了。你要是还生气,我就马上赶到丰州市来请罪吧,我马上出发。”
葱儿连忙笑道:“好了,好了,我的傻妹子,跟你开玩笑的。哭什么?你放心好了,你大哥和老爷那里由我去说,保证成功,你不用担心。只剩下一周的时间了,我可能一时过不来,我打电话让你玉嫂嫂从陪都赶来帮你张罗一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子宁高兴地笑了:“谢谢二嫂,我知道二嫂不会不管我的。”
葱儿嗔怪:“瞧你这丫头,又哭又笑的,脑子有病哪?让别人知道不笑话死?好了,我不跟你啰嗦了,马上去说服老爷和你大哥,这怕还得费点事呢,再见。”
“二嫂……”子宁还想说什么,那边已经挂了电话。
放下电话,葱儿思索着:没想到子宁和周宏发展得这么快,有些打乱她的计划了。不过也好,在自己实行计划前,看着子宁幸福地嫁人也是件好事。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子宁,她几乎没有同性朋友了。子宁的婚事,由自己告诉给林老爷,估计阻力不会太大。问题是林子京……自从知道麻洁云向林子京说过什么话以后,她再也没有和林子京通过电话。林子京也许公务忙,也没有回来过,两个人似乎毫不相识了。
想着事情的前前后后,葱儿暗暗决定了一切,遂抬起头来叫道:“青儿,叫李涛和小红,陪我去见老爷。”
正在外间做针线的青儿答应一声,去了。
林老爷在丰州市中心又开了一家丝绸铺子,离葱儿住所不远,五六里路左右。葱儿思谋着叫回林老爷来说话不方便,不如自己去铺子商量。
走进卧室,葱儿边换衣服便思忖着:看来得提前行动了,情况有了变化,等一切水落石出倒不好办了。不论事情的结局如何,不管自己是死是活,一定要保护好李涛,这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牵挂了。至于天翔哥……好久没见他的面了,不知他情况怎样?听说他立了大功,舆论反响不错,想来林子京不会为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