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真是无常,昨天的朋友,今天就成了敌人;昨天的敌人,转瞬间就成了朋友。就像她和林子京的关系一样,本来是多么相亲相爱的夫妻,可是经过这么一场变故,也许就成了不共戴天的仇人了。满冠玉和自己本是素不相识的陌路人,自己在被亚当斯强暴时,他还对林子京幸灾乐祸呢,看着林子京的笑话。现在却和自己相处融洽,帮了她那么大的忙,想来真是不可思议。
也许林子宁结婚前的这一周时间里,是她林葱儿为数不多的能见到太阳的日子了。过了这一周,她也许和林老爷同归于尽,也许死不瞑目也说不定。不管怎样,再也见不到太阳的结局是无法改变的了。她当然再也见不到这个给她带来痛苦和欢乐的世界了。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死则死矣,就是自己太年轻,为这个世界做的事情太少了。于公,她虽然力所能及地帮助过合作军,却觉得是杯水车薪,贡献太小。于私,她没有报答过李涛、景天翔、满冠玉,甚至林子京……一切关心过她、爱护过她的人的恩情,却要这样走了。
更重要的是,她很想去北方——林子京的老家去看看父母的遗体,他们还被林老爷压在某个枯井里面呢。十七年了,他们的遗体早就化了吧?即使这样,她还是渴望着把他们的骸骨起出来好好地进行安葬。这个愿望,看来也难以实现了。
每每想起这些,葱儿心如刀绞。现在又是这样,想起父母的冤死,她泪水涟涟,轻轻抽泣着,正换衣服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俯身痛哭起来。
好半晌,她感到肩膀被人轻柔地扶住了。她一惊,抬起头来看去。只见林子焕俯身站在她面前,眼中露出心疼的神情。
葱儿连忙擦擦眼泪,轻轻地说:“子焕,你怎么来了?有事吗?”
林子焕摇摇头,难过地说:“二嫂,你那么伤心,有什么伤心事可以告诉子焕么?”
葱儿摇摇头:“子焕,我刚才看了一本小说,里面的故事很感人,我心里感动就哭起来了,没有别的缘故。你有事找我吗?”
子焕又摇摇头,坚决地说:“二嫂,你不要骗我,我看出你心里很痛苦,不然你不会哭得这么伤心。你不告诉我我也知道,大哥好久没有来电话了……”
葱儿打断他:“子焕,你虽然比我大,可毕竟是我的二弟,我和你大哥的事情不要妄加猜测好么?都是一家人,有些事情……能过就过,多余的话就不要说了。说真的,我过去对你并没有好感,觉得你们大家公子没有一个好相处的。可是和你接触这么长时间了,我发现你并不是坏人,心地也很善良,我就把你当做一家人了,并没有隔阂是心思。听我一句话,回到陪都和弟妹好好过日子吧。弟妹虽然执拗,可是很爱你的。时间一长,你俩就熟悉了,一定会相亲相爱的。”
因为事情已经发展到了最后的关头,一切都快了结了,所以葱儿今天对林子焕说了这么多的话,真应了那句“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亡,其鸣也悲”的话,心里的悲痛真是难以用言语尽述。
子焕虽不明端倪,可是看到葱儿那悲伤中含着死亡气息的眼神,心如刀绞,悲愤地说:“二嫂,我知道你嫁到咱家受了很多委屈。老爷严厉,别的人对你也不好,我心里真的很难过。我知道自己窝囊,什么事情都干不好,老爷也看不起我的。我帮不上你的忙,我有时真想死了。”
葱儿心里感动,站起来轻轻地面对着他,温和地说:“子焕,你多虑了,林家人对我都挺好的。老爷爱护我和玉姐姐,经常送给我们金银首饰,比几个太太的还阔绰。你大哥和你、子宁兄妹几个对我更好,让我心里有一种家的温暖。拿你来说,我过去叫你二少爷的,现在都叫你名字了,可见和你不见外的。子焕,忙你的事情去吧,我要出去一下,啊?”
林涛刚才在门口闪了一下,子焕背对着门没有看见,葱儿面对着门看得一清二楚。她真的很想抓紧时间去见林老爷了。
林子焕不知原委,执拗而委屈地说:“嫂嫂又赶我走了,子焕难道和嫂嫂说说话都那么讨人嫌么?子焕知道嫂嫂心里苦,愿意为嫂嫂解脱一切。”
葱儿听他话里有话,惊讶地说:“你到底在说什么?为我解脱什么?”
子焕隐忍不住,悲愤地嚷道:“老爷欺负你,我都看见了。”他的眼泪流下来:“上次在陪都听见大姐告诉大哥事情的真相后,我还不相信。前段时间我告诉你情况那一天,我看你哭得伤心,就留心了老爷的举动,发现那晚他进了你的房间……好久不出来……”他声音低下去。
葱儿脸色煞白,身体簌簌发抖着。只听林子焕继续说:“后来我发现他晚上经常进你的房间。嫂嫂,你怎么不反抗呢?你反抗,我一定会帮你的。”
葱儿强忍住心中的恐惧,沉声喝道:“林子焕,你胡说什么?还不出去?我倒没什么,你诋毁老爷的名誉,让他听见,你还有活路么?”她向门外看着,希望李涛出现,却不见他的人影。
林子焕的声音更大了:“我不怕,我恨他。他一辈子不爱母亲,不爱我们,只知道自己快活。他娶了一个又一个的姨娘,让母亲痛苦。除了大哥,他看不起我们兄妹中的任何人,现在又欺负你。你说,他这样的人该不该死?原来想他怕大哥,现在从他欺辱你看,他连大哥也不怕,他真该死!”
葱儿吓得发抖,颤声说:“子焕,你声音小些不行吗?你这样说话会招来杀身之祸的。我和老爷之间是清白的,你不要胡说。听我说,我现在活得很幸福,不要你操心。你回陪都好不好,不要掺和进这边的事情了,不然后果不堪设想。你是我的二弟,要有个三长两短,我真的很难过。”到后面,她的口气变成了哀求。在生命的最后关头,她真的不想搭上一条无辜的生命。
“我不管,我已经看见了,我一定要为你讨回公道。葱儿,我爱你,我愿意带你远走高飞。你愿意么?”
“子焕……”葱儿哀求。
林子焕不管她的哀求,一把拉过她的身体,紧紧地搂到怀里,神情热烈中含着疯狂地说:“葱儿,我爱你,我不愿意叫你二嫂,我要叫你名字,和你一辈子生活在一起。过去我害怕、犹豫,总担心给你带来不便,现在我再也看不下去了,我不能让你受欺负。我是男人,一定要保护好你。”
葱儿在他怀里困难地挣扎着,哀求道:“子焕,放开我,求你了。”
林子焕看着她梨花带泪的美丽面颊,控制不住自己,一把抓住她的后脑勺吻了起来。
葱儿挣扎着,正要咬破他的嘴唇,门口响起一声威严的喝声:“子焕,你在干什么?”
两人都一惊,子焕连忙放开葱儿,看到来人,他脸色煞白,浑身瑟瑟发抖着。
林老爷脸色铁青,走进来就给了林子焕一巴掌,狠狠地骂道:“你个畜生,闲得没事干了,在后面胡生事,反了你了。”
林子焕吓得一哆嗦,捂着脸,唯唯诺诺地向门外走去,回头看见葱儿惊慌的眼神,他心头猛然升起一股豪气,大声说道:“老爷,我和二嫂说话并不关你的事。”
林老爷眼中冒着杀气,冷冷地说:“不****的事?你不是要为葱儿讨回公道么?我倒好奇,你要对我做什么?不孝之子,我哪里对不住你了,倒要你来教训我?”
林子焕和葱儿脸色惨白,都明白刚才的话让林老爷听见了。葱儿心里恐慌:怪不得不见李涛,林老爷一定早到了,不许他声张。
只听林老爷一声喝:“来人,把二少爷带到他房间,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出房间一步,否则我扒了你们的皮。”
闻风而来的家丁答应一声,带着垂头丧气的林子焕走了。李涛等也转身走了,把说话的机会让给葱儿和林老爷。
轻轻地关上门,林老爷懊恼地对呆立在屋子中央的葱儿说:“我本来就奇怪你怎么知道洁云嚼舌根,原来是他子焕捣的鬼。真是明剑易躲,家贼难防。这个不孝之子,翅膀硬了要跟我唱对台戏了。”
看葱儿怔怔地立着不做声,他大步走到她面前,大手抚着她的脸颊,心疼地说:“看吓成什么样子了,脸色惨白惨白的。不要怕,一切有我呢,今天的事情不会传出去一个字的。”
“你打算怎么办?子焕很倔强的。”葱儿担忧地说。
“无妨,他是我的儿子,没有那么大的胆子。实在不行,我就来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