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若玉尊敬我救过景天翔的命,她也爱你,就背着人在我面前忏悔:说你死后,她想来想去是她害了你。因为你前一天下午还好好的,只是普通的感冒咳嗽,后来听了她无意中说的关于我春节期间的‘风流轶事’的话语,第二天就玩火自尽了。她由此推测出你爱我,也猜测到你上次被聂寻真拐去是和我见面了。她很悔恨,哭得死去活来。”
“你是怎么说的?告没告诉她我还活着?她那么痛苦。”葱儿急忙问道。
“我没有你那么白痴。”满冠玉淡淡地说。
葱儿不吭声了。认识满冠玉这么多年来,他从来没有骂过她,连高声说话也没有,一直言笑晏晏、柔情相加的。可是今晚把她骂了个够,可见自己的“冷漠”确实气坏了他。她心里苦笑:我连视力都没有了,这次病得差点死过去,我都没有发脾气,你健健康康的发的哪门子脾气?真是天之骄子,要人哄着的种,和林子京一个德性。想到这里,她又苦笑了。
满冠玉看她笑了,这在十几天来是没有的。他不由心里一松,加上骂了葱儿半天,气也发泄得差不多了,当下就心情平稳地低声说:“陈若玉你不用担心。她身体健康,有孩子,有亲爱的丈夫,精神比你强大。再说你毕竟不是她的亲妹妹,她再伤心也死不了,你还是操好你自己的心吧。而且她不是弱智,看我态度淡淡的,并没有痛苦愤恨的神情,还一味地安慰她节哀顺变,加上他们没找到你的尸首,等她静下心来想一想,就会明白一切的。”
葱儿听他说得有理,也放了心,想了想,嗫嚅着问:“那云副官呢?他怎么样?他那么奋力地救了我……”
“我刚才不是说了,他回到林子京那里了。听说得了伤寒,差点死了。”满冠玉冷冷地说:“我教了他一招,让他去骗林子京,说你又失明又毁了容,内心非常绝望……已经跳崖自尽了……哼!”说到后来,他不知想起了什么,愤愤地哼了一声。
葱儿听得清楚,还是鼓起勇气问:“他为什么那么听你的话?他这样回去会不会被……林子京杀掉?”
“你关心他?”满冠玉不回答她,反倒对她的态度关注起来,不眨眼地盯着她,口气不满。
葱儿生气,咬住嘴唇扭过头不理他,心里骂道:这个混蛋,性格大变,和那个坏蛋林子京一样专制了,我都懒得和他说话了。
她生气的举动让满冠玉想起了她在土司密室里被自己气得扭过身子的模样,不由柔情四溢:她现在衣发凌乱,和那天的情形那么相似,她依旧那么美,丝毫未变。
他不由轻轻地坐下来,把葱儿搂到怀里,轻轻地说:“我估计他会受些苦,但一时还死不了。林子京虽然给你办了葬礼,但是没有见到你的尸体,就心存疑忌,不会杀了云副官的。而云副官随时可以逃到我这里,我会派人去救他。说起来好笑,他也是最近和我走近的。你说有趣不有趣?我这里成了林子京的难民收容所了,什么人都有,先是景天翔,接着是张副官、云副官……”
“还有我。”葱儿赌气地说。
满冠玉笑起来,心情也好些了,肯定地说:“对,还有你,我可爱的小狐狸。只是这个云副官不是个东西,又蠢又执拗,凡事爱自作主张。他既然为我所用,就应该一救出你,马上和我联系送给我。可他是怎样做的?自己却带着你跑到树林里去救治,这明明是趁火打劫,想把你据为己有嘛。后来看你病严重了,自己保护不了你,才和我联系……这个混蛋,和景天翔一样没脑子。”他狠狠地骂着。
葱儿听着,泪水汩汩而下。看来,自己往日是冤枉云副官了,他真是个好人哪!想起她去年被林子京逼着和小红娇见面前,云副官看到她在房间里给陈若玉做“记号”的举动时,什么也没有说。现在她明白了,那时他就很同情自己的处境。
她又想起这次昏昏醒醒时,那在耳畔一声声急切绝望的呼唤:“葱夫人……葱夫人……”,还不停地问着:“你清醒些了吗?……你能看见我么?……你能听见我说话么……”她思着想着,泪流满面。
“你想什么?为什么流泪?为他?”耳边传来满冠玉的问话声,声音里含着隐隐的怒意,手抓着她的双肩,低声斥道:“他为你做了这么一点儿你就泪水涟涟成这样,而我呢?我为你把心都挖出来了,你却像木头人一样麻木不仁。”
“你女人多,不稀罕。”葱儿被他摇得发怒,冷冷道。
满冠玉听得倒笑起来,不发怒了,柔情地说:“可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个,亲爱的。”他轻轻地把她推睡下,温柔地说:“今晚夜深了。我们把事情摊开来说了个明白,彼此心里的结也就解开了。我的心情好了,也不想死了,也知道疼惜你了。今后几天我不再碰你,老老实实地守在你身边,看着你的身体和眼睛恢复起来。过几天我还要下部队呢。”
“要打仗么?”葱儿关心地问。
满冠玉笑了,打了个呵欠说:“你这是关心我么?这么幼稚的问题,也是聪慧的你能提出来的?是军人不上战场,还活着干什么?我上战场又不是一次两次了,也没见你怎么问候过我呢,记得好像怕还盼过我死呢。你忘了清零——龙口战役后的情形了?我病得要死,你花枝招展地跑来给我道喜,我那个气呀……”话说到这里,两人都笑起来。
“真是混蛋,好事不记记坏事。”葱儿想白他一眼,想起自己的眼睛,只好轻轻地打了他一下,闭上眼睛,把头埋到他的怀里。
满冠玉心里高兴,抚摸着她的头发,柔情地说:“睡吧,我的若梅一定会恢复健康的。”吹灭了灯,他把葱儿搂到自己的怀里,低声开了个玩笑:“说了不碰你,但是摸摸总可以的?毕竟,你现在是我的人了。”
葱儿红了脸,没吭声,又把身体往他的怀里靠了靠。满冠玉一笑,搂着她沉沉睡去。葱儿也静静地睡着了。
为了恢复明昌——缅甸之间的公路交通线,满冠玉集团军部分驻军担任起配合友军抗击日军的任务。其具体位置在集团司令部西南方向的一千公里处。正因为这条公路交通线的重要性,满冠玉在视察部队时,伏虎山战役打响了。日军派遣一个师分两路进行了攻击,一部分袭击了保护公路线的驻军,一部分猛攻了和友军相呼应的满冠玉军的第一师继万宏部。
接到报告后,满冠玉立即电令继万宏配合友军抗击日军,万不可妥协退让,以免造成北方二师和三师的被动。满冠玉对这个师抱很有大的希望。一师师长继万宏的老丈人在陪都军委会任要职,和已经辞世的何慈东的关系很要好,两家经常互通有无。
基于这一点,满冠玉在最近军委会发放的新式美式军械中,把大部分批给了继万宏师,使他们的装备在集团军中成为最好的。这件事发生后,新上任的武驯良不敢说什么,林子京很不满,打电话问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没有给他们部队一分一毫?
满冠玉好言抚慰,“子京,稍安勿躁。这次军械数量实在太少了,都批给了最困难的部队,只好让你受委屈了。我保证,下次军械到位时,一定多给你分些。”林子京不等他说完就挂了电话,让满冠玉很无奈。
基于上述原因,伏虎山战役的成败就至关重要,不禁关系到整个集团军尤其满冠玉军其他两个师的安危,而且还关系到满冠玉“嫡系部队”的荣誉,只可胜不可败。因此他在电报发出去后,又亲自打了电话,措辞严厉,敕令继万宏务必在这一战中不可负“总裁之教诲”和“国家之栽培”。电话打完,他还不放心,驱车直向西南赶去。
在伏虎山中心地带的邱谷县城内,继万宏根本没有把满冠玉的指令放在心上,照样吃喝玩乐,睡女人。他长得人高马大,满脸横肉,阔嘴环眼,凶光毕露。他说话做事也和他的长相一样,很有杀气。他骑马打枪样样在行,不喜欢坐车。出入办事都是高头大马,身旁跟着一群骑马的“亲兵”环侍左右,耀武扬威,趾高气扬。老百姓远远看见就主动躲开了。
继万宏上过重点军校,年龄比满冠玉大了一轮多,军衔和满冠玉一样为中将。只是他脾气太坏,眼角朝上,至今仍然是个师长。对这一点他自己很愤懑,没人时就骂“世道不公”,让“秀才”“小白脸”扬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