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家父子暗暗气恼,却也无可奈何,只好叫他派两个人去旧墓地转一圈,其余的人留守在宅子看家。天已经黑透了,大家就或睡觉,或查看庄院,或和吊唁的女眷眉来眼去,丁家父子都视若无睹,只等着夜深动手。
三更时分,人都睡熟了,整个村子鸦雀无声,连守灵堂的人也睡觉去了。丁家父子带着几个心腹悄悄溜出村子,向新墓地潜去。他们正在雨水泥泞中走得急,就听见旧墓地里传出一声拐着弯儿的女声“啊——”,似女鬼在叫,在寂静的夜晚听来让人毛骨悚然,又听见两声男声“啊——”“啊——”的惨叫声,一切又归于寂静。
丁湛心里一紧,立马掏出手枪低声说:“我去看看。”就带着两个人冲到村子另一头的旧墓地。
丁老爷来不及叫住他,只好自己带着剩下的几个人来到新墓地。
装成女鬼的宝强在旧坟地来查看动静,惊讶地发现那里什么也没有:没有守护的人,进到坟墓里敲打四壁,也很坚硬,丝毫没有藏匿物品的迹象。他惊出了一身冷汗,才知道对这边形势估计错误了。他连忙一跃而起,打算迅速跑到新坟地报告情况,要他们不要转移视力。他也牵挂着那里的安全,心里一急,刚要跃出坟地,便听见坟地上有人说话,他心里一惊,以为是丁家父子要在这里藏东西了,连忙伏下身子听动静。
就听见一人说:“丁老爷和丁少爷对我们太好了,每天大鱼大肉地招待,真让人感动。班长过意不去,才派我俩来看动静。你说,会有人盗骨毁尸吗?现在坏心眼的人那么多。”
另一个人说:“我们看看吧,要仔细些,也不枉丁老爷和丁少爷对我们的恩情了。听说丁老爷和丁少爷干的事很大呢,好像在省城哪个军部供职,和最高政府的关系很密切呢。”
“是是。”前一个人答应着,就见坟墓中飞出一个白衣女鬼,伸出长长的双手飘飘地向他们飞来,声音还拐着弯儿叫道“啊——”。
两人大吃一惊,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感到心口上一痛,不由惨叫道“啊——”,叫声还没有落下,就断了气。
宝强处决了两个士兵,摸索到他们的枪插到腰间,连忙朝新墓地那里悄悄潜去。半路上似乎看到几个人影跑来,他连忙伏在一棵树后一动不动,等那些人过去了,他才继续向新墓地跑去。
今天商量扮成女鬼吓唬丁氏父子时,雪纯说她比较沉着,应该由她来装扮。宝强不同意。可是寨子其他女兵没有临敌经验,闹不好会坏事。雪纯看他发愁,执意要上,宝强为难。车金钗不知怎么的知道了这件事,说她扮女鬼没有问题。大家惊呆,不知她怎么知道的。车贤的脑子转了转,把媳妇叫来发问。媳妇才惭愧地说他们几个头头商量时她听见了,无意中在姑娘面前说漏了嘴。
车金钗看他们审问嫂嫂,不高兴地说:“你们什么意思?干嘛瞒着我?我好歹还是个妇女头头呢,你们也太看不起人了吧。”说着哭起来。
大家面面相觑,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急切冲动。找不出反驳她的理由,只好同意她装鬼。又考虑到万一她不行,可以让雪纯上,因此也把雪纯打扮起来,现在都在新墓地候着呢。
宝强心里担忧着,就见从他面前走过去的似乎是丁湛带着人勘察,说着:“什么叫声?过去看看”的话。
他暗暗高兴,等他们走远了,飞也似地向新墓地跑去。
丁老爷他们走到新墓地跟前的时候,影影绰绰看见来了几辆大车,车上的人正向下搬着什么。他知道货按时到了。到车子近处,他已经能看清那七、八个长的像柜子一样的箱子了。
为首的一人打亮打火机,手下人打开箱盖,让他验货。丁老爷仔细地一一验过去,发现正确无误,满意地点点头,低声说:“你们辛苦了,事成之后马上离开,谢礼在村后林子里取,我儿子会带着你们去。”
那几个点点头,没有吭声。丁老爷又恋恋不舍地看了箱子里的货物一眼,让那些人盖上箱盖,并加锁,把钥匙收到自己手中。
他看着那些人把箱子小心翼翼地抬到墓穴边。正看得入神,蓦然感到身后似乎有风声。他转头一看,只见微弱的打火机光下,一个白衣“女鬼”,长发飘飘,脸色狰狞地贴在他身后。为他卸车的那几个人和自己带来的三个心腹都悄没声息地倒了下去,也不知怎了。打火机也灭了。
那女鬼见他转过来,“啊——”地声音转着弯儿鬼叫起来,听来尤为阴森。
这一下吓得丁老爷不小,冷不防裤裆就湿了。突然又出现了一个女鬼,白衣飘飘,面色惨白,和前一个女鬼伸出冰凉的双手搭上了丁老爷的脖子。
丁老爷大惊之下叫了一声“湛儿,快来救我……”,就口吐白沫倒了下去。
那两个女鬼看丁老爷晕过去了,其中一个低声命令:“快搬走箱子。”
黑暗中立马出现不少人,悄没声息地抬起箱子消失在雨夜中……
在旧墓地转了一圈的丁湛什么也没有发现,害怕中了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连忙向爹爹那里赶去,却不防被脚下的什么东西绊了一跤。他打开打火机一看,才发现是一个兵士的尸体。他大吃一惊,才知道村里真的进来“外贼”了,连忙带着身边的两个心腹赶向新墓地。他基本没有回过家乡,地形不熟,跌跌撞撞地到达新墓地时,听见泥泞中的许多脚步声。他不明敌我,连忙低声问:“爹,孩儿来了。”
听不见丁老爷的搭腔,丁湛知道出了事,连忙要朝天鸣枪示警。立马有一个人抬脚踢了他手中的枪,和他在黑暗中对打起来。他的两个手下在黑暗中也被压倒了,在泥泞中挣扎着。
丁湛武功高强,打得那人连连后退。他厉声喝道:“说,你们是什么人?胆敢闯入我丁家墓地?”
那人不答话,看制不住丁湛,要开枪。
旁边突然闪出一个“女鬼”,听到丁湛的声音,连忙扑过来抱住他低声说:“他们人多,会打死你的。听我的话,抱住我说‘车金钗在此,不怕死的开枪’,他们就会放过你了。然后快回到村子躲过这一劫再说。”
丁湛闻声,顾不得多想,连忙抱住那“女鬼”喊道:“车金钗在此,不怕死的开枪。”然后拉着怀中的“女鬼”向村子退去。
果然,那伙人不动了,呆呆地站着。丁湛掏出另一支手枪朝天放了一枪,退得更迅速了。
庄院里的兵士听到枪声,立马嚎叫着冲出村子,朝这里跑来。那伙人没有办法,连忙撤退。一个人厉声叫道:“丁湛,一人做事一人当,有种的来找壶幽寨祈福虎,不要欺负女人。车金钗如果伤了一根毫毛,我祈福虎灭你满门。”说着退去了。
兵士打着火把赶来的时候,看到的是丁老爷躺在泥地里气息奄奄,人事不省。地上还躺着十来个便衣人,不知是干什么的。丁湛怀中搂着一个白衣“女鬼”,表情狰狞呆滞,眼神充满杀气。
这些兵士二话没说,连忙把丁老爷他们抬回庄子救治,一部分还追了出去,跑了不到半里路就被打了回来,丢盔弃甲的,非常狼狈。
村子外,一群人悄没声息地走着,一直到远离村庄十来里路的树林里,身负重物的他们才停下来,歇口气。赶着牲口的人们把箱子从牲口身上解下来,也歇一口气。大家站在稀泥糊糊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天快亮了,每个人的脸上和身上都是雨汗交加,非常难受,不停地用袖子擦着额头和脸上的雨汗。宝强他们都不说话,夺来武器和银货的巨大喜悦都被车金钗的“失陷”冲没了。尤其祈福虎,心里更痛苦,心如刀绞般地难过。大家心情沉重,不知道回去后怎么向留守在寨子里的车贤交代。
在这种难耐的寂静中,黑暗中响起一个年轻的男子笑声:“各位不用为那位车金钗姑娘担心,她死不了的。她和那位丁湛先生情投意合,不会被杀了的。”
宝强他们大吃一惊,听这声音陌生,惊慌他们中间混进了外人。祈福虎沉声问:“这位兄弟是谁?你怎么知道车金钗的事情?是不是万山帮的人?”
“万山帮算什么?”那人不屑,却笑了:“你们不妨打起火把看看我是谁。现在很安全,不用担心。你们看清了我,我还要说话呢。”他又笑了,笑声很爽朗,没有恶意。
宝强他们吃惊,连忙燃起火把。抬头一看,就被眼前的情形惊呆了:只见他们的对面站着一个农民打扮的年轻人,亲切地笑着。在他身后的草丛、树下和山坡上,站满了全副武装的灰衣士兵,个个荷枪实弹,默默无语。而在他们“抬货”的人中间,有些他们根本没见过面。怪不得他们当时也觉着人很多呢,心里当时还奇怪抬着这么沉重的箱子怎么没觉着重?真是“人多力量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