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涛虽不知道早晨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看到葱儿脸上灰败的情绪和一路默默无语的情态,也猜出她心情一定不好,只得小心翼翼地陪着她,见机行事。现在看这林少爷不眨眼地盯着林葱儿的睡相,他心里生气,就像属于自己的最宝贵的东西被他人窥探了一样不满。
他大步走到葱儿面前,俯身看了她一会儿,轻轻伸手抱起她,转身对翠儿说:“去叫辆黄包车,我们送葱儿小姐回去。”
翠儿正要去,只见那林少爷跨前一步,讨好地说:“这位兄弟看来也是个忠心护主的男子汉。可依小弟想,你家小姐一定因什么事情累坏了,坐在黄包车上一路睡过去,让路人看见问题倒不大,可要是摔下车问题就大了,你怎么向你家主人交代?”
李涛一怔,心里暗暗思忖:摔下去倒不至于,但黄包车上拉着个如花似玉的睡美人招摇过市,的确不好。他一时犹豫不绝,想着要不要叫醒葱儿。
看他犹豫,那林少爷连忙说:“我车就在这里。这里距离我家铺子不远,让你家小姐到我家铺子歇歇吧,我保证好好招待她。”
没等李涛答话,他已经掀开怀里的两个女人,对跟着他的下人说:“你们自便,我送这位小姐歇歇。”说着招招手,示意李涛他们跟上来。
李涛心里好笑:这个花花公子,看到葱儿小姐就把他的相好扔破鞋似的扔掉了。看他打发走了护卫,想来也不会构成什么威胁,因此并不拒绝,抱着葱儿跟着他向不远处的小轿车走去。
林少爷殷勤地打开后车门,让李涛抱着葱儿坐进去。翠儿和秋儿也上了车。翠儿坐在司机座旁,秋儿坐在葱儿的另一边。林少爷亲自发动汽车,载着他们向他的铺子走去。
十分钟后就到了目的地,出现在面前的是一家铺面大得惊人的丝绸铺,来往的达官贵人携家带属竞相买着中意的面料。
汽车停下来,林少爷转头笑道:“你家小姐真能睡,这么折腾了一番还是没醒。你们看,前门后门人都挺多的,抱着你家小姐进去很不方便,就让她在车上靠着你睡一会儿吧。”
听了他的话,李涛看看靠在自己肩膀上甜甜睡着的葱儿,心里也暗暗奇怪。不过他还是瞪了林少爷一眼,没吭声。
林少爷一笑,没说什么。大家就静静地坐着,等着林葱儿睡觉醒来。
翠儿心里欢喜,心想:让葱儿小姐这样子休息也不错。她昨晚没睡好,今早受了一肚子气,现在即使回去也没个好心情,不如就在这辆车上歇一歇,养好精神再回去。这样想着,她不由偷眼看向旁边的林少爷,心想:这个花花公子林少爷长得不错,今天还帮了大忙。
感觉到旁边的丫鬟在偷看他,林少爷并没有转头看过去,只微笑地看着前方。对他来说,她家的小姐已经引起了他的最大兴趣,他无暇他顾了。他阅女不少,像身后这么超凡脱俗的小姐并不多见。自家大嫂已经是他见过的第一美人了,可这位姑娘和大嫂相比并不逊色,他不由暗暗庆幸自己的运气:一定要把这位姑娘弄到手,哪怕和老爷子闹翻也在所不惜。老爷子为他找的未婚妻比他大两岁不说,听说孤僻刁蛮,让他怎么受得了?可老爷子说那家财大势大,和他家门当户对,是很好的亲缘,让他气得没有办法,只好出去寻花问柳了。
一个多小时后,在大家的耐心等待中,林葱儿终于悠悠地醒转过来。一时分不清自己在哪里,她疑惑地问:“这是在哪里?”
李涛连忙低声说:“在车上,你睡着了。”
看她还疑惑着,翠儿解释说:“葱儿小姐,你在公园秋千上睡着了,李侍卫要抱你回去,这位少爷让你歇在他的车上了。”
葱儿听着,看着回头对她微笑的林少爷,若有所思。早晨的一切又涌现在她的脑海中,她摇摇头,闭闭眼,轻声说:“李涛,替我谢谢这位先生,我们该回去了。”
没等李涛回答,林少爷连忙说:“葱儿小姐太客气了,可否赏脸进去喝杯茶?”
葱儿看着他的笑脸,迟疑了一下,低声说:“那就烦劳先生了。”
看着那男子眼中一闪而过的得意之情,葱儿微微一笑,心里想:他可能看轻我了,哪家年轻小姐肯轻易接受陌生男人的邀请?可她不是什么大家闺秀,而且突然很想放松一下,无拘无束地活回自己。
有时,她真的很想嫁给景天翔或李涛这样的普通人,可是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这样只会给他们招来杀身之祸。她也很想远走高飞,可是她的身体那么糟……
更重要的是,她似乎沉沦了,经过她的反复挣扎后,她不得不承认,她爱上了林子京。这个她一直本能地拒绝、排斥,为的是到头来不要使自己身心俱伤的人,她已经爱到无法自拔了。为了他,她曾经几度放弃,可是……经过昨晚,她最终投降了,她成了他的俘虏,她再也挣不脱他的感情之网了。在她决心再也不伤害他,柔柔顺顺地做他的妻子的时候,陈若玉却插了一杠子。想起早晨的一切,她其实并不恨陈若玉,爱到最深处不妒忌就是虚伪了。
想起陈若玉早晨蹩脚的质问,她心里痛苦又好笑:良家妇女?玉姐姐竟然用这么幼稚的词语来质问她,也不想想自己娘家当年是个什么光景?现在却以一副正人君子和军长夫人的身份来质问她,真是可笑得很。
不知自己走后林子京和她谈了什么。不过以她对林子京的了解,他最讨厌那种冠冕堂皇、口是心非的人。陈若玉如果这样下去,即使没有她林葱儿的存在,她也会失去林子京的——她并不了解林子京。也许,她对自己到底是否得到了林子京的心也不一定有把握,这从她冲进卧室时的胆怯就可看出。
所以虽然被陈若玉骂了一顿,林葱儿对陈若玉实际上并不恨,倒是有些怜悯的。不是看好她的心地不坏,她真的一句话就可在林子京那里毁了她,正如书上说的那样:“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想想还是算了,自己退一步对大家都有好处。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她也许真的该走了,她真的好累!
怀着无所谓的心情,林葱儿在这位先生的带领下,平静地走进了铺子的后院。
在一间华丽的房间坐下来,那位先生殷勤地招呼他们落座,并命人备茶上酒菜,说是到正午了,该招待客人进餐了。他这么一说,林葱儿还真的感觉饿了。不是么,早晨她本来就没有吃多少饭就被陈若玉搅黄了。
面对着美味佳肴,葱儿看那位林先生(葱儿从翠儿的口中知道他姓林,也知道他是怎样接自己到这里来的了)叫人带翠儿、秋儿下去吃饭,又拿眼瞟着李涛。她不由好笑,淡淡地说:“他是我的表哥,和我形影不离的,你让他陪在我身边好了。”
林少爷只好笑着招呼李涛坐下吃饭。李涛也不客气,接过葱儿递过来的酒,就大吃大喝起来。
一会儿两人就酒足饭饱了。林葱儿笑着问林少爷:“先生可还有什么好玩的?让葱儿开开眼界?”
林少爷讨好地说:“叫几个唱小曲儿的姑娘来给小姐解闷可好?”
葱儿笑着点点头。林少爷也一笑,心想:等一会儿唱小曲的来了,我怎么也要支走你这位保镖。
很快,李涛在公园见的那两位女人手抱琵琶来了,她们先朝林少爷谦卑而谄媚地一笑,又抛了个媚眼,一起娇声问:“林少爷,今儿叫我们来,可想听什么?”
林少爷笑眯眯地说:“给这位小姐弹首‘凤求凰’。”
两个女人狠狠地剜了葱儿一眼,无奈地对视一眼,开始弹奏起来。
李涛怒从心起,狠厉地瞪了林少爷一眼:真是活得不耐烦了,敢调戏我们葱儿小姐。转头看看葱儿,却见她微微笑着,懒洋洋地靠在沙发扶手上,连鞋都脱了,腿伸长在沙发上,好像在自家床上一般。他不仅吃惊地瞪大眼睛。
葱儿慵懒地笑着,她对音律不是很在行,可是眼角扫见林少爷痴迷地望着自己,那两个女人痴迷地望着林少爷,这一点就够引起她的兴趣了。她从小在军营长大,虽然和林子京已经有了夫妻之实,但对风月场上的打情骂俏却一无所知,心里未免好奇。
想着陈若玉一本正经地指责自己和林子京的婚前“同居”非“良家妇女”所为,那么如果她知道了自己和陌生少爷听风尘女子弹小曲,不知是个什么表情。她懒懒地笑着,脸上嘲讽的笑容一览无余。林少爷看着她勾魂摄魄的笑容,只感到周围的一切都失去了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