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那是比较理想的阅读状态,而实际情况是,雷子去阅览的次数并不多,以前还会偶尔经过瞟两眼,近来经过阅览处似乎都为零,似乎都绝经了,因为到了升学考试的重要关口,让他不得已在无奈之中无形地放弃了一些还算比较不无聊的东西。
另一方面,每次雷子拜读文章后,思想境界起不到任何洗礼和变化,因为毕竟未经参考答案的允许,他在回答相类似的考试题目时,总不会主动结合报纸见闻,来搏一搏考试分数,能记住课本中提及的知识点,并与之结合就算不错了。
他之所以会偶尔去看看,只是去经历一场时间和身体的拉锯战,以时间的代价消耗无聊的时光,无形之中给人一种谦虚好学博采众长的假象,让一些上了年纪有空闲时光的老人家们,也有了对雷子夸的出口的理由,由此可见,装逼和装逼者拥有众多意想不到的附加值。
而今考试结束,状态从早到晚都是无聊中的雷子,重操旧业,每天中午酷热时分都会准时准确准备十足地出现在阅览处的凳子上,一手纸扇一手棒冰。
而那张凳子的表面,就像被面膜打造了很久的一张脸,清澈闪亮,拥有透明感,而它的位置则是不偏不倚正好位于吱吱呀呀老吊扇底下,让大家觉得,除了雷子略显时尚的穿着与旧物什件不怎么搭配外,闷唱着的老吊扇和闷立着的老桌子在午后这个沉闷的时间里,是多么闷骚和绝配啊。
一连好几天,雷子总是一大早就来占据优良位置不放松,那些认识绝大多数常用字且目光清澈的能在报纸上一一认出它们的人,都忙着用自己除了知识以外的廉价劳动力,赚钱去了。
大家赚钱的方式有时会跟工作生活相混淆,有时还会夜以继日,日以继夜,没白天没黑夜。大家可以打牌赚钱,也可以打工赚钱,大家寓赚于乐的来钱方法演绎生动,别开生面,就跟明星跑通告,吸金一样,开开心心的就把钱给赚到手了。
大家大滴的汗水滴进土里,就应该会长出一个个希望,于是像报纸杂志这种完事之后还可以卖身的东西,就变成了大家的第三生产力,大家可以随时把它们给卖了,换回来比它们分量轻的多但却更有分量的钞票。
那些对行文一知半解,常用字在他们眼中也不那么常用的人,由于迫切需要一点自信来铸就自己。于是都急着嚷出了声,阅览处变成了阅读处。
他们念念有词,拿着报纸就像拿着发言稿,掷地有声,方言四溢,一个回合下来,一个故事往往多了另一层含义,害那些一字一解功课到家的人们扫盲责任频起,一面包围指正,一面也忍不住读出了声,一字一读,字正腔圆,一字不顿,连篇累读,就像京剧遇上了嘻哈,老花镜在字里行间穿梭着,速度是像火车速度一样一提再提,一目十行都不止,好像人人都长着一对复眼。
雷子对这些人对待文字的方式司空见惯,想必都是多年前就盛行的早读早自修的功底使然,不出声发言,喉咙就要发炎。
阅览处有时就像是游览处,来的比较频繁除了那些读书看报的,就是那些当了奶奶或者外婆的大妈们领着她们的晚辈,兴致勃勃而来,接受知识的熏陶。
其实雷子来的也算比较频繁,只不过雷子的这种频繁带有明显的季节性,比如寒暑假什么的,雷子就过来活动了,跟候鸟迁徙似的。
但是大妈们每天日常的活动之一就是带小孩,为了教育从娃娃抓起或是对老吊扇清凉的崇拜,她们可以挺直腰板毫不费力地把小朋友们放在桌子上,接着她们就可以安心地将自己的屁股放在凳子上,并拿来报纸一份,以备不时之需。
在没有玩具的情况下,与年纪相仿的小朋友们一样,大家先客客气气地把三五成群的小伙伴们堆在一起,互相当玩具玩耍一阵,在拉耳朵扯头发互相推搡着哭闹起来之后,于是被各自的大人像分开PK中的拳手一样,拦腰抱走。
大妈们一边亲昵地亲着粉脸,一边用卫生纸收拾局面,最后还要用儿歌安慰,并迅速转换空间,转移玩具,再拿来报纸一份,胡乱指着新闻图片新闻稿件政治事件民生话题经济纠纷法律政策经济数据教育医疗社会保障供需矛盾灾难事故剪彩庆典广告分类追踪报道等等等,问小朋友们说,好看吗?好玩吗?
小朋友们正哭得专心致志,无暇理会且无法理解,正活在一个人的悲惨世界里,无法心系天下,为了显示自己骄傲的脾气以引起大人们的重视,音响可以再震撼一倍,再高级一点,哭喊的都有了环绕立体声。
严重扰乱了耳根清净者欣赏报纸的乐趣,大家的兴趣和注意力顿时被赶得老远,只有那些耳背之后万事领悟都靠推测的大爷们,听到了这些声波的造访,会一下子觉得自己的听力时来运转,喜悦之余留下了激动的口水,兴奋得连连询问四周道,哟,打雷了啊。
但,太过激情与投入的东西总有它的副作用,小朋友们一热烈,报纸就遭了殃,从他们鼻孔里冒出来的东西,在毫无准备措手不及的大妈们那里,最便捷经济的收拾手段就是用报纸,一面可以收拾干净不说,一面还余留了墨香气息。
显得自己虽然行为有些不雅,但本质追求还是很高雅的,如果小朋友们再热烈一些,不光鼻孔里有东西出来,连累到靠尿布才能摆平一切的地方,那种地方肥沃热闹起来,也同样需要毫无准备的大妈们用报纸鼎力相助,大力支持,力挽狂澜,收拾局面。
而往往,为了避免小朋友们腚至深处热闹程度的不可预知性,大妈们预先会多拿一些报纸带上,等操作完毕见分晓,才决定是否量入为出。
倘若入不敷出,她们则夹着小朋友再折回来寻觅一些,以求腚至深处的圆满和成功;倘若手中阔绰,大幅节余,也绝不会让充满知识的报纸同流合污,遭受玷污,让视金钱如粪土这么臭名远扬的一句话,变成了一个活脱脱的关于纸张又一个堕落的陪衬和侮辱。
于是那些用不掉的,大妈们还是会完璧归赵或者半璧归赵的,除了让报纸更添人文气息和有机肥料的浓重味道外,报纸该崭新的地方还是会崭新如故。
当然大妈所选择的报纸没有一张是当天的报纸,阅览处的报纸除了发行日期是旧的,样子基本都是新的,所以新报纸碰上了新生儿,也是一件符合逻辑的事情。
那些比较符合大众口味的报纸版面往往很受伤甚至会离奇失踪,纸张往往皱的不成样子,夸张的有时像条沙皮狗。区分这种报纸版面是否健在首先体现在其衰老程度上。
大家恋恋不舍地把报纸看了又看,摸了又摸,爱不释手,本来想着把内容和画面深刻装在脑海里柔情蜜意地带走,就像把妹没把好,但总要违心地说出一些深刻的道理什么的来一样,这些道理无非是让自己有台阶下,或者让自己死的好看一点,有口是心非,心口不一的嫌疑和造作。
但也有心口非常统一的人,全身上下,观点一致,行动统一,就像手足口病一样非常同步,对自己的所爱,从不藏着掖着,表里十分如一。
在对自己心仪的报纸恋恋不舍,爱不释手时,坚定选择不释手,不管版面是否别有一番滋味,是否有零星分泌物点缀其中,可以毫不介意地照单全收,一面将讯息装进脑袋一面将报纸装进口袋,然后全身而退。
也大可以有假装糊涂者,把报纸当成了有凉快效果的扇子,一改集体所有为个人私有,大大方方,大摇大摆地出门去。
更有名正言顺地打着学习的旗号,信誓旦旦以科研为目的,将报纸当成了自我提高的重要手段,朗读几遍后觉得其义不能自见,遂以正当理由将其带回去反复研读,闭门苦读,争取读出新意,读出重点,读出字里行间隐藏的重大玄机,大政方针。
雷子曾好奇地问一个大字不识几个的小朋友说,朋友,你借这么多报纸回去,要几个世纪后才能还回来呢?你看,你把哥哥我最喜欢的最新版本的生活小报也带走了,你折个飞机,擦个屁股,做个济公的帽子也用不着这么多报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