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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真宗朝的政治——“积贫积弱”局面的加深(1)

真宗即位以后,第一件事就是清算宫廷内外反对他继承皇位的人。首先受到惩处的当然是胡旦,他在真宗即位的次月,就被贬为安远节度行军司马,寻又削籍流浔州(广西桂平)。接着,李昌龄被贬为忠武节度行军司马,王继恩被贬为右监门卫将军,均州(湖北均县)安置,并籍没其财产。次年,年迈的王继恩死于贬所。

至道三年十月,真宗葬太宗于巩县皇陵,陵名永煕陵。翌年,改元咸平元年(998)。真宗在他统治的二十五年间,基本上执行了祖宗以来的统治政策,文治得到进一步加强,北宋前期所编撰的四大书之一《册府元龟》一千卷,就成书于大中祥符六年(1013)。自太祖朝开始的对科举制度的改革,至真宗朝也基本告一段落,各种人才陆续通过科举涌现出来。但是,武功却进一步衰落,所幸签订“澶渊之盟”以后,宋、辽之间开始出现和平局面。真宗朝初年,西夏仍是西北部的严重边患,景德元年(1004)二月,李继迁中流矢而死,其子李德明嗣位。德明为集中力量开拓河西(甘肃河西走廊及湟水流域一带)地区,对外采取与宋、辽和好的政策,北宋西北边患因此也暂时得到缓解。从内政方面来看,真宗在其统治前期,比较留心政治,在一些名相的辅佐下,其统治尚有所起色,但自中期起,随着“天书”下凡闹剧的开张和对道教的狂热,冗费空前增加,使积贫局面进一步深化。与此同时,统治集团内部争权夺利的斗争始终没有停息,对政治也产生了恶劣影响。

第一节 真宗朝前期的政治

一、咸平、景德时期的宰相和政事

真宗初政,仍以吕端为相。咸平元年(998)十月,吕端因疾病罢去相位,由李沆、张齐贤出任宰相。咸平三年十一月,张齐贤以“朝会失仪”罢去相位。四年三月,真宗拜吕蒙正为首相,这是他第三次出任宰相。与此同时,有“名臣”之称的参知政事向敏中被擢为次相,但五年十月以违诏典买别人居第,奏对不实,被罢去相位。景德元年(1004)七月,任相五年的李沆病卒,次月,真宗拜参知政事毕士安、三司使寇准为相。二年十月,毕士安病故。

三年二月,与寇准罢相的同时,赵昌言之婿王旦出任宰相。

上述宰相,皆进士出身,他们大多以清静无为为己任,力矫太宗朝之积弊。如李沆“日取四方水旱盗贼奏之”,参知政事王旦以为细事不足烦上听,沆曰:“人主少年,当使知人间疾苦。不然,血气方刚,不留意声色犬马,则土木、甲兵、祷祠之事作矣。吾老不及见此,“此”参政他日之忧也。”后果如所言。真宗问李沆,治道当以何为先?沆曰:“不用浮薄新进喜事之人,此最为先。”一次,内侍持真宗手诏欲封刘氏为贵妃,李沆对着内侍引烛焚稿,并附奏说:“但道臣沆以为不可。”其议遂寝。李沆自己为政,也力主清静,他每会宾客,很少讲话,人称其为“无口瓠”。有人以此相告,他解释说:吾非不知也。然今之朝士得升殿言事,上封论奏,了无壅蔽,多下有司,皆见之矣荐绅如李宗谔、赵安仁,皆时之英秀,与之谈,犹不能启发吾意;自余通籍之子,坐起拜揖,尚周章失次,即席必自论功最,以希宠奖,此有何策而与之接语哉!苟屈意妄言,即世所谓笼罩。笼罩之事,仆病未能也。

他这番颇有深意的话,实可作执政者与子弟亲朋接交时之座右铭。

张齐贤一任相,就与真宗“言皇王之道,而推本其所以然”。他善治狱讼,“勤究民弊,务行宽大”,经他审理,“多所全活”。吕蒙正的为政之道,一直主张宽静、求实,已一如前述。向敏中也是一个老成持重,勤于职守,不好兴作之人。王旦秉公执法,不徇私情,严于律己,宽于待人,更被誉为真宗一朝的名相。寇准常在真宗面前数其短,王旦却总是称赞寇淮,真宗对王旦说:“卿虽称其美,彼专谈卿恶。”王旦回答道:“理固当然。臣在相位久,政事阙失必多。准对陛下无所隐,益见其忠直,此臣所以重准也。”只有寇准,是一个功过参半的政治家,对此本书在后面将另作论述。

正因为真宗有这么多良相的辅佐,对他们的意见也多所听纳,遂使咸平(998-1003)、景德(1004-1007)之政尚有可观之处,在一定程度上扭转了太宗朝后期的危局。

真宗即位后,首先安定皇室内部。虽然元佐与真宗在不久前曾为争夺皇位产生过尖锐的对立,但是真宗除了对王继恩、李昌龄、胡旦等人贬谪流放以外,对太宗皇后李氏、皇兄元佐不仅尽弃前嫌,而且都依礼加恩。至道三年(997)四月,真宗尊李皇后为皇太后。六月,封元佐为左金吾卫上将军,并恢复了他楚王的封爵,“听养疾不朝”。同时,追复皇叔廷美为西京留守兼中书令、秦王,赠皇兄德昭为太傅、德芳为太保。这样,太祖和秦王一系子孙终于获得比较妥善的安抚。对其他兄弟,真宗也都一一予以加封。通过这一系列措施,使皇室内部的矛盾得到了很大程度的缓解。

其次是缓和阶级矛盾。主要采取两个方面的措施:一是释天下系囚。

自咸平元年(998)二月起,真宗多次在崇政殿“录在京诸司系囚”,减等或释放犯罪之人。四年,应王禹偁之请,“诸路置病囚院,徒、流以上有疾者处之,余责保于外”。同年,真宗览囚簿,见自正月至三月天下断死罪八百人,为此对宰相说:“杂犯死罪,条目至多,官吏傥不尽心,岂无枉滥?”于是提出恢复唐贞观年间实行过的对死囚三覆奏之制。不过这一做法因遭有关官员的反对,以为这样会造成犯人“淹系”而并未实行。二是减免天下欠负。下诏蠲免诸路逋欠。按此项措施,太宗朝就有颁行,但皆为官样文章,实际照样“理纳”,农民负担并无丝毫减轻。真宗深知其弊,咸平元年四月,“遣使乘传与诸路转使、州军长吏,按百姓逋欠文籍,悉除之”。这次共蠲免诸路逋欠达一千余万,同时释放系囚三千余人。此后,又多次对受灾地区的百姓蠲免逋欠,如咸平四年二月,“释逋负官物者二千六百余人,蠲逋负物二百六十余万;已纳而非理者以内府钱还之,没者给其家”。终咸平之世,这些恤民措施屡有施行。

其三是在军事上加强对辽朝的防御。真宗沿袭太宗朝后期设险防守的政策,加强对河北地区的备御,包括采取完聚、浚渠、开濠、筑垒、谨烽燧、开陂塘、种植林木、营田实边等措施,以阻挡敌骑深入。对西夏则采用张齐贤之策:招致蕃部族帐,“啖以官爵,诱以货利,结之以恩信,而激之以利害”,使攻李继迁。此外,还广泛招募民间壮士,以充实军力,并鼓励百姓抗战杀敌。但是,这些措施都没有解决根本问题,究其原因是多方面的。从主观上来说,自真宗以后,历朝帝王皆生于后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他们并不像太祖那样懂得军事,即使比太宗也远远不如。尽管当时国内外形势与宋初相比已经有了很大变化,但依旧死死抱住祖宗家法不变。如对武人继续采取抑制政策,前线将领作战依然要按内廷所出阵图办事。如此指挥战争,当然不可能不遭到失败。从客观上来说,自后周显德以来经过周世宗、宋太祖培养和训练出来富于作战经验的将领乃至勇敢善战的士卒,此时已老死殆尽,枢密使和三衙将领基本上皆由文官担任,他们同样没有作战经验。辽与西夏人口虽不多,但骑兵凶猛,战斗力很强,恐怕与唐代的突厥相比,亦有过之而无不及。加上北宋已失去长城之险,对于北方骑兵的南下,更是防不胜防。正因为如此,真宗朝初年,虽然在军事上也采取了一定措施,仍不足以抵挡辽兵的侵扰。

其四是在宫观、园苑的兴作和吏员人数方面,与先朝相比也都有较大的减省。

二、宋辽“澶渊之盟”

真宗即位以后,辽朝加强了对北宋的侵扰。咸平二年(999)十月,辽军南下,攻破狼山镇石砦,北宋高阳关都部署康保裔率军抵抗,两军大战于河间(今属河北)。次年正月,保裔以兵尽、矢绝,救援不至战没。辽兵转攻遂城(今属河北),已故抗辽名将杨业之子延昭“悉集城中丁壮登陴,赋器甲护守。会大寒,汲水灌城上,旦悉为冰,坚滑不可上,契丹遂溃去”,杨延昭以功拜莫州刺史,后积功至高阳关副都部署。其子文广继承父祖之业,后来也一直守卫在抗辽前线,官至步军都虞候。所以后人对杨家一门有“杨家将”的美称。

咸平四年以后,辽兵每到秋天,总要派兵进入河北地区大肆掳掠,北宋军队不得不加紧“防秋”,但仍屡遭败绩,疲于奔命。

景德元年(1004)闰九月,辽圣宗、萧太后亲率二十万军队大举南下,攻威虏(河北遂城)、顺安军(河北高阳),转攻北平寨(河北完县)、保州(河北保定)、定州(今属河北)、瀛州(河北河间),皆遭到北宋军民的抵抗而不能下。

只是因为北宋军队在抵御中缺乏统一的部署和指挥,各城孤军作战,辽兵遂乘虚而入。十一月,辽军绕瀛州而南,经冀州(河北冀县)、贝州(河北清河)、天雄军(河北大名),陷德清军(河北青丰),一直打到黄河北岸的澶州(又名澶渊,在河南濮阳西南)附近。

消息传到汴京,朝廷惊慌失措,拜相才三个月的寇准建议真宗亲征。参知政事王钦若是新喻(江西新余)人,主张迁都金陵(江苏南京),签署枢密院事陈尧叟是阆中(今属四川)人,主张迁都成都。寇准明知迁都之议出于王钦若和陈尧叟两人,却故意说:“谁为陛下画此策者?罪可斩也。”王、陈两人“由是怨准”。真宗勉强接受亲征建议,他先命王钦若出判天雄军兼都部署,天雄军治所在河北大名,目的是要牵制辽军兵力,然后自己随军北上。十一月二十二日,到达韦城(在河南滑县东南),有人又劝他逃往金陵以避辽军兵锋,真宗发生动摇,复问寇准:“南巡何如?”寇准道:“群臣怯懦无知,不异于乡者妇人之言。今寇已迫近,四方危心,陛下惟可进尺,不可退寸。”殿前都指挥使高琼也说:“随驾军士父母妻子,尽在京师,必不肯弃而南行,中道即亡去耳。愿陛下亟幸澶州,臣等效死,敌不难破。”真宗不得不继续前进。

澶州跨黄河为治,筑南北两城,二十六日,真宗抵达南城,在寇准的固请下,才于二十八日进驻北城。

当真宗抵达澶州后,对北宋军队的士气起到了一定的鼓舞作用。正当此时,辽大将萧挞览在前线被宋军埋伏的床子弩射死,另一支进攻河东的五万辽军,在寒光岭受到高继勋所率三千宋军的突然袭击,“斩首及自相腾轹以死者万余人,焚车帐,获马、牛、槖驼、器械盖数万计”。辽军士气大挫。

加上辽军孤军深入,后援不济,形势变得对宋军有利。

在这种形势下,辽圣宗、萧太后始接受宋降将王继忠的建议,决定与北宋议和,并争取获得在战场上没有获得的利益。为了掩盖辽朝主动求和的真相,王继忠遣人给真宗送去“密表”,要宋方率先派出使节前往辽军议和。早在真宗亲征前夕,北宋已派遣门祗候、假崇仪副使曹利用前往天雄军,等待时机与辽朝进行谈判。真宗得悉辽方议和意图后,立即催促曹利用迅速赶往辽军军营。十二月初七日,宋、辽双方很快达成和议,其内容如下:大宋皇帝谨致誓书于契丹皇帝阙下,共遵诚信,虔守欢盟。以风土之宜,助军旅之费:毎岁以绢二十万匹,银一十万两,更不差使臣专往北朝,只令三司差人搬送至雄州交割。沿边州军,各守疆界,两地人户,不得交侵。或有盗贼逋逃,彼此无令停匿。至于垄亩稼穑,南北勿纵搔扰,所有两地城池,并可依旧存守。淘濠完葺,一切如常,即不得创筑城隍,开掘河道。誓书之外,各无所求。必务协同,庶存悠久。自此保安黎献,谨守封陲。质于天地神只,告于宗庙社稷。子孙共守,传之无穷。

有渝此盟,不克享国。真宗所以要在形势对北宋有利的情况下,签订这样一个带有屈辱性的和约,完全是怯战所致。虽然他勉强听从寇准劝告,前往澶州前线,但内心却很恐惧,故时刻以议和为念。对此,《长编》卷五八,景德元年十二月丁亥条有生动的记载:利用之再使契丹也,面请岁赂金帛之数,上曰:“必不得已,虽百万亦可。”利用辞去,寇准召至幄次,语之曰:“虽有敇旨,汝往,所许不得过三十万,过三十万勿来见准,准将斩汝。”利用果以三十万成约而还。入见行宫,上方进食,未即对,使内侍问所赂,利用曰:“此机事,当面奏。”

上复使问之,曰:“姑言其略。”利用终不肯言,而以三指加颊。内侍入曰:“三指加颊,岂非三百万乎?”上失声曰:“太多。”既而曰:“姑了事,亦可耳。”宫帷浅迫,利用具闻其语。及对,上亟问之,利用再三称罪,曰:“臣许之银绢过多。”上曰:“几何?”曰:“三十万。”上不觉喜甚。故利用被赏特厚。

大凡历史上的和议,都是双方在军事力量和经济实力方面达到某种平衡的产物,这次“澶渊之盟”也不例外。在当时,辽军尽管强大,却无力继续南侵;北宋虽然一时扭转了颓势,但要彻底打败辽朝,并进而收复燕蓟也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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