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演主角
1944年,与我师傅竺素娥搭档的旦角、越剧着名演员王杏花因事离开剧团,老板为缺少主要旦角发愁,想去请别的名旦角,我师傅向老板提出不要去请了,说我可以顶上去。老板担心地问:“王文娟挑得起这副担子吗?”师傅说:“挑得起,我有把握,可以担保!”就这样,我一跃成为正式与师傅合作演出的头肩旦了,但内心不免惴惴不安。当时演的骨子老戏《碧玉簪》、《盘夫索夫》、《贩马记》等,我平时也学会了些,但毕竟未上台正式演过主角,心里总感到不踏实。于是,我的师傅夜戏演完后,深夜里又把明天要演的戏都给我讲清楚,很仔细地教我。特别对像《桂枝写状》、《归宁》、《三盖衣》一类精彩场次,无论一招一式,一字一音,她都要我与人物的思想感情联系起来,一定要细致地刻划人物的内心世界;同时再三叮嘱,每场演出都要一气呵成。排好戏,我睡在床上再默默地想了几遍。第二天到台上演出时,师傅与我一面演戏,一面还带我演。由于师傅的精心培养,我提高较快,那时我才十九岁,就开始在舞台上崭露头角,担任主要旦角,这也是我艺术生活中的一个重要转折点。我的师傅毫无保留地把自己的表演技巧传授给我,并大胆热情地提携我,才使我在艺术道路上有新的突破,这些事一直使我难以忘怀!
1945年下半年,我进入同孚戏院为二肩旦。当时戏班里的当家花旦是着名越剧演员小白玉梅。小白大姐性格开朗爽直,为人热情坦率,嗓音好,戏路宽,演戏不拘泥名分、地位,很爱扮演反派角色。如演《贩马记》,她爱演后娘,把主角李桂枝让给我扮演。她认为演正面旦角或青衣,不如演反派泼旦耍得开,还可以发挥。这样,她经常派我演正派主角,而我又能观摩她扮演反派角色的表演,得益不浅。
在同孚演了一年后,已是1946年秋。原在市中心区皇后剧场演出多年的名旦角姚水娟,也因事离开了。剧场老板为秋季开业和此后长期经营,急需聘请主角,几经犹豫、洽商,终于找了小生陆锦花与我合作。我俩当时都不过二十岁,艺术上年轻敢闯,竟打出少壮剧团的牌子演出了。现在想想,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我和锦花开始演出的是《礼拜六》、《金蝉记》一类的现代剧,对我来讲,这在艺术上是新的尝试。
与尹桂芳和徐玉兰的合作
1948年春,我离开皇后戏院,与尹桂芳大姐合作,在兰心剧场演出。尹桂芳,我们都称她为尹大姐,不仅因为她年龄稍长,更由于她在艺术上很有成就,对越剧事业有很大贡献。我当时在越剧界是才担任主要旦角不久的演员,真可谓“小花旦与名小生”搭档。但尹大姐一向爱提携姐妹,因而我们合作得好,演出了《浪淘沙》、《双枪陆文龙》等,受到观众的欢迎。
1948年歇夏期间,越剧着名小生徐玉兰大姐已被老板安排秋季进明星大戏院,正在物色一个主要旦角同台演出。她听取多方面的意见,就邀请我进玉兰剧团与她合作。从此我开始了与玉兰大姐长期合作演出的艺术生涯。
我和玉兰大姐合作的第一个戏是《风潇潇》。到1949年解放前夕,我们又陆续演出了《红狮冈》、《风尘双侠》(即《红娘子》)、《是我错》、《林冲夜奔》等剧,亦受到观众的欢迎。
艺术上的新探索
解放前我在舞台上扮演过许多人物,但说到真正创造角色,那还是解放以后。1950年,排演越剧《白毛女》时,在导演启发下,我开始学着展开生活联想。我把喜儿的悲惨遭遇和自己见到的、听到的同喜儿命运类似的人的遭遇都汇集到自己的脑海中,又与自己的经历联系起来,体会人物的思想感情。
这次演出,观众反映很不错,有许多观众为喜儿的悲惨遭遇流泪,更说明了“假戏一定要真做”的道理,演员首先要感动自己,然后才能感动观众。
1952年,我与玉兰大姐等,参加中国人民解放军总政文工团,这是我艺术生活中又一次非常大的转折,更使我在创造人物方面有较大的提高。在排演《梁山伯与祝英台》和《西厢记》时,导演和同志们就启发和帮助我,不断地提醒我注意祝英台与崔莺莺在不同场次中的内心活动,促使我去思考每句台词和动作的意义,怎样说白、怎样表演效果才好。这使我进一步认识到,一个演员只有把握住角色的内心感情和性格特征,才能塑造出不同性格的人物形象。
1953年,我进入中国人民志愿军政治部工作,在朝鲜前线的坑道里,在简易的舞台上,为志愿军指战员演出《梁山伯与祝英台》。有一次戏演到一半,突然断电,台上台下黑漆漆的,大家非常着急,突然有一道电筒光照到台上来,不知是哪位机智的战士想出来的,于是好多战士也跟着照样干,千百支手电的光束汇集在台上照亮了舞台,才使我们能继续演下去。这样的演出是多么的有意义啊!志愿军看过戏后,纷纷来信说:“看到祖国有这样优秀的文化遗产,更使我们热爱伟大的社会主义祖国,更坚定我们抗美援朝、保家卫国的信心。”他们不知道我的名字,就叫我“祝英台”。在炮火连天的朝鲜前线演出期间,我们又向长期为战地服务的朝鲜文艺工作者学习,将朝鲜的古典名着《春香传》改编成越剧,介绍给中国观众。在《春香传》中我扮演朝鲜仕女春香,演出后许多中国观众又称我为“春香”。祝英台与春香都是两国人民所喜爱的少女形象。
1954年,我团编入华东戏曲研究院越剧实验剧团。记得在1955年上海越剧院刚成立不久,徐进同志就打算写《红楼梦》越剧本。当时曾有人说徐进异想天开,自不量力,长达一百多万字,内容如此丰富的一部古典名着,要把它编成三小时的戏,怎么改?即使剧本改好了,谁能演?当时我听了这话曾讲:“我来演!演不好,头砍下来!”看起来这虽然是一句戏言,但是我想,《红楼梦》是我国优秀的文学名着,我喜爱曹雪芹笔下的林黛玉,决心让观众在舞台上看到她的形象。当然,要做到这一点,的确是颇费周折的。林黛玉是一位外形弱不禁风,而内心感情却异常丰富的少女形象。她的性格既有多愁善感的一面,又有孤傲不屈的一面。而且在戏曲中,用老戏中的花旦、青衣、悲旦等来套都不行。我反复阅读小说《红楼梦》和有关的资料,与编导一起研究如何表演,怎样掌握人物的独特性格,并和作曲、琴师一道设计唱腔。如《黛玉焚稿》这个唱段,就运用委婉、激愤的唱腔来着力刻划林黛玉在“风刀霜剑严相逼”之下,至死不屈的坚强性格,表现她对封建压迫的抗争。经过大家的努力,《红楼梦》演出后,我扮演的林黛玉的艺术形象,终于得到了观众的认可。
我到上海越剧院后,曾扮演过的角色有:《追鱼》中的鲤鱼精、《则天皇帝》中的武则天、《杨八姐盗刀》中的杨八姐、《女飞行员》中的林雪征和《忠魂曲》中的杨开慧等。我虽然努力扮演各种不同性格的人物,但由于自己表演技巧和艺术修养不够,尚需要继续努力。在四十余年的舞台生活中,我深切地体会到:从事艺术创造的人,必须虚心好学,努力创新,始终不渝地付出艰苦的劳动,才能为人民作出应有的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