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少倾抛出了橄榄枝,两人总算不再冷战,但是却也没有想象中的和平相处,蓝写意每每想到他故意骗她,心里便生气。而舒少倾也总是以这件事为笑柄,嘲笑她太笨。
不过好歹舒少倾甘愿充当她的车夫,让她不必每天跟上班族抢公车。蓝写意觉得,舒少倾脾气似乎好了一些,不再整日用他的大书包挤占她的空间,刹车也温柔了一些,甚至不再把她丢在十字路口,而是直接送到学校门口。
吵吵闹闹着,日子反而过得更快了。
林城的天气变得越发冷了。这是个乱穿衣服的过度时期,对蓝写意来说,只穿薄薄的外套已经不能抵御阴冷的天气,她已经穿上了薄羽绒。但是对于舒少倾来说,秋装就足够了。
树木依然葱绿,从它们身上根本判断不出四季的变化。林城真的是一个绿油油的城市。
舒少倾和李维一几乎每天下午放学便去打羽毛球,打完了便一身臭汗的骑车回家。蓝写意腿脚不方便,她便只能等着舒少倾打完了球再一起回去,他身上的汗臭味总是熏得她受不了。她在舒少倾打球的时段找到了自己的活动:散步。
耳朵里塞着耳机,让自己完全被音乐环绕,迈着悠闲的步子,在足球场上没有目的的散步,她开始享受午后这段美好的时光了。
午后的球场是全校最热闹的地方。有人迈着大步挥洒着汗水,有人捧着一本书,安静地坐在足球场上,享受着暖冬的夕阳,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有人和玩伴挽手在操场边踱步,互相诉说着内心的秘密;也有人总是热衷于玩耍各种器材,不厌其烦地一遍一遍把玩。
而散步,真的是一个很好的放空自己的活动,除了音乐以外,什么都不想,一天下来高度紧绷的神经全都放松了下来。
秦恩熙是个好动的人,她享受不了这种需要静下心来的活动,有一次,她心血来潮地要和蓝写意一起去散步,结果走了一圈,一脸哀怨地说:“怎么那么无聊。”蓝写意只得苦笑。她还是适合凑到人堆里侃大山,跟李维一是一挂的。
肖均磊,她总能时不时在学校里遇见他。大多数时候肖均磊总是一个人。放学、跑步、课间操,别的男生勾肩搭背地走着,他却总是一个人。每次看到他和人说话时,脸上总是挂着得体的笑。每当这种时候,蓝写意总会想起爸爸说的话,待人友善是修养,独来独往是性格。也许他就是这样的性格吧。
今天的太阳出奇的好,下午的时候,整个学校被金黄的阳光笼罩着,像是披上了一件柔和的外衣。蓝写意突然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迈着大步从她身边擦身而过,头发上撒满夕阳的余晖,像个发光体。但他很快就跑出了蓝写意的视线。蓝写意探着头寻找他的身影,却找不到。
“Hi。”一个声音突然从后面传来。
蓝写意回过头,肖均磊挂着笑的脸蓦地闯进她眼帘。他穿着薄薄的运动衣,外套敞着,里面套着校服,裤子也是校裤。简单的衣服,他穿起来显得很合身,很挺拔。蓝写意觉得,在他身上,不需要“人要衣装”。
“Hi。”蓝写意笑着跟他打招呼。
“你的腿好了吗?”他问道,似乎上次的对话也是围绕着她的腿,她开始有些庆幸自己受伤了。
“好得差不多了。”蓝写意说。过几天应该就可以自己骑车上下学了。
“嗯,那就好。”他笑着说。
似乎找不到话了。
两人沉默了五秒,还是找不到话,蓝写意有些窘了。这时,他轻声说:“那我先跑步了。”
“嗯。”他的话瞬间让蓝写意解放了。
蓝写意也说不上来为什么,每次见到他总是会莫名的紧张,真讨厌这样的自己。
蓝写意眼睛瞄到表盘,惊了一下,赶紧迈着瘸腿向校门口奔去。
舒少倾坐在自行车上,耳朵里塞着耳塞,白色的线绕在脖子后面,整个人趴在龙头上,腿因为太长而曲着。蓝写意走过去,拍了一下他的肩,不出所料的,他皱着眉说:“又让我等了十分钟。”
蓝写意熟练地坐上后座,说:“我是受伤的人,走不快。”
蓝写意坐稳了,舒少倾便踩了起来。“考试的时候你可以跟老师说,我智商比较低,你给我出难度低一些的试卷吗?”
蓝写意不打算理他,免得又吵起来。
她径直把他右耳的耳塞拿了下来。舒少倾“喂”了一声,她“嘘”了一声,说:“别那么小气。”
“你不会喜欢的。”他说。
“你怎么就知道我不会喜欢。”她把耳机塞进了自己的耳朵里,一阵摇滚、激越的音乐传入耳朵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呢,每句歌词都唱得含含糊糊,有点像醉汉的梦呓。但是就是这样的梦呓却让蓝写意震撼了,原来除了小虎队、草蜢之外,还有这么唱歌的。
“石头虽然坚硬可蛋才是生命
妈妈仍然活着爸爸是个旗杆子
若问我们是什么红旗下的蛋”
那首歌听得真带劲,蓝写意觉得肾上腺素一下子飙升了,他的歌声似乎一下子把以前听的那些不痛不痒的世界摧毁得粉身碎骨。
“这是谁的歌呀?”蓝写意觉得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崔健。”
“谁说我不会喜欢的,我觉得我被震撼了。”蓝写意认真地说。
舒少倾有些怔住了,“女生一般不都只是喜欢那些悲春伤秋的靡靡之音吗?”
“我听完了觉得热血沸腾了,反正我就是热血沸腾了!”蓝写意感觉自己的脸开始发烫,她真的被震撼到了,但是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感受。
一路上,舒少倾都在跟蓝写意讲崔健。他第一次听到他的歌是初中的时候,在一个小破CD店,一个很不起眼的店,店里的CD碟放得乱七八糟,但是老板都能找到顾客想要找的碟子。
当时,老板把崔健的歌放得很大声,不知怎的,他就被吸引住了,他觉得那歌声一下子就钻进了耳朵里,钻进了心里。他走进那家店,对老板说:“你放的是谁的歌,我要买他的所有碟子。”
然后,他就捧着崔健的CD、磁带回家了,崔健的歌一直陪伴着他从初中走到高中。一个人在家时,整个书房都是崔健的歌声,他总觉得崔健那含糊的歌声能给他力量。
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欣赏,有一次,李维一心血来潮拿了他的MP3,他打开的一瞬间整个人脸色都不好了,叫嚷到:“你听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舒少倾一脸鄙视地看着他说:“这叫摇滚,懂不懂。”
在家里,李妈有时候上来叫他吃饭,听到他放的歌,也是一脸不解,舒少倾已经懒得解释了。
“那你现在搞清楚自己喜欢崔健的什么了吗?”蓝写意问。
“也许是他的那股离经叛道的感觉吧,让我特别有共鸣。”
蓝写意看到了他的脸上浮现出来的神情,仿佛一下子被照亮了一样,这是她不曾见到过的。
“刚刚第一首歌叫什么?”
“红旗下的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