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写意觉得已经好久没有看到一本让她心动的新书了,怎么形容《单读》这本书呢?就像吃惯了海鲜大餐,突然吃到一份清新甜点的感觉,欣喜,又让人回味,难忘。
初赛前的周末,她便坐在秋千上,细细地读着,整个人都沉浸其中。
初赛时,蓝写意写了《我的爸爸》。她在写的时候脑子里满满地都是爸爸的身影。他手把手教她打羽毛球的样子,他教她游泳的样子,他把她放在肩上一路唱着歌去赶集的样子。
《单读》中也有一篇写父亲的文章,她触动很深,她模仿着写到:“爸爸是我附生的墙壁,我像藤萝一样紧紧地附在他身上,他的生命摇摇欲坠,他的倾塌刺痛了我最敏感的神经,于是泪水沿着脸颊,变成一条冷飕飕的河流。”
过了几天,在“全国中学生作文大赛代表选手”的公告上,她的名字赫然在列,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她的作文被选上了。她一路沿着那条林荫道走着,抬头看到浓密的树叶把天空打成零零碎碎的小块,但是蓝写意却仿佛能看到天空,在她头顶明媚着。
何亚丞,那个和她一起进决赛的女生,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呢?蓝写意只知道,她们两人都是高一的,却拔得头筹,秒杀高二高三的选手。
那是一个阴冷的早上,蓝写意在学校门口见到了何亚丞,她站在带队老师旁边,安安静静的。
如何形容她呢?蓝写意想到了洗尽铅华这个词,素净的外表,素净的衣着,感觉气质都是素净的,不染尘埃。
她们坐上了飞机。这是蓝写意第一次坐飞机,心里涌动的都是激动和新奇,急于与人分享。她兴奋地感叹窗外的风景,何亚丞只是冷淡的回复,蓝写意的兴致受到了打击,何亚丞总有种过分安静的气息。蓝写意识趣地没有开口。
没来由的,她紧张了起来。临行前蓝雅墨和舒腾永都宽慰她,就当出门玩玩,不要太在意结果,但是人的虚荣心总是暗暗作祟,谁又希望白白走这一遭呢?
蓝写意想起什么,于是她打开背包,拿出随身带的那本《单读》,初赛时它给了她灵感,蓝写意把它奉为宝典和幸运书。
何亚丞看到她手里拿的这本书,眼睛亮了,她嘴巴动了动,最终没有开口,这是蓝写意第一次看到她有情绪上的波动。
蓝写意思量了一番,问到:“你也看过这本书吗?”
何亚丞点了点头,说:“你怎么会发现这本书?”
她竟然主动问了起来,蓝写意感受到了何亚丞对这本书的兴趣,蓝写意打算认真地经营这段对话。
蓝写意笑着说:“也许是缘分吧,我在书店看到了它,就拿来翻了翻,然后就爱上它了。”
“它哪里吸引了你?”
蓝写意很认真地说:“一本书只要看前面一章就知道对不对胃口了。我觉得这个作家语言老练,描写细腻生动,一个场景她只用寥寥数笔就写得很活。”
何亚丞眼神里依然泛着光,那种眼神,就像看到了等待已久的希望,充满着让人为之一悦的欣喜。
蓝写意有些被她感染了,她觉得,何亚丞对这本书有特殊的情结,她问到:“你好像也很喜欢这本书,为什么它会吸引你?”
何亚丞看着蓝写意说:“也许是它的情怀吧,看似漫不经心的笔调,却能创造出让人心动的世界。”她的语气很淡,宛若一层织在空气中的一层薄纱,她仿佛沉浸到了自己创造的世界了,让人不忍心打扰她,仿佛一开口,那层薄纱便会被破坏掉,将她惊醒。
蓝写意只是看着她,怀着好奇的心理揣摩着这个女孩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但是自己却迷失在她那飘忽的眼神里。
融城是一座包容的城市,对各方文化都积极吸纳,走在路上,随处可见外国人,他们并不是旅游的,而是在此定居,对于有着包容文化的城市,这里的确是他们的首选外籍居住地。
融城比林城暖和,在林城已经需要穿厚厚的棉衣御寒,在这里却会有点发热。刚走没几步蓝写意已经感受到了背上黏黏的汗。
这里也是个绿色之城,放眼望去,林荫道两边都是绿油油的树,丝毫没有因为冬季的到来而蜕换颜色。这让蓝写意恍惚的以为还是在林城。
她们师生三人来到了承办的融南大学,经过繁琐的手续之后被安置在了两个房间里,女老师单独住一个,蓝写意和何亚丞住双人房。
蓝写意已经觉得很累了,她软趴趴地躺在床上,何亚丞却坐在那张椅子上安静地看书。从蓝写意的角度看,窗外的光逆着打在她的脸上,把她的脸勾勒出好看的弧度。她把头发放了下来,温婉了许多。
在飞机上,后来她们一路聊着,尽管她总是回答得言简意赅,但是她已经不再拒绝交流了,这对蓝写意而言,已经是进步了的。
蓝写意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何亚丞安安静静地看了一下午的书。她说:“我不是为了这次比赛在看书,我是因为喜欢看书。”
一直到后来,蓝写意才理解她的这句话,她的生命里,看书已经成了像吃饭、睡觉一样的必须事项。她说:“每天都有人不知疲倦、日复一日地在五彩跑道上奔跑;有人在篮下运球突破,在人缝中出手上篮。我阅读也是一样,它已经成为我的习惯,我的日常需求。”
晚上,蓝写意从窗户往外看去,看到一片昏黄的路灯,沿着那条学校主干道迤逦而上。她突然动了心思,想去走走,看看大学到底是什么样的。试探性地邀上何亚丞,她也没有拒绝,两人便出发了。
融南大学的建筑外表给人旧旧的感觉,散发着古朴、荒凉的气息,整个校园仿佛是建筑巨浪所未吞噬未洋化的一个角落。有的建筑是几何图案式的构造,有的是半弧形的,像一个大拥抱。蓝写意最喜欢那栋暗红色的楼房,顶部是螺旋状的突起,左右两边分别是翘起的尖角,表面上刻着雕浮图案,让人感觉神秘而庄严。
学校的绿化也很棒,走在路上到处都是葱荣的绿树,即使已步入冬季,也没有萧瑟之感。在逆着路灯的角度看,黑影幢幢,迎着风还发出沙沙声,增添了几分诡异。
在英语角,有人操着流利的英语侃侃而谈,也有人口音浓重,磕磕巴巴,但每个人都敢于开口。广场上三五成群的人在认真排练节目,各种风格迥异的伴乐混杂在一起。跑道上跳动着活力十足的身影,足球场上坐着一对对依偎耳语的情侣。
“原来大学是这样的。”蓝写意感叹,“大学真美好!”
何亚丞却说:“别急着下结论。”
蓝写意看着她,说:“难道不是吗?大学多自由。”
何亚丞嘴角勾起一抹笑,说:“其实大学和初中高中的本质是一样的,只不过都是体制下的教育工具,表面上大学自由多了,但是实际上都是在同一盘棋上,我们都还是要遵守这盘棋的规则。”她的语气里有些嘲弄。
蓝写意惊讶了,“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她的话充满着成熟的味道,好似阅尽了世间百态。
何亚丞却收起了那股嘲弄,换了种语气说:“我随口说说而已。”
蓝写意却觉得她并不是随便说说,她的认识达到了这个年纪所远不能及的成熟,深刻。但是她却隐藏着自己,在自己编织的茧内蛰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