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他肩、胸肌肉硬硬的,语气亦是冷硬的。
文弱于是遵照他的命令,继续游。
穿着衣裤游过泳吗?没有的话,定不知那感觉。
衣裤在水里沉坠着,她便得加劲儿。
民国女子裤腿本宽,她不敢游快一点儿,她担心裤子掉了。虽然这身子还是个孩子。
泳池长约50米,她游了一个来回,便又扒着池边,看向文爷。
文爷在太阳伞下喝着冰茶看报纸。
上帝保佑,文爷感受到了她的注视,抬目,抛来一眼,“继续,没我的话,不许停。”她嘴不会说,眼睛却会说的很。方才她滴溜溜地转着眼珠,湿着头发从水里冒出来,衣裳黏在肩臂,小可怜似的。
他却不会可怜她。
文弱回到水里,踩着水,一点点的挽起了裤腿。小腿光(guang)裸了,阻力便会小些。
她靠着他坐的这一侧游,她倾耳听着。
她游了有七八百米了吧,很累了,他还没发话。
她见他起身走了,进了门,拐了弯,不见了。
她便趴在池边喘气。
片刻不见他回来,她遂爬了上去。
倒霉催,没走两步,文爷回来了。
他换好了衣服。一身白西装,彰显着俊逸风流。
她忙抱臂转过身。
她是没发育好,不过,总归是有小小的包包和豆豆了。
文睿拐过来后,便把她的动作尽收眼底。他在心底嘲笑,没发好的小豆芽,连女人的曲线还没呢,却懂得害羞了。
文弱等着他说话,她好回屋。
身后没有声音,骤地腰、背、臀一痛,她又掉进了水里。
文睿从后面踹了她一脚。力不算大,可也不小,且,他穿的是皮鞋。
他的意思她懂。
她又开始游,忍着疼。
他看他的报纸。
半响,未闻动静。
她仰躺在水面上。
他没理她。
看完了两条新闻,再望向泳池,人没了。
文弱人小,体力不支,仰泳却也顶不住了。她便放任了。算了,死了算了……
文睿把她从水里捞出来。
她似没了气息。
一通按压加人工呼吸,她终于喷出几口水,他横抱起她,快步回了自己卧室。
放她在沙发上,文睿这会子才想起来自己还穿着西装。
她在昏迷中,穿着湿衣服会发烧的。
他叫来朱嫂,帮她换。
然后,自己去更换。
她在他的大床上睡着,更显瘦弱。
朱嫂不知应把她放在哪儿,他令朱嫂出去,把她抱到床上。
她吃了药睡着了。
她可真是不禁折腾。苍白、羸弱,皮肤几近透明,脸颊蓝色的毛细血管若树枝丫丫叉叉。
她的小嘴因为发烧,嫣红嫣红着。
他便想起,自己还给她做人工呼吸来着。她嘴很漂亮,唇角总有上挑的微笑弧度。不过到底是小孩子,他是什么感觉都没有的。想到此,他立即暗讽自己真是糊涂了,怎么会想到对一个孩子有感的事,有感觉才是有病。
端详着她,不自觉地,他笑了。刚,在池边自己竟然急得喊“说话呀,你说话呀……”她却哪里是能说话的人?
他拿起她露在被子外的一只小手,小手便无力地耷垂在他掌心。
这手真小。指骨长,骨节小巧,肤嫩莹润。这是摘菜刷锅的手?怎么看都不会是,却似那弹钢琴的。
他派人查过她的来历。她是三年前管家老徐和司机大杜一起在一个飘着鹅毛大雪的傍晚从郊区田野边捡回来的。
老徐见她眉眼清秀,遍给她随便取了个名字叫玲珑。她来的时候便是个哑的。至于她之前的事情,她的年龄、名字、家人情况,便无人知道了。
也就是说,她等于没有来历。
看她的样子,大约在十一岁到十四岁之间,那么,她是八九岁时被领会府的。
八九岁,潜伏在府里三年?
他回国不过两年多,十几岁的孩子有耐心、心机等上三年?
不太可能。何人能训练出这般优异的间谍?
杀手?她手无缚鸡之力,杀个屁。
老徐和大杜,有人在做文章?不会。她是两个人一起带回来的,老徐和大杜明里暗里较劲儿、不对付数年了。
其他人在做手脚?不大可能。听老徐和大杜说,当时天色已暗,若非她穿着红衣服,他们还真看不见她。而且,发现时,她已快冻僵了。何人冒着冻死一个会法语小姑娘的风险,等文家的下人?那次,无人知道老徐他们会走那条路,因为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他们是临时决定走的那条村路。
她之前家境应非常好。她懂法语,气质脱俗,瞧,睡觉居然带股子飘逸仙气。
他放弃想了。
乱世之中,她许是败落了的大户人家小姐也说不定。八九岁记事了,等她醒了,慢慢再问不迟。
她微动了动,颦着眉。
她身子弱,自己那一脚?
他便掀起被子一角,轻手轻脚翻她至侧躺,撩起衣服看她后背。
隐隐的鞋印,淤紫或青。
令他惊诧的是,此外,还有伤痕。红淤的,黯淡的,或新或旧,肩胛、胳膊、腰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