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站在五里河对岸，雪灵楚楚的看着茫茫江水，不禁叹道：“没想到这么快就到地方了。对面就是峨嵋境内了，前面或有船家，我搭乘就去了。你，就不要再送了。”
这里四野无人，倒是这样的天气也没谁敢出来闲逛。
“那好吧，这件衣服你就披去吧，省得路上受寒。”
雪灵突然抓住了正为她披衣的那双手，“莫冥，答应我，不要忘记我们的承诺。你不是说我长得美丽吗？我这副容颜为你而留，直到你权掌青冥派之时，你说过，那不会太久的，对吗？”
“呃，我……”
“对了，这个香包。”雪灵从腰下解下随身携带的香包，送给了莫冥。“这个香包跟随了我好多年，因为它里面包着桃木，外面又有香粉和芝油，所以既可以带在身上辟邪，又可以驱蚊驱虫。喏，送给你留做纪念，希望有它在，你会一直记得我的。”
话说香包这东西天底下并不稀奇，也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更何况东方雪灵是东方世家的大小姐，更无足诧异。只不过，这香包上面是用黄金丝绣的，图画金黄，是只鸟，要知道天底下可以用金黄色的面料做衣服和饰品的只有皇上和皇宫里的人。
“好了，我要走了，这件棉衣我会保留的，我也不会忘记昨天晚上那难忘的一晚。”
看着雪灵远远离去，莫冥却半天没吐出一个字来，直到她的影子被皑皑白雪掩盖，这才返身回去。应了计划，他顺着那条满是蹄印的雪地直奔青冥山去了。
水灵洞，
水灵漪离开水灵洞一整天实际上是走访了少阳寺和逍遥阁两大门派，因为水灵珊迟迟想不出医治莫冥的办法，她实在等不及了，只好亲自去各派寻找昔日好友求解。虽说水灵漪四面树敌，但她的豪气干云在当年还是结交了不少生死之友。这一趟行走没什么直接的解救办法，少阳寺最高的长老和逍遥阁的执事的办法几乎是一样的，都是让他静养，每日加强练功，身心如一，日久天长或许可以解此禁锢。
自从昨晚就不见莫冥的影子，晚饭和今天的早饭莫冥都没来，最后水灵珊检查莫冥的房间才发现他昨夜根本没回来。水灵漪知道这个消息以后顿时心急如焚，一方面担心他现在的安危，一方面气她不在的时候他竟然如此放肆。
水灵珊两姐妹都亲自出去寻找了，甚至走出水灵洞十几里地了，站在青冥山脚下，水灵漪还有意进去，水灵珊拽住了她，“算了，他不可能在这的。倘若真在这里的话，那我们也没有办法的！”
碍于水灵洞四周可寻找的范畴太大了，加之天气寒冷，到了下午就都纷纷回来了。莫冥就像从人间蒸发了似得，唯一的线索就是笑风在附近山洞找到的宝剑和一团灰烬和鱼骨。
整整一下午，四五个人坐在一起，一句话也不说，一口饭也不吃，似乎是在等待他的回来，而在每个人的心里仿佛都有种不详的预感，尽管如此，大家都怀揣着一丝希望，盼望他能平安归来。
再说莫冥偷偷潜入青冥派。
早在十几年前青冥派的内务管理还是很严厉正规的，派内有多少弟子都登记在一本册子上，因故而亡或者还乡的都被划去，并且有访客到访也是会有记录薄的，在这一块上有专门的弟子管理，这在当初算是莫青峰的职务之一。而今，物是人非，猫猫狗狗都能在青冥山内来来走走的，乍一看已无一派之风了。
山门自山脚入口到正阶天梯都有朝廷的人把守，看来那五百多人果真是朝廷派来的。好在莫冥从小生在青冥派，对青冥山的地形熟悉的很，所以从山侧的小径混进了青冥派。山侧是直通青冥派的后厨房，路径崎岖，一般人登不上来，所以把守的并不严。
悄悄的穿过后厨房，路经斋堂，里面是几个师兄在吃晚饭。门派有规，弟子在申时就已经吃晚饭了，所以有很多弟子半夜里耐不住饥饿偷偷跑到厨房来偷吃，这已经不是寻常现象了。
坐在饭桌上的都是青冥派现在的几个掌教师兄，莫冥都看在眼里，当年这些人都还只是些资质平凡的家伙，除了会巧言令色，在武功上根本没有任何造诣，竟没想到混到如此位阶。这些不屑之辈莫冥不想多看一眼，只不过这其中有一位师兄，那是当年偷偷送他和莫夕下山的弟子，莫冥心里对他仍有感怀。如今再看去，他已经消瘦无形，面前的饭却是一动未动。
其中一个师兄问他道：“喂，净禾，你不吃饭了？在这嘀嘀咕咕什么呢？”
净禾轻轻叹了口气，“还是留给小师弟吃吧，他年纪还小，需要多吃些。”
“小师弟？哼。”其中一人不屑道，“你那小师弟早就死了！不过我看你这样子，也撑不了多久了，是不是昨天夜里小师弟托梦来找你一起陪他去啊？”
一群人哄堂大笑，唯独净禾面色如常，看来他在这饱受嘲笑。
莫冥稍有些忍不住，确有些冲动，想要出去和他相会，但是周围这些人哪一个不想把他抓去送给莫啸天领赏。莫啸天表面上说莫冥兄妹已经死了，实际他心知肚明，否则也不会派出自己的王牌弟子去追寻自己的下落。
“师兄……”莫冥含泪轻道，可竟没想到这么细微的声音也被净禾发觉了。
“小师弟？”
“嗯？”
“我刚刚，好像听见小师弟的声音了！”净禾激动的站了起来，四处环视。
“怎么可能？小师弟已经死了十多年了，你是不是出现幻听了？”
几个师兄跑出斋堂，察看究竟，只可惜莫冥早一步含泪离开了。
离开了斋堂，冲着最快而防守又少的捷径去向大殿，可没想到大殿四周把守的这么严，别说凑近大殿，就是想进这院子都是件难事。巧在这个时候送茶的小弟子畏畏缩缩的走了过来，天气寒冷，从后厨房到这里也冻得够呛。不过话说回来，莫冥始终穿着那么单薄的衣服，并且昨晚还为了那顿鱼而湿了全身，但他这一夜仿佛都没有感觉似得。
“唉？你？”
小弟子埋头愣走，不小心碰到了莫冥的身上，险些摔了手里的茶具。
“哦，小师弟，这里就交给我了，你回去多添件衣服吧。”
小弟子年龄不是很大，阅历少，加之急不可耐的想要返回屋中，便急急的交给了莫冥。因此，莫冥就有了名正言顺进去的理由。进了殿堂，里面的摆设几乎没有什么太大的改动，和当年临走的时候相差无几，只不过正中挂着的白鹤图被一副俊朗的剑客取代了。
大殿堂下分别坐着掌门莫啸天和一名朝廷命官，那士官一身乌黑的铠甲，上面似乎都因为鲜血而锈了，可想而知这副战甲在战场上沐浴了多少鲜血的洗礼。
莫冥沉沁着头，可以掩盖面目，一边给两人端了茶，趁机听了他们的谈话。
“沈将军，自从掌门师弟不幸离世以后，我青冥派香火微弱，至今门派上下都不过千人。你看，我们又能派遣多少人赶赴沙场。况且，我们毕竟是江湖门派，没有像将军手下那些神兵受过高等的训练，怎么能上得了沙场。”
说话的是莫啸天，要说假仁假义，在青冥派就数他最虚伪了。
被唤作沈将军的人说道：“这我就管不了了，反正朝廷现在正是急需用兵之时。北方蛮夷犯境，朝廷已经派出十万人马前去抵御，可是这蛮夷凶猛无敌，仅仅几天就吃掉了我们三四万人的兵团。你青冥派虽然没受过军队训练，但是个个都是武林精英，这些在武林中都是名气昭著的，如果你们能派遣些门人去支援，想必可以缓解当前的局势，至少有武功就可以以一敌三了嘛。”
“可是我们青冥派……”
看莫啸天的样子，显然是不愿意帮这个忙。
“莫掌门，你可莫要忘了，你青冥派能有今天也是受朝廷的恩泽，若然没有朝廷庇佑，可能武林中早就不存在青冥派这个门派了。当下江山危急，作为朝廷重视的武林门派，怎么也不会坐观其败吧？更何况，朝廷这杆旗倒了，对你们青冥派又有什么好处呢？”
“这……将军说的及是，明日我就亲自点兵。”
“哎，莫掌门就不必亲征了，这刀枪无眼，万一莫掌门去了有个三长两短，青冥派岂不群龙无首。”沈将军附声轻道：“多挑些弟子去扛着便是，再过十天半个月，皇上会派人来处理此事的。”
“哦，将军这么说，我便懂了。”
莫啸天这才发现迟迟未去的莫冥，“唉？你怎么还站在这里啊？快些下去！”
“哦，弟子遵命！”
莫冥原以为窃听内含，算是大功告成，可没想到正将离去，莫啸天突然叫停：“你先等等！我怎么好像没见过你呢？你是谁的弟子？抬起头来叫我瞧瞧！”
好在莫冥一夜未曾梳洗，肮脏和凌乱掩饰，加之莫冥这十年来未曾见面，他早已记不得他的面相。
莫冥轻声答道：“弟子，弟子是净禾门下的，叫清竹。”
清竹这个人确实存在的，而且和他的年龄相仿。莫冥猜到青冥派上下弟子繁多，就算莫啸天一一去辨认，也需要一段时间，况且他也没有那种闲情。
莫啸天又端详了片刻，仍然没看出什么端倪来。“好了，你下去吧。回去把你的脸好好洗一洗，叫人看见成什么样子！还有！叫斋堂多做些好菜好饭，今晚沈将军和他的部下要在山上过夜。”
“哦，弟子遵命！”
直到退出院子，转到一个没人的院落里，莫冥这才松了口气。谁知，刚刚放松警惕，身边突然噌的一下窜出个人来。莫冥大吃一惊，下意识的迅速按住了他的臂膀，顿时疼得那人大叫起来：“哎呦……好痛！”
听这声音颇有熟悉，再看她这身打扮，侧脸一瞧，莫冥错愕道：“雪灵姑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