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莫冥回到水灵洞已经快戌时了，天上又开始飘起了雪花，茫茫黑夜，隐隐约约的仿佛能听到峨嵋山上的钟声，也许此刻雪灵已经安全抵达了峨嵋山了吧。但愿他能平平安安，也不枉我冒险相救。
进了房间，刚刚点亮蜡烛，屋里坐着的四个人猝然吓住了莫冥。这四个人就像死人似得，坐在屋里静的连口气都不出。他的突然闯进，使这四双眼睛直勾勾的盯在了他的身上，怎么也逃不开。
莫冥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双方僵持住了，直到莫夕的出现，打破了僵局。
“哥哥？哥哥，你可算回来了，你知道我和大姐二姐还有师兄们多么担心你嘛！”莫夕还如同小时候一样，贴在他的怀抱里，任由他宽厚的臂膀包揽自己的身躯。
“姑……咳，师父。徒儿让你们担心了，不管师父怎么处罚，徒儿都甘愿受罚！”
“处罚？你觉得光是处罚就算了吗？你知道我们几个人足足找了你一整天，这里的每个人为了你一天都没吃没喝！”水灵漪吼道。
“徒儿知错！”
“去！去外面跪着！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回来！”
“二姐！”莫夕同时也跪了下来，“夕儿愿与哥哥共同受罚！”
水灵漪气的脸色发白，“你不是我的徒弟，我也管不了那么多。”
水灵珊终于开口了，“灵漪啊，不管怎么样，我觉得咱们还是先听听莫冥的解释，也许他有什么苦衷呢？莫冥，你和我们大家说说，自从昨天到现在你究竟去了哪里？”
“哥哥，你就告诉大姐吧。”
莫冥悄然的出了口气，淡然道：“徒儿领罚！”说罢，转身走出门外，跪在了纷飞的雪中。莫夕追了出去，“哥哥！哥哥，你这是何必呢？那好，既然哥哥连我这个妹妹都不肯信任，那我就一直陪着你，你跪多久夕儿便陪多久！”说着，一同跪在了莫冥的身旁。
屋里仍旧时不时的传出水灵漪的骂声，笑风和逐浪两个人纷纷退走，临走前深深地对着他叹了口气。
十二月的飞雪，那是怎样酷冷的气候，莫夕连件棉衣都不曾披上，一个时辰过去了一张清秀的小脸冻得泛白，睫毛和头发上都已积了一层雪，纤弱的小身躯不停的微微摇摆，看了叫人心碎。莫冥单臂把她揽在了自己的怀里，一边掸去她头上的积雪，一边捂着她的小手，“傻妹子，这是哥自己的事，你干嘛要出来和我一起活受罪，你又没犯什么错。听哥哥话，快些回去吧，时间久了你会撑不住的。”
莫夕颤抖着看着头上的哥哥，一股热泪融化了脸上的雪花：“哥哥，你难道忘记我们小时候了吗？不论我开心还是难过你都陪在我身边，任性便叫我任性，你也不管，那样的岁月多值得我们怀念。哥哥，在这世上你是夕儿唯一的亲人，也是唯一一个可以用性命来保护夕儿的，我很久以前就在心里发过誓了，我们虽不同生，但必同死！只要哥哥不弃，夕儿定然不离！”
莫冥依然跪在雪地里，可双臂却紧紧抱着她，“我……有你这样的妹妹，死亦足矣。”
莫夕偎在他的臂弯，感受着他心脏的温度，也体味着她认为的幸福。“我记得大姐曾经对我讲起当年的往事，说她当年倾慕咱们的爹爹，说只要有他在的地方，那里便是天堂，而今，对于夕儿来说，只要有哥哥陪伴，就算是地狱但在夕儿的心里那也是天堂！”
莫冥摇了摇头，似乎感动的流了泪，“傻妹子，傻夕儿……”
“好久，都没听到你这么叫我了。哥哥，那现在我问你，你为什么不肯告诉大姐和二姐你心里想的是什么呢？至少她们不是蛮不讲理的人，你如果把实情告诉她们，想必她们会原谅你的。”
想到此事，莫冥又郁结心头，“恐怕有一件事是她们不能原谅的。更何况，我也说不出口。”看着妹妹晶莹的眼眸，他轻轻讲道：“我们恐怕在这里住不多时了，倘若叫师父她们知道我们要离开，难免会伤心的，我真的不想看到她们伤心的样子。”
莫夕闻讯爬了起来，面显惊讶，“离开？为什么要离开？哥哥，发生了什么事？”
莫冥娓娓讲道：“其实，今天我跟踪一批朝廷兵马去了青冥派，朝廷说是北方戎狄来犯，已经突破了边防，皇帝派遣了十万兵马前去抵御，结果由于戎狄太强，几天下来就损失了三万余兵士。听那将军的意思是想让青冥派和其他几大门派也派去些弟子支援，表面上说是武林人士功高盖世，以一敌三，实际上不过是想以肉躯驻防罢了。”
莫夕道：“既然戎狄这么厉害，就算调集青冥派所有的弟子，也只能撑住一时半刻呀。”
“自从咱们爹爹走后，青冥派每况愈下，现在的弟子平庸至极，恐怕就连师叔的本事也不及当年了。这样派去战场，无疑是性命不保。妹妹，青冥派弟子从前是没少欺负咱们，但青冥派是咱们的家，再怎样他们也都是我们的师兄弟，关起门来咱们是一家人。我真的不希望他们就这样去白白送死。”
“可是，咱们又有什么办法呢？”结合之前他说话的语气，莫夕不禁联想到了什么，“哥哥，你该不会是想……”
“与其让我们的兄弟去送死，何不让我们来代替他们！”
“可是哥哥，咱们这样去也无异于送死啊？不是夕儿怕死，只是这样做，我们之前的努力岂不都前功尽弃了？”
莫冥语重心长地说：“夕儿，咱们回到青冥派的目的是什么？难道仅仅是为了坐上掌门之位，权掌青冥派吗？父亲的遗愿是把青冥派发扬光大，但在他心里更重要的是天下太平，百姓安康！这也是他为何而死的缘由啊。夕儿，我知道你不理解我这样的做法，其实道理很简单，我们不能让青冥派再这样懦弱下去，哪怕我们战死沙场，但换回来的却是不朽的荣耀。这件事我也考虑过了，你我是爹爹最后的血脉，若我们俩都遭遇不测，青冥派便后继无人了。所以，你留下来，如果我有什么不测，那你就完成我未了的心愿和任务。”
“哥哥！”莫夕攥住了他的手，“哥哥，你难道忘记我刚才说的话了吗？我是不会离开你的！生亦同生，死亦同死！可是，我们该怎么和大姐和二姐说呢？如果实话实说，恐怕她们不会放纵我们去的，难道我们还要骗她们吗？”
莫冥摇头，“富贵在天，生死由命，就算她们阻拦，我们一样还是要去，因为这是我们应该做的，不是吗？”
抛开了这个话题，莫冥又把昨天遇到东方雪灵的事前前后后讲给了莫夕，在愉快的聊天当中两个人似乎忘记了身处之境。就这样嘻嘻哈哈聊到了半夜，莫夕耐不住困乏，倒在他的胸前睡着了。莫冥看了看眼下的莫夕，连身上最后一件薄衫也脱了下来，披在了她的身上，嘴里对着她轻轻说道：“夕儿，你永远是我的好妹妹，我会用尽一生来照顾和保护你！”最后在她冰凉的脸颊上送以轻轻的一吻。
水灵漪和水灵珊两个人一直都在窗前看着这对兄妹，直到莫冥脱下外杉盖在莫夕的身上，水灵漪心里还略有些担心，生怕他冻坏了，可是有碍于面子，只好直勾勾的看着，心里担心着。
水灵珊又重新坐在了床上，继续织补着那件仿佛永远织不完的衣裳，嘴里说道：“灵漪，你没发现莫冥回来以后气色大变，和往常大有不同吗？”
水灵漪仍然站在窗前望着，“能耐住这么冷的天气，除非内功护体。我看不像是翁老色鬼的那股内气。”
“当然不是了，自打之前我看到他的面色时就已经发现了。”
“那是什么？”
“血饮残阳！”
“血饮残阳？”水灵漪猛地转过头来，目光里透满了惊讶。“他怎么会学得血饮残阳？那书不是早在十年前就毁了么？姐，你是不是在隐瞒着什么事？”
幽光下的水灵珊尽显幽昧，“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了会更好，况且我们都是些逃世避俗的人，这一生都要荒废在此。灵漪，我们是时候让他们离开了，他们有他们的事要做，我们也有我们的事要处理。”
水灵漪短叹一息，回头直愣愣的看着窗外的莫冥，“是啊，该来的早晚都会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