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可是,哥哥你现在尚未痊愈……”
“我可能暂时回不去了,后背的伤似乎有些严重,我现在动一下还钻心的疼,去了恐怕也只会帮倒忙。这样,夕儿,你们四个人向可汗陛下借几匹快马,现在就启身赶往水灵洞。咱们出来有半个多月了,我早该想到这件事,只是这段日子受青冥派内事的干预,没有抽出心思。也不知这半月多她们的情况如何……”
“那哥哥你怎么办?我不能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啊,不然我留下来陪你,叫子轩几位哥哥回去吧。”
莫冥摇头,“这不行,子轩几位师兄虽然武功不俗,可他们不谙世事,在外闯荡的经验不及你,我若不在,你是唯一可以带领他们的人!这里有索将军和可汗,这么多兵马之中,我恐怕是最安全不过的了!待我伤势见好,我会及时赶回水灵洞的,但愿你们能阻止悲剧的发生!”
莫夕向察尔哈禀明了情况,察尔哈赠他们四人一人一匹神骏,并派遣了一支亲信卫队陪同。路上,因莫夕不习惯颠簸,骑马犯晕,便被邀坐在了笑风的马后。笑风驾马边问:“夕妹妹,回去以后你有没有办法劝师父她们离开水灵洞?”
莫夕怕晕,抱着笑风的后腰,却是看得逐浪艳羡而又嫉妒。她在笑风的背后摇了摇头,“依大姐和二姐的性格,她们是决然不会离开水灵洞的。我们回去只能提防不测,协助她们破敌了。遵听哥哥之见,只要让她们在一起,一切即可无碍!”
水灵洞,
自莫冥一行人离开水灵洞,水灵珊二人的生活也自此变得平淡无味。没有了那些叨扰,只剩下许多惦念,两个人每天都仿佛各有所思,很少再讨论些什么,更没有要讨论的话题。
这天,两人仍是面对着饭桌,看着手里的饭碗,却没有心思去细嚼慢咽。水灵漪仍和从前一般,每次饭桌上都一言不发,除了她所言的内心愧对以外,更多的是她是唯一一个知道她的身世和经历如此清晰的人,以至于自己在想些什么,她都会洞穿。所以水灵漪时时都想躲避她,尽管她是亲姐姐,可她从来都没有这样认为。
水灵珊看了看桌上多余的几只碗,淡淡叹道:“呵,人都说人老念旧,灵漪,你我连四十岁还不足,每日都这样忧思从前,难道我们老了吗?”
水灵漪顿了顿,却没有回答,而是继续闷着头吃饭。
水灵珊托着碗,便再吃不下,微微苦笑,“灵漪,假如有一天莫冥重掌青冥派,你会再回青冥派吗?呵呵,我想你是不会的……灵漪,不瞒你说,自打我看到莫冥,心里就不由自主的想着一个人,话说回来,当年,我还是蛮对不起你的,虽然如今你和我同住一处,却不愿与我共处一屋,我知道你心里还在恨我。”
水灵漪将筷子拍在了桌上,遏止了水灵珊的话,冷然道:“不要再唠唠叨叨的好吗?你老不老我不管,可我不想老,也还没老!”
水灵漪撂下饭碗,起身准备离去,却听水灵珊尖声陡起,“我昨晚梦见师哥了!”
水灵漪微微震惊,没有立刻离开,背对着水灵珊,只听她道:“师哥身负重伤,鲜血流了一地,奄奄一息时还对你念念不忘。我拼命的替他止血,哪怕是封闭血脉也无济于事,他倾尽最后一丝气力叫出的还是你的名字!”
“够了!”水灵漪咆哮,头发猛地一甩,怒发冲冠,“二十年了!整整二十年了,你捏着这个把柄无时不刻的提醒着我,是我杀死了师哥。没错,师哥是因我而死,是我一剑刺在了他的身上,可是事已至此,你还想要我怎样?你知道吗,这二十年来我无时不刻都在你和师哥的阴影里徘徊忏悔!你心里忘不掉他,忘不掉二十年前的事,我又何尝非此?你知道吗?我每每见到你都会想起师哥,想起从前,你甚至都快成了我的噩梦!当时是你救了我这条命,我感激你,但却并不因为你是的姐姐,你现在要我去认罪,我更是不能!我莫子漪从来如此,就算上天重蹈当年,我也一样会循此路!你说我不是人也好,说我禽兽不如也罢,但我莫子漪从来都不曾向任何人认过错!”
水灵珊闻言冲将近来,当面就是一记响彻四壁的耳光,顿时使水灵漪飞发四散。
“时至今日,你仍是死性不改,你可知我们为何要搬到这里来?如果不是为了保全你的性命,我们会隐遁武林,绝迹江湖,在这深山野林里颓废度日?难道你每天清晨早起,面对着清风洗礼,仍旧不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水灵漪缓缓抬头,扑朔的烛火下,那张脸看起来很是惨淡可怖。
“莫子珊,你太自以为是了!你总是用你的心去衡量别人,你又什么时候站在我的立场上想过?你口口声声说我们是姐妹,可是这么多年来你又有何时当我是姐妹?一切的一切你都在和我争!你救我,不过是不想活在更深的愧疚当中!”
水灵珊不觉泪下潸然,举臂还要打,水灵漪紧紧的攥着她的手腕,深冷道:“你没有资格打我,更没有资格再管我!三十余年了,我从来没把你当作是姐姐,这些你应该比我更要清楚,莫子珊,自今日起,我们恩断义绝,各奔他方!”
临走前,水灵漪竟恶狠狠言道:“但愿你能早些死,这样就可以去地下陪师哥了,这不正是你想要的结局吗?”
水灵珊看着水灵漪毅然而去的背影,心里堵塞,无言相对,只凄然地抓向她的影子,随着天外响彻云霄的雷霆,她哭着叫道:“灵漪!灵漪……是姐姐对不起你,全都是姐姐的错……”
自水灵漪走后,水灵珊坐在那厅堂之中整整一夜,也就在一夜风霜下,她变得头发花白,成了一位看起来年过花甲的老人。她等待这水灵漪能回来,可这一夜无果,只是昨夜那场雨仍在持续。异常湍急的水流在屋下流淌,那厅堂就如同现在的她一般,摇摇欲坠。
水灵珊苦思冥想,将这近四十年来从小到大发生的每件事都想了个遍,就如水灵漪所说的,她并不是个好姐姐,也不是名好弟子,更不是位好爱人。而今她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心难安,改变自己,补偿灵漪,可她发现人的外表和性情可以改变,但历史终归还是会深藏在脑海里,而且时不时的警醒着自己曾经做过的事。
如此回顾和反省了数天,看着小筑下的河流,那一滴泪水落入河水之中融为无形,她的耳边仿佛回旋着水灵漪临走前说的那句话,“但愿你能早些死,这样就可以去地下陪师哥了,这不正是你想要的结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