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
大约在五更天，天色微亮的时候，莫冥终于到了蜀山，当时那匹马已经声嘶力竭了，从西北边境到东南中原，这么远的路途就算是连夜赶马车也要个两三天。莫冥看了看此处距水灵洞已不再远，便下马慢走。
站在那瀑布下抬头仰望，那种感觉仿佛是两年前第一次来这里一样，当时他带着莫夕像个被遗弃的孩子似得，急迫的渴望回家的感觉。他也还清楚的记得他拜了师的第二天早上就被水灵漪早早叫了起来，并且挨了一天的打。此时此刻，他心里颇感温暖，也很是感激，如果没有水灵漪那般凶残的调教方式，可能也不会有今天的自己。
这时的水灵洞一片死寂，尽管莫冥向后退了许多步仍旧看不到一丝光芒。他将马拴在了附近，顺着瀑布旁的树藤用轻功三两下跳了上去。踩着河流上已残缺不齐的木桩，来到小筑跟前，他这才猛然发现小筑已不复存在。房舍坍塌，那些碎片都已被河流冲走，眼下俨然是一片木板盖在了河流之上而已，四壁无墙。莫冥又分别去了水灵漪和几位师兄的房间，里面都没有人，漆黑一片，这让他心里渐凉，看着情形想必她们已经交过手了，只是胜负……
在那间满目疮痍的小堂下，他发现了水灵珊的那把剑，出鞘的剑上尽是伤痕，莫冥暗道，如若水灵珊等人击退了翁闭鹤那为何会留下这把剑，又为何会离开水灵洞，恐怕她们现在已是凶多吉少，这个翁闭鹤果然不简单，也确实好阴狠，只是，姑姑，夕儿，你们现在究竟在哪里啊。
正当他陷入无助的深思当中时，身后不知什么时候走来一个人，莫冥耳朵一颤，虽然附近的河流汩汩，影响了他的听觉，可他还是感觉到了。正好他手里拿着剑，待那人再靠近半分，回头便刺。谁知，还没等他抽剑，那人歪歪斜斜的倒在了他的脚下。
莫冥以为是水灵珊或是莫夕等人之一，可能是在激战后生还或者逃脱的幸存者，也许从她口中还能得出事情的经过。他半蹲下来，刚叫了声姑姑，这人就已经歪下脖子昏厥过去了。此时天空灰白，没有晨曦，雾蒙蒙一片。她将那人翻过身来，却发现她并不是水灵珊或是水灵漪，这样的形貌也更不是莫夕。
莫冥瞧了瞧这女子头上戴的一种银冠，那是一圈银色的环冠，上面雕刻着十分精致的图案，两边上面镶嵌着一对蔓延至尾的小金凤，正中间是三颗小珍珠环绕点缀着一颗红宝石。这环冠似乎是在哪里见过，莫冥颇有印象，只是可能时间太久已经记不太清了。
这女子面容姣好，看样子和水灵漪年龄差不多，三十出头，只是她浑身是伤，最为严重的是脖颈侧面的一道伤口，好在没有伤及喉咙和动脉。就在他动手检查她的伤口时，从她手里滑下来一样东西，看起来像是块令牌，是纯玉打造的。莫冥拿在手心，借着天光，仔细一瞧，猝然发现了那上面的四个字，“若云仙子”，翻过来背面更是鄂住了他，背面的两个字刻着的竟然是“凤清”！
这一瞧不要紧，险些将他惊出了声音来，当即大诧，凤清怎么会在水灵洞！？
果然，她头上那银冠实名应该叫做凤珠宝华，是峨嵋派掌门的象征物，自从梦柔往生，峨嵋派无人掌管便分出内外两个人来主张，凤清主外，代表了整个峨嵋派的形象，而且论武功，经验和才识都在上官雪之上，因此名义上她算是峨嵋派的掌门。
莫冥喃喃自忖：“难怪我看这凤冠眼熟，十几年前这东西一直都是戴在梦柔姑姑身上的！”
回过神来，他摸了摸凤清的脉搏，虽然他不懂医术和诊脉，可就这么按着脉象，感觉还是很稳定很有力的，这下可是难为了莫冥。他一不懂医术，二在这荒山野岭的两个人影都没有，怎么救得了凤清。无奈之下他只好驮着凤清赶去峨嵋派，她是峨嵋派的代掌门，更何况峨嵋派有精湛的医术，把她送回家自然是最好的办法了。
一路上，莫冥甚感蹊跷，暂且不说凤清的出现，就说水灵珊和水灵漪等人，依她们二人的武功可以说得上是万军丛中来去自如，尤其是水灵漪，轻功了得，这他是见识过的，哪怕说打不过，逃出来总不是问题的，可是这些人就像是同时失踪了似得，一点消息和线索都没有。不论怎样，他都无法被这种现实信然，他隐隐涌出个设想，那就是她们虽然和翁闭鹤交过了手，但当中一定出现了变故导致她们不敌，可能有人受了伤，但也一定有人逃出来了。
话说他来到了当初送走东方雪灵的那条河岸，沿着河堤走一阵就可以寻到一座桥，过了桥对岸就是峨嵋派境内，再走不远便是峨嵋山了。可当他走到一半路程的时候，又是一桩骇人之事，只见迎面跑过来四名女子，神色十分慌张，但可以看得出来，其中三个人始终围在当中一个穿着粉红色外装，个子很窈窕的女子身边，想必她的身份不容小觑。
这四个人与莫冥擦肩而过，莫冥看了那粉衣女子一眼，瞬间像过了电似得，那样清秀淑美的面容，虽然脸上尽显慌色，却仍旧雍容高贵。
可是还不容他再仔细打量，尾随其后那一百多个女弟子却是着实的惊吓住了他。那一百多个弟子一边喊着站住别跑，一边挥着长剑穷追不舍，那阵势叫莫冥一个男人看了都不觉惊悸。霎时间，整座桥隆隆作响，不亚于万马奔腾，莫冥眼看着这一百多人在自己身边冲过去，硬是愣了半天，直到她们跑远了这才渐渐缓过神儿来。
莫冥一边苦笑一边暗叹太吓人了，可是驾马刚走了两步，突然心生疑念：这座桥通往的是峨嵋境内，而且这些弟子都是女孩子，那也就是说这些都是峨嵋弟子。峨嵋派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以至于代掌门凤清会遍体鳞伤的出现在青冥山外的一处隐舍，上百名弟子下山……
想起方才一面而过，仿若天仙的女孩，那脱俗的容貌并非世上常有，尤其是对视的一霎那，那眼神中充满了无尽的哀怨与忧伤，也正因为那眸子无比的熟悉这才会使他心里惊触。而回想记忆里的从前，曾有这样一个稚嫩的声音在不停地的叫着他：“莫冥哥哥……莫冥哥哥……莫冥哥哥，带我一起玩好吗？……莫冥哥哥，她们欺负我……莫冥哥哥，你不要走好吗？……莫冥哥哥，谢谢你……”
记忆深处犹如一道闪电划过了他的脑海，莫冥清醒了过来，身子一震，嘴里喃喃道：“梦，梦柔，不对，馨，梦……梦馨！”莫冥猛醒，这才彻悟，“梦馨妹妹！不好！”他连忙驾马掉头返回去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