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二
夜里,众人微酣,有的已经熟睡,莫冥带着梦馨悄悄进入凤清房中,漆黑中,梦馨轻声问道:“莫冥哥哥,我们这是来干什么呀?”
莫冥轻嘘,还不等他回复,只听一道指力在面前飞去,顷刻,房内烛光四射。坐在榻上的凤清正直勾勾的看着两个人。
梦馨懦懦的躲在莫冥旁边,似乎有些不敢正视凤清那双看起来有些凌厉的眼神。“姨母……”
莫冥却泰然自若,轻轻击掌赞道:“师叔好内功,就算是大伤初愈,却也比晚辈厉害得多。”
凤清知道他是在称赞她刚才的弹指之功,但她并未接受,而是质问:“这么晚,你们来干什么?”
莫冥不羁笑道,“师叔真是好忘性,白日里不是您叫我晚上来见您吗?”
“哦?我怎么不记得有这回事。”
“师叔不是说有什么事晚上再说么?况且,看师叔这副仪态,不正是在等晚辈来吗?”
尴尬少顷,房内寂静了一会儿,凤清微微露出笑色,“好小子,脑筋非同寻常。可教也。”
两人对笑,却让梦馨满头雾水,莫冥拉着梦馨坐在凤清对面的板凳上,解释道:“白天人多耳目多,有些事可能师叔害怕外人知道,所以就装病敷衍,实际上是告诉我们夜里等他们都睡了再谈。”
“哦,原来是这样,莫冥哥哥你也不早告诉我,害的我都不敢动了,生怕姨母发脾气。”
众人一笑,莫冥轻嘘,“小声些,他们还在睡觉,不要打搅了别人。”
凤清不停地观察着莫冥的举止仪态,脸上虽然充斥着笑意,可眉间仍有白日里不散的诧疑。
“你是莫冥?莫凌峰之子,莫冥?”
莫冥与梦馨对视,不禁泛笑,“怎么,难道师叔自下午以来一直是在怀疑我的身份?”莫冥又将那枚青冥派的扳指拿了出来,“这是当日我托那车夫交给师叔的信物,如果师叔不信,我还可以将当日那封书信上的内容背给你听。”
凤清摇手,“不必了。我,只是不太相信这个世间而已。”
莫冥收起扳指,问道:“师叔,我想问您之前您为什么离开峨嵋派?我听馨妹妹的讲述,说上官雪称您要与外人联手倾覆峨嵋派,据为己有。”
“那你信吗?”
“当然不信。师叔您已是峨嵋派掌门,倾覆峨嵋派有什么意义?就算倾覆,您一样还是峨嵋掌门,这没有必要。显然这是上官雪编出来以供她信服门人的冠冕堂皇的借口。”
凤清微笑,看起来很欣慰。
“可是,师叔你为什么要离开峨嵋派呢?不妨冒昧,师叔是否与逍遥阁的林阁主一起?而林阁主至今杳无音讯,生死未卜。”
凤清登时黯然,面色微伤,“林少峰……他死了……”说罢,合睫泪下。
莫冥与梦馨震惊,不过相对来说莫冥对此事已经猜到些许,“想必,师叔和林阁主定然遭遇了歹人袭击,但是有一事晚辈不解,那日师叔为何会在水灵洞出现?峨嵋派乃至遥光山与水灵洞都相距颇远,师叔远赴那里做什么?”
凤清未答,但明显看的出来,莫冥方才那般口气仿佛质问,他急忙道歉:“晚辈无礼,只是迫切的想知道内情,所以言语不慎,还望师叔不要怪责。”
凤清稍沁着头,一手捂着嘴害怕发出哭声,眼泪却已经隐忍不住,“峰哥他就倒在我的面前……我亲眼看着他被那些人杀死,而我能做的却只是鼠窜落跑……”
莫冥心里诧疑着为什么凤清会叫林少峰“峰哥”,不过转瞬想到早年他们都是相识,也许关系好一些所以会有这么亲昵的称呼。但在他还想继续问些什么的时候,凤清突然变了脸,满是泪痕的看着莫冥,神色有些凶厉,口气也反而质问,“你该不会是龙旗卫那些人的手下吧?不然那天你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今夜这番谈话让莫冥连连吃惊,他不晓得为什么凤清会有这么多荒谬的疑问,他知道这肯定与她之前的遭遇有关,但想要从她的口中得知内幕,恐怕并不像想的那么简单。
“不瞒您说,那天我正从边疆返回,相助我的师傅水灵漪。那天和师叔相遇的地方叫水灵洞,是我师傅的住所。我也没想到怎么会在那遇见师叔,所以我当时也很惊讶,我也以为是龙旗卫那些鹰犬,还差点伤了师叔。”
“水灵漪……你的师父是水灵漪?”
“呃,是的,我和妹妹两年前实在无路可逃,莫师叔不停地派人追杀我们,无奈之下我们才找到了水灵洞拜在水灵珊和水灵漪两位姑姑门下学艺。”
“你真的以为追杀你的那些人是莫啸天派去的吗?”
此语一出,莫冥瞠目结舌,“难,难道不是吗?”
凤清目有所视,喃喃着说:“这一切都是一个阴谋,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阴谋,大阴谋……”
莫冥有些急不可耐了,实在是半天下来实情没套出来,反倒套出来更多的疑问。
“师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实在听不懂您的意思,为什么,难道莫师叔不想除掉我们?”
凤清平息了心里的悲伤,讲道:“大约在五年前,有人偷偷潜入峨嵋派,悄悄在我房中放了一封信,也就是上官雪所说的我要与外人倾覆峨嵋派的密信。实际上信上的内容很简单,是说如果我想如愿,或者解开心中的诧异,可以去找峰哥,也就是逍遥阁阁主林少峰,说他会告诉我一切。我忍着这个秘密五年多,一则我对当年很多事都很困惑,二则我身体羸弱,恐时不多日,倘若我一走,上官雪必然会反,到时候馨儿自然不会好受。所以我带着这些去找了林少峰,他带着我去了龙旗卫总坛,我们见到一位故人,一位……很熟悉很熟悉的,故人……”
凤清的讲述戛然而止,莫冥催道:“那然后呢?这位故人是谁?”
凤清闭上了眼睛,仿佛当时的那一幕十分不堪形容,“后来峰哥为了保护我,被打伤致死,而我,落荒而逃。”
“那中间这些事情呢?还有,师叔你刚才所说由林阁主带领你去了龙旗卫总坛,那想必林阁主和龙旗卫的关系……”
“这件事和峰哥没有关系,都是我,都是我害的。和他没有关系,你不要胡乱猜疑。”凤清突然收敛了情绪,变得有些冷肃无情,“当中的事我是不会讲的,你也不要去寻找什么龙旗卫的总坛了。龙旗卫,并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那是一潭几乎将所有人都卷在其中的浑水。”
莫冥听了顿时不满,“师叔,您这说的什么话。难道就因为龙旗卫不好对付就不去抗衡了吗?您在峨嵋山这些年可能感受不到世间百姓们的苦衷,但是您在峨嵋山,这些年朝廷,龙旗卫对峨嵋派的管制约束您也应该深有体会,再这样下去,武林就变成了龙旗卫的武林,天下就变成了龙旗卫的天下!师叔,当年您是和我父亲一起反抗朝廷的,您应该能体会得到我父亲的心声,应该能体会得到百姓们的……”
“够了!”凤清怒哮,好惊人的一声,响彻周遭,“我说这些都是为了你和你的妹妹好,如果你依然一意孤行的话,会有你后悔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