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记事开始,我就一直生活在两个女人中间:一个是姨妈,另一个是奶奶。别人家的孩子最先学会的话是“妈妈”“爸爸”,而我最先学会的话却是“姨妈”“奶奶”,是姨妈教会我的。我自生下来,基本上就是姨妈带着我。我没有母亲,没有父亲。我始终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始终没有人告诉我。好在那时候我还小,还不懂得去究其原因,更不清楚没有爸爸、没有妈妈意味着什么,只知道我有姨妈,有奶奶,这就够了。尤其是姨妈,她是我的一切,只要有她在身边,我什么都不想,什么也不要。
姨妈长得很漂亮。她的漂亮很特别,无法用美人的标准来衡量。人们常说的美人,往往就是双眼皮、大眼睛、鹅蛋脸、樱桃嘴。姨妈的长相正好相反:小眼睛、单眼皮,一眯起眼来,成了一条缝,着实给人一种天真无邪、妩媚动人的感觉。她眼睛不大,却水灵得几乎要渗出水来。她白嫩的脸上总弥漫着缕缕愁云,谁看了都会从内心深处生出些许爱怜来。她的嘴不是太大,与整个脸型的搭配,绝对是恰如其分。白釉似的牙齿排列得不大整齐,更给人一种无比可爱的印象。她个子中等,线条分明,各个部分的衔接精妙绝伦。浑圆的臀部将贴身的旗袍拱出一个圆形。以此为中心,两条修长的腿向下垂延,柔软的腰肢向反方向伸延。姨妈最喜欢穿旗袍。在她的衣橱里,挂满了各种颜色的旗袍,有软缎做的红旗袍,有阴丹士林布做的蓝旗袍。她最爱穿的是一件藕荷色的,与她的皮肤颜色非常协调。无论哪件旗袍穿在身上,她都身影袅袅、楚楚动人。
她晚上睡觉习惯脱得一丝不挂。她说那样舒坦,白天已经被衣裤包裹得紧紧的,晚上再穿这穿那,太憋气。她总是把我的小脑袋揽在她富有弹性的奶子上,两条小腿夹在她的大腿里。姨妈的肌肤光洁滑润,躺在她的怀里,就像睡在一张梦幻般的摇篮里,很快我就进入甜甜的梦乡。
我有时候也和奶奶睡。但感觉不一样,奶奶总是用她粗糙的手掌拍打几下我的屁股,喝道:“快睡下。”看我躺下了,她就自顾自地睡了,再不管我。奶奶睡觉爱打呼噜,一觉睡到大天亮,不带醒的。我半夜被尿憋醒,以为旁边睡着的是姨妈,便伸手乱摸,摸到的是奶奶干瘪松软的奶子。睡梦中的奶奶手一抡,把我打到一边,哭半天,奶奶都不醒。所以,只要一听奶奶说“今晚跟我睡”,我便躲起来。
多少年以后,我给恋人说起这些。恋人窃窃讥笑,手指点我的脑门责骂道:“原来你从小就是小色鬼。”我急了,反驳道:“别乱扣帽子。那时候哪能懂得这方面的事情?”“好好,不扣帽子。那就算是朦胧性意识吧。”恋人不依不饶。我还是不赞成她的结论,辩驳道:“与性扯不上一点关系。”恋人笑着说:“给你开个玩笑,你急什么!唉——”她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春霭,你说人从几岁开始有性感觉?”我白了她一眼,揶揄道:“没研究过。你是不是有所研究,说出来,我洗耳恭听。”
恋人没客气,真的讲起了一件她亲身经历过的事情——
那时候的大学生经常下乡参加劳动。那年夏天,他们到一个山村帮助农民割麦子。她和另外几个女生住的房东家有一个小男孩,顶多四五岁的样子。只要女生一回来,小男孩总要跑到她们住的房里去玩。这天傍晚,女生一回来,便从井里打来水,在澡盆里准备洗澡。我的恋人首先注意到了小男孩的存在,便哄他出去。小男孩不肯。一个女生说:“没事的。这么小懂啥呀。”她第一个脱得一丝不挂洗了起来。其他女生觉得有道理,也先后脱光洗了起来。后来,还是我的恋人发现了情况。她惊叫一声:“哎呀!咱们太大意了。谁说小孩子不懂,你们看——”几个女生一起朝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小男孩大腿根上那个手指粗细的小东西,像根铁棍似的硬硬地挺着,他小脸绷得紧紧的,小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女生的敏感部位。
女生们纷纷从澡盆里跳了出来,手忙脚乱地从炕上寻找自己的衣服,将下身裹了起来。女生们软硬兼施,硬是把小男孩弄了出去。当她们插好门,准备重新洗浴的时候,传来小男孩“哇哇”的哭声。
再后来,在和同学们闲聊中,我的恋人又不经意中泄露了我小时候喜欢与姨妈睡觉而不喜欢和奶奶睡觉的事,逗得女伴们笑个不停。经过认真的讨论,女生们一致认为,小时她们每个人可能都“朦胧”过,只是没有意识到,或者是没有留在记忆中就是了。
第二天在麦田,那几个女生都用异样的目光看我,脸上还挂着意味深长的笑容。当我得知了原委,把恋人臭骂了一顿。恋人再三解释:“我又不是故意的,说漏嘴了,以后不说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