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利普·贝克
董 强 译
害怕
曾经有欲望。
对自然星辰的欲望，
随天之理。
她们是天的女儿
高不可攀。
她们向下扔线。
男孩们是地上的。
不要说女孩。
她们有时跳过战争阶段
她们有着远方的光。
地上的男孩有两个。
一个瘦，一个胖。
瘦的那个，像一把尺，
经历中没有什么荣光。
胖的那个，不知恐惧，
不知高高在上的女孩
是骄傲的。是傲慢的料。
他想体验害怕。
菲利普·贝克（Philippe Beck，1963），法国当代诗人。现任南特大学哲学副教授。阿尔戈尔出版社为他出版过一部对话体专著《非要人贝克与热拉尔泰西埃的对话》。两首诗作选自诗集《民歌》，弗拉马里翁出版社，2007年（Chants populaires， Flammarion，2007），内容全部根据格林童话而改写。为了更好地理解这两首诗的涵义，请参阅《格林童话选》中的《傻小子学害怕》和《忠实的约翰》。
他听说害怕会让人“发抖”，
“起鸡皮疙瘩”，或者起“鸡皮”。
他是谁？
在开满星星的天上，
向来缺乏
“鸡皮”的艺术
不知害怕的大胆的人，他是谁？
他是否空虚的颗粒，仅他一人？
空虚的颗粒没有欲望。
他比一张孤独的面纱还要孤独？
或者是被霜接受了的颗粒？
残酷的钟声
使他浑身发冷。
在胖胖的身躯中，有着年轻的勇气。
他在离雨很远的地方，
远离渴望的收获。
我们叫他胖子吧。
用文字为他洗礼。
他生硬，他想发抖。
自由的好奇心，
由父亲发出，
他让猫安静。他是无意志的
内敛或坚定。
他赋予牲畜水的感觉，
以及远望全景的能力。
静止的生活。
猫从属于脖颈上的项圈。
胖子的床在空气中漂浮。
他在享受休息。
一层楼一层楼地，他跑向害怕。
在一张凳子上，他粘起半截、半截的人
毫不发抖。
在壁炉旁边，
他一次次点亮
成为灰烬的火。
成为灰烬的火。
他让骷髅的头变得更圆，
并随着音乐，玩起撞柱球的游戏。
（空气中重新出现线）
然后平静地再次入睡，
在醒来时，
胖子想为那些太安静的人取暖。
想知道再次成为灰烬的火的范围。
害怕在冰冷中出现
铁的太阳
在泥床上爱的热雨之后。
因为，在证明自己毫不害怕之后，
他娶了远方的女孩，
一位父亲掌上的星星，
而且也为她取暖，
当然，母亲也是星星。
故事告诉人们
冰冷的阶段
对胖子的光荣来说，
最初是欠缺的。
胖子是准则。
爱情用了两次时间，
告诉他这一阶段的重要性。
改编自《傻小子学害怕》
忠诚
临终的床上承载着话语。
奴仆是耳朵。
这是上天指定的人。
一种垂直的忠诚。
他上去了吗？秩序的赐予者闭上了眼睛
宁静地。或开始。
话语绣出儿子。
接下父亲话语的人是忠诚的。
带着儿子
坚定的眼神。
眼睛是古老的商店
带着雾的封闭。
在学习了床的话语之后，
忠诚学习了腿的功能。
在人间的悲喜剧中，
课程一直延续到人民。
社会是公众的。
人的风是和平。
那么神圣的风，是战争？
夜莺的地板
通过社会生活
让帆船鸣响
让行会人员鸣响。
通过对未来侵略的敏感
进行教育
父亲的城堡或大建筑
是可以参观的。
从上到下，除了一个房间，
正如经常发生的那样。
放有危险画作的房间。
让人害怕的画。
一种力量让参观者倒下。
美人鱼的画？儿子想见到
美丽或危险。
尽管有父亲的禁令。
儿子打开门。
地上的尤利西斯？
忠诚的沉重的心。
钥匙在转动前
发出大海的呻吟。
儿子见到父亲，倒下。
地上有一个舞厅。
里面的舞厅。
或水平的舞厅。
图像进入。
父亲的随从在床上。
为了什么样的话语？
树上的叶子是
尚未开始说话的语言。
她，被创造的女子，
周围有无数的金子，
一群密集的人。
儿子醒来了。
他必须创造一个金子的周围
他根据图像，
带着一大堆东西，向她航行。
船就是博物馆。
对金子的激情
有多少效率？
船化为一大批
小小的城堡
通过一种冥想的不常见的变种
好奇有一种动机。
小心激情的气息，
灵魂自然的祈祷？
原作比再现更美？
儿子正面对着
真实的女儿。
仿佛被钉在了那里
在船上，心几乎消失
床单吹散在外面，大船像鸟一样飞起来
或像帆船
继续在里面参观：
剖面、矿物……
静止地展现。
要参观女士？
她已经被参观。
天马，火的衬衣，
让人倒下的舞蹈，
在婚礼之前。
情感中的飞升。
有没有一泓灰烬的湖水？
忧郁的问题，忠诚必须将它们显示？
还是将它们擦去？
擦去，然后再显示，
显示它们的通性。
它是石头做的。
放在婚床边上的
忠诚的雕塑。
它会因故事中的参观者
或“国王”的忠诚而存活。
毫无保留的忠诚。
解除血液的凝固，
在人多、什么都有的花园中。
电子音乐花园。
改编自《忠实的约翰》
热拉尔·马塞
董 强 译
记忆中的女孩
第一个女孩在白天造访
就像正午的魔鬼。
她在影子上行走、跳舞
在夜晚降临时消失。
第二个结了一次又一次婚
从而游遍了整个国家：
她在床头歌唱
就像是在大船的船头。
第三个以爱男人为职业
男人们在她腿间看到了涨潮、
落潮，甚至森林的边缘，
但他们一直都未能游遍她的整个王国。
向接下来的那个，我许下愿
要换生活，如从前的
大旅行家换随从
舞蹈家换女舞伴。
热拉尔·马塞（Gérard Macé，1946-），法国当代诗人。生于巴黎。马塞无疑是当代最杰出的散文家之一。他因其“作家——诗人”的独特身份而为人所知，也正是由于他，诗歌的“散文化”（作为一种诗歌创作的空间）得到了突如其来的扩展。主要作品有《语言的花园》（1974）、《睡木》（1983）、《巴别塔的阳台》（1977）等。诗作选自《记忆中的女孩》，伽利玛出版社，1993年（Filles de la mémoire， Gallimard， 2007）。
第五个我想让她成为
欲望之夜中的蜜蜂，
在夜晚中一边舞动
一边脱衣的舞女。
让·克洛德·班松
董强 译
白居易
诗歌的朝圣可是古老的事
早在公元八百年左右
白居易到了江西山中
去看陶渊明生活过的地方
我无法远赴中国
但我可以坐火车到温萨
从那里很快步行到卡尼古的山脚下
那里的风景酷似江西
蜿蜒的山道那么陡峭
矮矮的松树丛间隐现瀑布
行囊中我会带上白居易的诗
那是一个老朋友送给我的
翻译得那么美
我会在山屋中一读再读
那是我们租下的小山屋
就在威尔马尼亚村的边上
或者坐在一块岩石上
让·克洛德·班松（Jean-Claude Pinson，1947），法国当代诗人。任教于南特大学。班松出生在法国南特近郊的一个铁路工人家庭，早年曾在索邦大学简略学习过文学。受“原样”诗社思潮的影响，他创作了最初的散文诗系列作品。1966年从事激进活动后，他把目光转向了中国。稍晚他进行了哲学方面的学习。出版了数部诗集和关于艺术、诗歌等的哲学散文。诗作《白居易》节选自诗集《水边的拉伊乌丝》，尚瓦隆出版社，1993年（Laus au bord de l'eau， Champ Vallon，1993）。
旁边就是激湍
手持诗册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
或者下着毛毛细雨
我会愉快地划出
所有那些令人深思的段落
从中找出
帮我建立抒情生活理想的诗句
比如觉得
远离首都去流放是件幸福的事
与家人一起同坐一条小船
到南方的山中
那旅行本身就是诗
诗人道出了在河上航行的快乐
在船头放一只小炉
就着米饭，烤红色的鲤鱼
他向那些靠灌木遮雨的人们
讲述如何在冬日里取暖
将严寒的滋味娓娓道来
因为他本人是有屋檐的人
而且还有酒，如他所说
他只是个普通的隐者
夏日，他关注稻田里发臭的牛粪
烤得农民的脚发烫
就像一名好官吏
竭力让百姓生活有所好转
我也会非常心仪
他那喜欢为自己画像的爱好
微笑着、默契地听他提到
一粒开始松动的牙齿
听他讲担心梨子有太多的汁
他将它们写成通俗的诗句
连时人都觉得过于质朴
那是因为人们忘记了
身处急湍边时快乐与激情的价值
在高远的天地
他的诗从不令人感到无聊
更何况他是与王维一样描绘丹青的人
下面的诗句就是佳例
那么简洁：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无题
我在大海中畅游，暴风在咆哮，大雨即将来临。突然间，大海表面水的颗粒开始噼噼啪啪地打起了机关枪
而我采用的是侧泳的方式：一只耳朵在水中，一只露在外面
所以一边听到的是减弱了的声音，没有音色，是沉闷的响声
另一边是脆脆的响声，一种位于表层的、更为锐利的鞭击般的声音
因此，我是在立体声中游泳——一种与大自然一样有力的、奇特的立体声
我合二为一
世界突然变得奇异
于是我耳边又响起了荷尔德林的诗句：
“我们是一个符号，无可解释。”①
同时，我想到了我们的处境：在天与水之间
就像水上的飞船
又想到了现代建筑的大问题，它也讲究天与水
①原文为德语，'ein Zeichen sind wir，deutungslos'。的混合（空中轮廓线与滨水区）
而“诗意地栖居”，其实，与这一水上飞船般的处境极有关联。因为，虽然我生活的最大问题首先是如何降落地面、脚踏实地（父亲总是教训我：“别再飘了”），但是后来，借助于语言的灵活性，我还是明白了，真正的顺序应当是：飞翔/降落海面/飞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