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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施公案》与清官施世纶

清代无名氏撰写的《施公案》是我国古典传奇公案小说的“先导”和杰出的代表作,在民间流传很广。作品记述的是康熙年间清官施世纶的断案故事。

其中第五十回讲述了这样一件事:江都县寡妇崔氏母子相依为命,以种茄子为生,实指望卖茄还债,不料茄子被偷,小儿子因怒成病死活不保。崔氏只好来到公堂求施世纶大人拘贼救命。茄子乃普通寻常之物,又无特征可辨,况且食用之物早入人腹,毫无证据可言,破案着实棘手。再说一件区区小案,完全可以一推了之。但施世纶认为此一小案对这孤儿寡母来说就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于是他假装不管,稳住盗贼。又进行暗访密查、缜密推敲,终于从众多卖茄子者的四十三担茄子中查出窃贼。原来施公见其所卖茄子大小零杂,间有茄苞,而农家是不忍采摘未长成的小茄子的,此人必是不劳而获的窃贼无疑。施公之推断,合情合理,偷茄贼无可抵赖。此案有两点值得赞扬:其一,接办小案,为弱势平民撑腰做主;其二,勤于探查,推理缜密,破案神速。施公真可谓名副其实的清官。

“窃茄案”的故事虽然出自于文学作品,但它必然源于现实社会中的真实事件和人物原型。施世纶在历史上实有其人,据《清史稿·施世纶传》及其他史料记载,他生于清顺治十六年(1659),字文贤,号詹亭,福建莆田人,是清朝著名的靖海侯施琅的次子。他的父亲作为靖海总督为大清朝收复台湾立下了丰功伟绩,爵列公侯。施世纶于康熙二十四年(1685),被授江南泰州知州,历任扬州知府、江宁知府、湖南布政使、顺天府尹、户部左侍郎、漕运总督等职。施世纶为官,事事为民着想,是一位祛强扶弱、以民为本的廉吏典范。

有一次湖南缺一位按察使,三公九卿和大学士们都向康熙帝推荐施世纶。不料康熙帝说道:“朕很了解施世纶的廉洁,但他处理事情喜欢偏执:穷人与读书人打官司,他总要偏向穷人;读书人与有钱人和做官的打官司,他又要偏向读书人。”康熙的这番话恰恰从一个侧面流露了施世纶“抑强扶弱”的办案作风。清光绪年间,有一位叫陈康祺的学者在他写的《郎潜记闻》中赞扬施世纶办案“不悔鳏寡,不畏强御”。

康熙二十七年(1688),泰州一带遭受洪灾,朝廷派了两个大臣来这里监督河堤工程。他们手下的十几个随从官员依仗皇权,无法无天,不断欺压当地百姓,闹得鸡犬不宁。施世纶掌握了大量证据后就逮拿了作恶的几名随员。不料这两位大臣找上门来趾高气扬地为手下开脱、要求放人,并轻蔑地掩口耻笑施世纶的长相。原来施世纶从小多病,长大后其貌不扬——“眼歪、手卷、足跛、口偏”,所谓“五不全”。就连康熙还称他为“施不全”。施世纶很明白他们在笑什么,但他面对这两位皇帝派来官职比他大好几品的大臣,满脸正气地说道:“人面兽心,才是真正的可恶。像我,相貌虽丑,也只算是兽面人心。两位大人纵容部属扰民犯罪,犹如驱兽吃人。失察之罪不知两位大人能否担当得起!”一番义正词严,震慑得两大臣面如土色,立即变得恭谨起来,对施世纶说:“就按朝廷律法处理吧。”

又过了不久,湖北一带的夏逢龙率兵叛乱。朝廷派出一批官兵前去支援湖北。有些士兵乘着混乱沿途抢掠、骚扰当地的老百姓。当军队路经泰州境地时,施世纶一方面动员官民备办充足的粮草饮食沿路进行犒劳慰问,另一方面派出手下人员手执木棒排列在重点道路两旁纠察监督,一旦有军人扰乱民众,立即逮捕惩办。结果官兵被泰州的军民所感动,一些本想乘机扰民的士兵既不好意思,又不敢肆意妄为。原来的扰民之旅,一到泰州便成为文明之师。

施世纶在泰州任知州短短几年,上不畏权势,下不容横强,将本来官贪民怨,社会秩序很不安宁之地治理得官清民宁。有关他爱民惩恶的断案事迹,就从这里开始流传,以后逐步形成了一部《施公案》。

施世纶做官虽然几经朝廷调配易地,但每到一处总是爱民如子,临别时百姓都是依依不舍。康熙三十五年(1696),他任江宁(今南京)知府时,父亲施琅离世,按照朝廷规定的礼制,父母去世,官员必须离任回乡服孝三年。总督范咸勋按照江宁百姓的请愿要求上疏朝廷请求他在任守孝。但施世纶不仅是国家的忠臣,更是出名的孝子,他谢绝总督和百姓的挽留起程回福建守丧。临别时,江宁父老一万多人跪成一片,泣不成声道:“青天大老爷,我们舍不得您离开呀!”无奈之下,百姓们每人捐出一文钱,在府衙前建了两座“一文亭”,以怀念和赞扬他们的父母官“施公”施世纶。

康熙四十五年(1706),施世纶被调到京城所在的顺天府任府尹。这里因久被朝中皇亲宦官的歪风邪气熏染,腐恶势力横行、官员贪赃妄法、奸徒包揽捐纳、牙行欺行霸市、流娼歌舞饮宴、民间赌博成风。施世纶上任伊始,针对这些伤风败俗制定和颁布了各种法令,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对黑恶势力和各种陋习严厉打击。尽管得罪了不少权势人物,但使整个京师的社会秩序和风气为之一新。

在这次整治京师面貌时,他首先抓官员,在官员中他又重点抓大官员。步兵统领(为施世纶手下的军事主官)托合齐,当时正受到康熙帝的宠幸,他每次出门都喜欢让兵士们骑着马前呼后拥,故意摆气派,在百姓面前抖威风。一次在路上正巧与施世纶相遇,施世纶故意拱手恭恭敬敬地站在路边迎候。托合齐一看上司给属下行如此大礼,大惊失色,连忙下轿向施世纶还礼。施世纶看了看他,大声骂道:“原来是你!我还以为是王爷来了,所以才在路边迎候。国家规定,只有王爷出行才能有随马侍从。”托合齐顿时吓得浑身发软,连忙解释。施世纶正色道:“你再狡辩,看我向圣上奏你冒充王爷欺上扰下!”托合齐由浑身发软变为浑身发抖,连忙认了错,赔了不是,并表示以后再不敢在百姓面前耍威风了。施世纶这才放他回去。看着托合齐的侍从们个个下了马,牵着马规规矩矩地离去,施世纶朗声大笑道:“与大海斗,其乐无穷!与强人斗,其乐无边。”

施世纶对从事刑狱的官吏利用诉讼之机,索财贪赃导致司法不公的恶行非常愤恨,一旦发现必严惩之。早在他任江都县令时,一次在刑场将要对死刑犯行刑时,一犯人大声哀求。一位吏员在他面前说了一句“你快快认罪吧”,转身就走了。施世纶马上省悟到,其中必定有诈。于是他令暂缓行刑,询问犯人。果然是这个重罪犯人为了活命,给了这个吏员一大笔钱。该吏员骗他说:“到时你只要大声哀求,我自有办法。”施世纶立即当场逮捕了这名奸吏,并把他投入大牢重重处罚。

康熙四十九年(1710),施世纶升为户部侍郎,他不负重任,努力为国家财政开源节流,他甚至敢摸老虎屁股——去清理皇亲国戚和内外大臣拖欠国库的银两。不仅追到功高德劭的老臣身上,而且还查到准皇帝太子那里。这一下有人就到康熙帝面前说施世纶的坏话,康熙帝只好召来世纶询问详情。施世纶奏道:“臣已查出朝廷赈济安徽凤阳的十万石救灾粮,真正发到灾民手中的只有两万石,其余八万石都被各级官吏侵吞了。臣只有上下一视同仁调查拖欠国家银两,才能使上下都服。臣查办此事是为民、为国、为朝廷着想。”康熙帝挥了挥手说:“清理贪污、惩治腐败是朕的旨意。你就放心大胆地去干吧。万事有朕做主。”有了皇帝做主,施世纶的腰杆更硬了,他不仅追回了皇亲和大臣们所欠国库的银两,而且还查处一批地方贪官,把该给百姓的给到,让人民真正得到了实惠。

康熙五十四年(1715),施世纶被任命为云南巡抚,但因西北边境局势紧张,还没去上任,又被改任为漕运总督,负责为平叛的军队督办军饷、运输军用物资。他不畏艰辛,亲自坐船溯黄河西上,把运粮路线上的水流滩石、转运口岸、陆路运送路线等勘测得一清二楚,并绘制了详尽的路线图,为这次捍卫国家领土完整的军事行动立了大功。紧接着又逢陕西大旱,饿死很多人。他又奉命前去赈灾。他将属员分成十二路,去给灾民分发口粮,不论远近如有送不到的要处罚论罪。在发粮过程中他发现陕西粮食储备空虚,与当地官员原来上报不符。他要上奏朝廷拨粮救民。但总督鄂海唯恐自己瞒报灾情和贪污救灾物资之事败露,就威胁施世纶说:“你的儿子为我手下的会宁知府,如果此事让皇帝知道了,恐怕你的儿子也会受到牵连。”施世纶斩钉截铁地说:“我从当官的那天起,就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了,还怕什么牵扯儿子。”最终他坚持把陕西粮库空虚的问题如实向康熙报告。康熙帝立即从国库中拨了五十万两白银调粮赈救了陕西灾民,同时罢免了鄂海的官职。

康熙六十一年(1722)五月的一天,病重的施世纶喃喃地念叨着:“民为本,社稷为重!”双眼一闭,阖然而逝。施世纶的为官经历,小说《施公案》的开篇诗做了最好的总结:

施公为官甚清廉,秉公无私不惧权。

百张呈词一日审,不顺人情不爱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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