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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横海郡柴进留宾景阳冈武松打虎

诗曰:

延士声华似孟尝,有如东阁纳贤良。

武松雄猛千夫惧,柴进风流四海扬。

自信一身能杀虎,浪言三碗不过冈。

报兄诛嫂真奇特,赢得高名万古香。

话说宋江因躲一杯酒,去净手了,转出廊下来,掀了火锨柄,引得那汉焦躁,跳将起来,就欲要打宋江。柴进赶将出来,偶叫起宋押司,因此露出姓名来。那大汉听得是宋江,跪在地下,那里肯起?说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一时冒渎兄长,望乞恕罪!”宋江扶起那汉,问道:“足下是谁?高姓大名?”柴进指着道:“这人是清河县人氏,姓武名松,排行第二。今在此间一年也。”宋江道:“江湖上多闻说武二郎名字,不期今日却在这里相会。多幸,多幸!”柴进道:“偶然豪杰相聚,实是难得。就请同做一席说话。”宋江大喜,携住武松的手,一同到后堂席上,便唤宋清与武松相见。柴进便邀武松坐地,宋江连忙让他一同在上面坐。武松那里肯坐?谦了半晌,武松坐了第三位。柴进教再整杯盘,来劝三人痛饮。宋江在灯下看那武松时,果然是一条好汉。但见:

身躯凛凛,相貌堂堂。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胸脯横阔,有万夫难敌之威风;语话轩昂,吐千丈凌云之志气。心雄胆大,似撼天狮子下云端;骨健筋强,如摇地貔貅临座上。如同天上降魔主,真是人间太岁神。

当下宋江看了武松这表人物,心中甚喜,便问武松道:“二郎因何在此?”武松答道:“小弟在清河县,因酒后醉了与本处机密机密:这里指看机密房的人。相争,一时间怒起,只一拳打得那厮昏晕。小弟只道他死了,因此一径地逃来,投奔大官人处躲灾避难,今已一年有余。后来打听得那厮却不曾死,救得活了。今欲正要回乡去寻哥哥,不想染患疟疾,不能够动身回去。却才正发寒冷,在那廊下向火,被兄长掀了锨柄,吃了那一惊,惊出一身冷汗,觉得这病好了。”宋江听了大喜,当夜饮至三更。酒罢,宋江就留武松在西轩下做一处安歇。次日起来,柴进安排席面,杀羊宰猪,管待宋江,不在话下。

过了数日,宋江将出些银两来,与武松做衣裳。柴进知道,那里肯要他坏钱?自取出一箱段匹绸绢,门下自有针工,便教做三人的称体衣裳。

说话的,柴进因何不喜武松?原来武松初来投奔柴进时,也一般接纳管待。次后在庄上,但吃醉了酒,性气刚,庄客有些顾管不到处,他便要下拳打他们。因此,满庄里庄客没一个道他好。众人只是嫌他,都去柴进面前告诉他许多不是处。柴进虽然不赶他,只是相待得他慢了。却得宋江每日带挈他一处饮酒相陪,武松的前病都不发了。

相伴宋江住了十数日,武松思乡,要回清河县看望哥哥。柴进、宋江两个都留他再住几时。武松道:“小弟的哥哥多时不通信息,因此要去望他。”宋江道:“实是二郎要去,不敢苦留。如若得闲时,再来相会几时。”武松相谢了宋江。柴进取出些金银送与武松,武松谢道:“实是多多相扰了大官人!”武松缚了包裹,拴了哨棒要行,柴进又治酒食送路。武松穿了一领新衲红绸袄,戴着个白范阳毡笠儿,背上包裹,提了杆棒,相辞了便行。宋江道:“弟兄之情,贤弟少等一等。”回到自己房内取了些银两,赶出到庄门前来说道:“我送兄弟一程。”宋江和兄弟宋清两个送武松,待他辞了柴大官人,宋江也道:“大官人,暂别了便来。”

三个离了柴进东庄,行了五七里路。武松作别道:“尊兄,远了,请回。柴大官人必然专望。”宋江道:“何妨?再送几步。”路上说些闲话,不觉又过了三二里。武松挽住宋江说道:“尊兄不必远送,常言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宋江指着道:“容我再行几步。兀那官道上有个小酒店,我们吃三杯了作别。”三个来到酒店里,宋江上首坐了,武松倚了哨棒,下席坐了,宋清横头坐定。便叫酒保打酒来,且买些盘馔果品菜蔬之类,都搬来摆在桌子上。三个人饮了几杯,看看红日平西,武松便道:“天色将晚,哥哥不弃武二时,就此受武二四拜,拜为义兄。”宋江大喜。武松纳头拜了四拜。宋江叫宋清身边取出一锭十两银子,送与武松。武松那里肯受?说道:“哥哥客中自用盘费。”宋江道:“贤弟不必多虑。你若推却,我便不认你做兄弟!”武松只得拜受了,收放缠袋里。宋江取些碎银子,还了酒钱,武松拿了哨棒,三个出酒店前来作别。武松堕泪,拜辞了自去。

宋江和宋清立在酒店门前,望武松不见了,方才转身回来。行不到五里路头,只见柴大官人骑着马,背后牵着两匹空马来接。宋江望见了大喜,一同上马回庄上来。下了马,请入后堂饮酒。宋江弟兄两个,自此只在柴大官人庄上。话分两头,有诗为证:

别意悠悠去路长,挺身直上景阳冈。

醉来打杀山中虎,扬得声名满四方。

只说武松自与宋江分别之后,当晚投客店歇了。次日早起来,打火吃了饭,还了房钱,拴束包裹,提了哨棒,便走上路。寻思道:“江湖上只闻说及时雨宋公明,果然不虚。结识得这般弟兄,也不枉了!”武松在路上行了几日,来到阳谷县地面。此去离县治还远。当日晌午时分,走得肚中饥渴,望见前面有一个酒店,挑着一面招旗在门前,上头写着五个字道:“三碗不过冈”。武松入到里面坐下,把哨棒倚了,叫道:“主人家,快把酒来吃。”只见店主人把三只碗、一双箸、一碟热菜放在武松面前,满满筛一碗酒来。武松拿起碗,一饮而尽,叫道:“这酒好生有气力!主人家,有饱肚的买些吃酒。”酒家道:“只有熟牛肉。”武松道:“好的切二三斤来吃酒。”店家去里面切出二斤熟牛肉,做一大盘子将来,放在武松面前,随即再筛一碗酒。武松吃了道:“好酒!”又筛下一碗。恰好吃了三碗酒,再也不来筛。

武松敲着桌子叫道:“主人家,怎的不来筛酒?”酒家道:“客官要肉便添来。”武松道:“我却要酒,也再切些肉来。”酒家道:“肉便切来添与客官吃,酒却不添了。”武松道:“却又作怪!”便问主人家道:“你如何不肯卖酒与我吃?”酒家道:“客官,你须见我门前招旗,上面明明写道:‘三碗不过冈’。”武松道:“怎地唤做‘三碗不过冈’?”酒家道:“俺家的酒虽是村酒,却比老酒的滋味,但凡客人来我店中,吃了三碗的,便醉了,过不得前面的山冈去。因此唤做‘三碗不过冈’。若是过往客人到此,只吃三碗,更不再问。”武松笑道:“原来恁地。我却吃了三碗,如何不醉?”酒家道:“我这酒叫做‘透瓶香’;又唤做‘出门倒’。初入口时,醇酉农好吃,少刻时便倒。”武松道:“休要胡说。没地不还你钱?再筛三碗来我吃!”酒家见武松全然不动,又筛三碗。武松吃道:“端的好酒!主人家,我吃一碗,还你一碗钱,只顾筛来。”酒家道:“客官,休只管要饮,这酒端的要醉倒人,没药医!”武松道:“休得胡鸟说!便是你使蒙汗药在里面,我也有鼻子。”店家被他发话不过,一连又筛了三碗。武松道:“肉便再把二斤来吃。”酒家又切了二斤熟牛肉,再筛了三碗酒。

武松吃得口滑,只顾要吃,去身边取出些碎银子,叫道:“主人家,你且来看我银子,还你酒肉钱够么?”酒家看了道:“有余,还有些贴钱与你。”武松道:“不要你贴钱,只将酒来筛。”酒家道:“客官,你要吃酒时,还有五六碗酒哩,只怕你吃不得了。”武松道:“就有五六碗多时,你尽数筛将来。”酒家道:“你这条长汉,倘或醉倒了时,怎扶得你住?”武松答道:“要你扶的不算好汉!”酒家那里肯将酒来筛?武松焦躁道:“我又不白吃你的!休要引老爷性发,通教你屋里粉碎,把你这鸟店子倒翻转来!”酒家道:“这厮醉了,休惹他。”再筛了六碗酒与武松吃了。前后共吃了十五碗。绰了哨棒,立起身来道:“我却又不曾醉。”走出门前来,笑道:“却不说‘三碗不过冈’?”手提哨棒便走。

酒家赶出来叫道:“客官那里去?”武松立住了,问道:“叫我做甚么?我又不少你酒钱,唤我怎地?”酒家叫道:“我是好意。你且回来我家看官司榜文。”武松道:“甚么榜文?”酒家道:“如今前面景阳冈上有只吊睛白额大虫,晚了出来伤人;坏了三二十条大汉性命。官司如今杖限打猎捕户擒捉发落。冈子路口两边人民人民:人家民户。有榜文:可教往来客人结伙成队,于巳、午、未三个时辰过冈;其余寅、卯、申、酉、戌、亥六个时辰不许过冈;更兼单身客人不许白日过冈,务要等伴结伙而过。这早晚正是未末申初时分。我见你走都不问人,枉送了自家性命。不如就我此间歇了,等明日慢慢凑的三二十人,一齐好过冈子。”武松听了,笑道:“我是清河县人氏,这条景阳冈上少也走过了一二十遭,几时见说有大虫?你休说这般鸟话来吓我。便有大虫我也不怕!”酒家道:“我是好意救你。你不信时,进来看官司榜文。”武松道:“你鸟子声!便真个有虎,老爷也不怕!你留我在家里歇,莫不半夜三更要谋我财,害我性命,却把鸟大虫唬吓我。”酒家道:“你看么!我是一片好心,反做恶意,倒落得你恁地说。你不信我时,请尊便自行!”正是:

前车倒了千千辆,后车过了亦如然。

分明指与平川路,却把忠言当恶言。

那酒店里主人摇着头,自进店里去了。

这武松提了哨棒,大着步自过景阳冈来。约行了四五里路,来到冈子下,见一大树,刮去了皮,一片白,上写两行字。武松也颇识几字,抬头看时,上面写道:“近因景阳冈大虫伤人,但有过往客商,可于巳、午、未三个时辰,结伙成队过冈,请勿自误。”武松看了笑道:“这是酒家诡诈,惊吓那等客人,便去那厮家里宿歇。我却怕甚么鸟!”横拖着哨棒,便上冈子来。

那时已有申牌时分,这轮红日,厌厌地相傍下山。武松乘着酒兴,只管走上冈子来。走不到半里多路,见一个败落的山神庙。行到庙前,见这庙门上贴着一张印信榜文。武松住了脚读时,上面写道:

阳谷县示:

为这景阳冈上新有一只大虫,近来伤害人命。现今杖限各乡里正并猎户人等行捕,未获。如有过往客商人等,可于巳、午、未三个时辰结伴过冈,其余时分及单身客人不许过冈。恐被伤害性不便。各宜知悉。

武松读了印信榜文,方知端的有虎,欲待发步再回酒店里来,寻思道:“我回去时,须吃他耻笑不是好汉,难以转去。”存想了一回,说道:“怕甚么鸟!且只顾上去,看怎地!”武松正走,看看酒涌上来,便把毡笠儿背在脊梁上,将哨棒绾在肋下,一步步上那冈子来。回头看这日色时,渐渐地坠下去了。此时正是十月间天气,日短夜长,容易得晚。武松自言自说道:“那得甚么大虫!人自怕了,不敢上山。”

武松走了一直,酒力发作,焦热起来。一只手提着哨棒,一只手把胸膛前袒开,踉踉跄跄,直奔过乱树林来。见一块光挞挞大青石,把那哨棒倚在一边,放翻身体。却待要睡,只见发起一阵狂风来。看那风时,但见:

无形无影透人怀,四季能吹万物开。

就树撮将黄叶去,入山推出白云来。

原来但凡世上云生从龙,风生从虎。那一阵风过处,只听得乱树背后扑敌一声响,跳出一只吊睛白额大虫来。武松见了,叫声:“阿呀!”从青石上翻将下来,便拿那条哨棒在手里,闪在青石边。那个大虫又饥又渴,把两只爪在地下略按一按,和身望上一扑,从半空里撺将下来。武松被那一惊,酒都做冷汗出了。说时迟,那时快。武松见大虫扑来,只一闪,闪在大虫背后。那大虫背后看人最难,便把前爪搭在地下,把腰胯一掀,掀将起来。武松只一躲,躲在一边。大虫见掀他不着,吼一声,却似半天里起个霹雳,振得那山冈也动。把这铁棒也似虎尾倒竖起来,只一剪。武松却又闪在一边。原来那大虫拿人,只是一扑,一掀,一剪,三般捉不着时,气性先自没了一半。那大虫又剪不着,再吼了一声,一兜兜将回来。武松见那大虫复反身回来,双手抡起哨棒,尽平生气力,只一棒从半空劈将下来。只听得一声响,簌簌地将那树连枝带叶劈脸打将下来。定睛看时,一棒劈不着大虫。原来慌了,正打在枯树上,把那条哨棒折做两截,只拿得一半在手里。

那大虫咆哮,性发起来,翻身又只一扑,扑将来。武松又只一跳,却退了十步远。那大虫恰好把两只前爪搭在武松面前。武松将半截棒丢在一边,两只手就势把大虫顶花皮肐岶地肐岶地:一下、一把。揪住,一按按将下来。那只大虫急要挣扎,被武松尽气力纳定,那里肯放半点儿松宽?武松把只脚望大虫面门上、眼睛里只顾乱踢。那大虫咆哮起来,把身底下扒起两堆黄泥,做了一个土坑。武松把那大虫嘴直按下黄泥坑里去,那大虫吃武松奈何得没了些气力。武松把左手紧紧地揪住顶花皮,偷出右手来,抡起铁锤般大小拳头,尽平生之力,只顾打。打到五七十拳,那大虫眼里、口里、鼻子里、耳朵里都迸出鲜血来。那武松尽平昔神威,仗胸中武艺,半歇儿把大虫打做一堆,却似躺着一个锦皮袋。有一篇古风,单道景阳冈武松打虎。但见:

景阳冈头风正狂,万里阴云霾日光。

焰焰满川枫叶赤,纷纷遍地草芽黄。

触目晚霞挂林薮,侵人冷雾满穹苍。

忽闻一声霹雳响,山腰飞出兽中王。

昂头踊跃逞牙爪,谷口麋鹿皆奔忙。

山中狐兔潜踪迹,涧内獐猿惊且慌。

卞庄见后魂魄丧,存孝遇时心胆强。

清河壮士酒未醒,忽在冈头偶相迎。

上下寻人虎饥渴,撞着狰狞来扑人。

虎来扑人似山倒,人去迎虎如岩倾。

臂腕落时坠飞炮,爪牙爬处成泥坑。

拳头脚尖如雨点,淋漓两手鲜血染。

秽污腥风满松林,散乱毛须坠山奄。

近看千钧势未休,远观八面威风敛。

身横野草锦斑销,紧闭双睛光不闪。

当下景阳冈上那只猛虎,被武松没顿饭之间,一顿拳脚打得那大虫动弹不得,只剩得口里兀自气喘。武松放了手,来松树边寻那打折的棒橛,拿在手里,只怕大虫不死,把棒橛又打了一回,那大虫气都没了。武松再寻思道:“我就地拖得这死大虫下冈子去。”就血泊里双手来提时,那里提得动?原来使尽了气力,手脚都酥软了,动弹不得。

武松再来青石坐了半歇,寻思道:“天色看看黑了,倘或又跳出一只大虫来时,我却怎地斗得他过?且挣扎下冈子去,明早却来理会。”就石头边寻了毡笠儿,转过乱树林边,一步步捱下冈子来。走不到半里多路,只见枯草丛中钻出两只大虫来。武松道:“阿呀!我今番死也!性命罢了!”只见那两个大虫于黑影里直立起来。武松定睛看时,却是两个人把虎皮缝做衣裳,紧紧絣在身上。那两个人手里各拿着一条五股叉,见了武松,吃一惊道:“你那人吃了忽聿忽聿:鳄鱼。心、豹子肝、狮子腿?胆倒包着身躯!如何敢独自一个,昏黑夜,又没器械,走过冈子来?不知你是人是鬼?”武松道:“你两个是甚么人?”那两个人道:“我们是本处猎户。”武松道:“你们上岭来做甚么?”两个猎户失惊道:“你兀自不知哩!如今景阳冈上有一只极大的大虫,夜夜出来伤人,只我们猎户也折了七八个。过往客人,不记其数,都被这畜生吃了。本县知县着落当乡里正和我们猎户人等捕捉。那业畜势大难近,谁敢向前?我们为他正不知吃了多少限棒,只捉他不得。今夜又该我们两个捕猎,和十数个乡夫在此,上上下下放了窝弓药箭等他。正在这里埋伏,却见你大剌剌地从冈子上走将下来,我两个吃了一惊。你却正是甚人?曾见大虫么?”

武松道:“我是清河县人氏,姓武,排行第二。却才冈子上乱树林边正撞见那大虫,被我一顿拳脚打死了。”两个猎户听得痴呆了,说道:“怕没这话!”武松道:“你不信时,只看我身上兀自有血迹。”两个道:“怎地打来?”武松把那打大虫的本事,再说了一遍。两个猎户听了,又惊又喜,叫拢那十数个乡夫来。只见那些乡夫都拿着钢叉、踏弩、刀枪,随即拢来。武松问道:“他们众人如何不随着你两个上山?”猎户道:“便是那畜生利害,他们如何敢上来?”一伙十数个人,都在面前。两个猎户把武松打杀大虫的事说向众人,众人都不肯信。武松道:“你众人不肯信时,我和你去看便了。”众人身边都有火刀火石,随即发出火来,点起五七个火把。众人都跟着武松,一同再上冈子来,看见那大虫做一堆儿死在那里。众人见了大喜,先叫一个去报知本县里正并该管上户,这里五七个乡夫自把大虫缚了,抬下冈子来。到得岭下,早有七八十人都哄将来,先把死大虫抬在前面,将一乘兜轿抬了武松,径投本处一个上户家来。

那上户、里正都在庄前迎接,把这大虫抬到草厅上。却有本乡上户、本乡猎户三二十人,都来相探武松。众人问道:“壮士高姓大名?贵乡何处?”武松道:“小人是此间邻郡清河县人氏,姓武名松,排行第二。因从沧州回乡来,昨晚在冈子那边酒店吃得大醉了,上冈子来,正撞见这畜生。”把那打虎的身分拳脚,细说了一遍。众上户道:“真乃英雄好汉!”众猎户先把野味将来与武松把盏。武松因打大虫困乏了要睡,大户便教庄客打并客房,且教武松歇息。到天明,上户先使人去县里报知,一面合具虎床,安排端正,迎送县里去。

天明,武松起来洗漱罢,众多上户牵一腔羊,挑一担酒,都在厅前伺候。武松穿了衣裳,整顿巾帻,出到前面,与从人相见。众上户把盏说道:“被这个畜生正不知害了多少人性命,连累猎户吃了几顿限棒,今日幸得壮士来到,除了这个大害。第一乡中人民有福,第二客旅通行,实出壮士之赐!”武松谢道:“非小子之能,托赖众长上福荫。”众人都来作贺。吃了一早晨酒食,抬出大虫,放在虎床上,众乡村上户都把缎匹花红来挂与武松。武松有些行李包裹,寄在庄上,一齐都出庄门前来。早有阳谷县知县相公使人来接武松,都相见了。叫四个庄客将乘凉桥来抬了武松,把那大虫扛在前面,挂着花红段匹,迎到阳谷县里来。

那阳谷县人民听得说一个壮士打死了景阳冈上大虫,迎喝将了,尽皆出来看,哄动了那个县治。武松在轿上看时,只见亚肩叠背,闹闹攘攘,屯街塞巷,都来看迎大虫。到县前衙门口,知县已在厅上专等。武松下了轿,扛着大虫,都到厅前,放在甬道上。知县看了武松这般模样,又见了这个老大锦毛大虫,心中自忖道:“不是这个汉,怎地打得这个猛虎!”便唤武松上厅来。武松去厅前,声了喏。知县问道:“你那打虎的壮士,你却说怎生打了这个大虫?”武松就厅前将打虎的本事说了一遍,厅上厅下众多人等都惊的呆了。

知县就厅上赐了几杯酒,将出上户凑的赏赐钱一千贯,赏赐与武松。武松禀道:“小人托赖相公的福荫,偶然侥幸打死了这个大虫,非小人之能,如何敢受赏赐?小人闻知,这众猎户因这个大虫受了相公责罚,何不就把这一千贯给散与众人去用?”知县道:“既是如此,任从壮士。”武松就把这赏钱在厅上散与众人猎户。知县见他忠厚仁德,有心要抬举他,便道:“虽你原是清河县人氏,与我这阳谷县只在咫尺。我今日就参你在本县做个都头,如何?”武松跪谢道:“若蒙恩相抬举,小人终身受赐。”知县随即唤押司立了文案,当日便参武松做了步兵都头。

众上户都来与武松作贺庆喜,连连吃了三五日酒。武松自心中想道:“我本要回清河县去看望哥哥,谁想倒来做了阳谷县都头!”自此上官见爱,乡里闻名。

又过了三二日,那一日武松心闲,走出县前来闲玩,只听得背后一个人叫声:“武都头,你今日发迹了,如何不看觑我则个?”武松回过头来看了,叫声:“阿呀!你如何却在这里?”

不是武松见了这个人,有分教:阳谷县里,尸横血染;直教钢刀响处人头滚,宝剑挥时热血流。正是:

只因酒色忘家国,几见诗书误好人?

毕竟叫唤武都头的正是甚人,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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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古异陆,一个绝世魔尊被围击,即将死亡,用最后的力量把魔灵分成七个碎片,散落在宇宙各处,以便有朝一日复活。而灵气稀少的地球却因缘巧合之下落入了三片,一个被魔尊碎片附身的少年彻底改写了他的命运,从此开始修魔之旅!是福是祸我们都不得而知。他该如何掌控这突如其来的能力呢?是磨灭人性的杀戮,还是成为救世主?
  • 给爱甜满的那些时光

    给爱甜满的那些时光

    “看不出来,你的这副模样还挺受欢迎的,他们看你的时间可比看老师和课本的时间要多了去了。”课程结束后,某男看着一旁收拾课本的某女说道。某女停下手里的动作,一脸‘和善’的望向某男,悠然道:“彼此彼此,我哪能有你受欢迎啊,没瞧见你隔壁的女同学用了整整一天的上课时间来偷瞄你吗?”“哦?是这样啊,没想到你竟然用了整整一天的上课时间来偷瞄我,可真是让我受宠若惊。”某男看着仅隔一条过道课桌旁的某女,神情略显‘吃惊’。“谁看你啦,自作多情。”某女一记白眼否认。“哦?你不是说,我隔壁的女生用了整整一天的上课时间来偷瞄我吗?”某男无视白眼,以某女的话神回道。“你……”某女无言以对,没想到话不清楚竟给自己挖了个坑。
  • 禁囚

    禁囚

    “什么时候你也学会了抹眼泪,博同情了?只是,苏恬,你这样的所作所为,只会让我更加的厌恶你!”她与他之间,她曾经一直以为,那个女人是可耻的第三者,却到最后,笑着发现,原来,那所谓的第三者,由始至终,都是她自己。人前,她与他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她伴他渡过高中,大学。他给了她至高无上的宠爱。甚至为她拍下价值八千万的真心钻石。人后,她是他的奴隶,她是他手中的提线木偶。她为着他心中的那个女人,承担着一切风险,陪他接触这个世界上的一切肮脏。
  • 异界的大航海时代

    异界的大航海时代

    自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七百五十多年过去了,依旧没有人找到过海洋的尽头。据历史记载,七百多年前坚信地圆说的麦哲伦向西航行,至今一去不返。但是随着几百年来一批批探险家们的开拓,我们所知晓的地域越来越大,我们所占领的地域越来越广。广袤的领土、富饶的地域,以及各种各样的修炼体系奠定了四大海洋霸主与各大海域势力的地位。而此时,一位在一场奇怪海难中幸存的少年,将在浩瀚海域的争斗与重重中,展露出一片新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