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风雨皆飘过,是否还能记得?流岚划过无声,轻尘飘逝有痛。你我现已两界生,不止十万纵横。我们已分生死界,问君何为相隔?天人永别难为见,此为人鬼隔。
——思小朵
隔了一日,思小朵忙完手上的事情,便往行宫而去。明日刘弗陵体内的蛊虫就会全部死亡,到时候就可以过上幸福的生活了,想到这儿,脚步不由轻快起来。不过最近不时有些心惊肉跳,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事情,还是亲眼看着比较放心。
“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几个暗卫施礼,而后又消失在眼前。
思小朵走进冰室,一股刺骨的冷迎面而来,佩戴上刘贺给她的火玉,顿觉身上暖和不少。快步走到刘弗陵身边,嘴角含笑的看着刘弗陵,他终于可以好好的休息几日了呢。二十多年了,刘弗陵不知度过了多少个不眠的夜晚,过早的被朝廷政务所压,失去了本该拥有的童年生活,连基本的休息时间都被无情的剥夺。轻轻握住刘弗陵的手,好凉,他的手指骨节分明,手指纤长,却也只是皮包骨了,为了这个天下,他的身体已经累得要经受不了了。一个不小心的碰触,让思小朵呆愣在原地。
小心搭上去,没有脉搏!再次试探,还是没有!
“思忆!思忆!”思小朵慌了神,怀疑起自己的医术,朝着外边大喊,眼泪已经不听话的流了出来。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哭了?”思忆慌张的跑进来,跑到思小朵身边,有些慌乱的擦拭思小朵的眼泪。她的小姐,是从未如此悲伤的。
“思忆,你摸摸陵哥哥的脉博,没有跳诶!你说,这是不是假死啊?是不是啊?肯定是我的医术太久没用退不了,要不就是他在和我开玩笑呢!你说是不是?”思小朵无助的看着思忆,渴望从思忆眼里看出些许希望,思忆小心的将手指搭在刘弗陵的手腕上,一时不知该用什么词语来说出结果,思小朵摇着思忆,问道,“是不是只是假死啊?是不是他还活着?他在骗我们对不对?”
思忆摇头,轻声道,“小姐,你为何这般不相信自己的医术呢?请你不要再欺骗自己了。”
思小朵的耳边,一道霹雳劈在了心中,脑子里瞬间一片空白,整个人全身冰冷起来,不受控制的跌倒在地,似乎已经感觉不到地面的冰冷,也感觉不到外界的嘈杂。
刘贺赶到的时候,就看见思小朵正握着刘弗陵的手,面无表情的坐在地上。她的泪水落在衣襟上,早已冻成了冰,睫毛上也满是冰晶。刘贺的心被撕得粉碎,一是为了自己在这个世间唯一的真正的亲人的离去,二是因为伊人也许从此心如死灰不复温。
抱起冻僵的思小朵,刘贺吩咐于安将刘弗陵暂时安放在这里,这一切都要等待思小朵真正醒来才能处理,而他不知道,思小朵是从此一蹶不振,还是心冷如铁。不过,就算一蹶不振,自己也会尽生命的所有让这个女孩儿再次振作,即使是她将要心冷如铁,没有感情。
等思小朵缓过神来,已是三日之后了,睁开眼便看见刘贺趴在案子上打着盹儿,嗯,为什么醒来的时候,心里会有个大洞呢?为什么看见刘贺时,眼泪会更加汹涌呢?刘贺听见声音,睁开眼便见着思小朵看着他流泪,他慌忙走到床边,柔声问道,“朵儿,你醒了?要喝水吗?”
思小朵不由哭得更大声,“你个混蛋!陵死了,你竟然问我要不要喝水!你是白痴啊,你这个混蛋!”
刘贺不知该再说些什么,唯有紧紧抱住处于凌乱状态的思小朵,任着带着内力的拳头打在自己身上,只要她不伤害自己就好。待思小朵发泄完全之后,刘贺的嘴角已经有了血迹,思小朵不由扶上刘贺的脸颊,轻声问道,“你,疼吗?”就像第一次见到刘弗陵时,她亦是扶上他的脸颊,问道,你,冷吗。
刘贺摇摇头,微笑道,“没事儿,不疼,朵儿,我们,该醒了。”
是啊,该醒了,思小朵苦笑,为什么还是到了这一天了,到了刘弗陵离去的这一天,到了她要面对这一切的这一天,到了她明知刘贺的命运却改变不了的这一天,开口问道,“我睡了多久了?”
刘贺伸出三个手指,“三日了,还好宫里无事,你且不用担心。只是外人若知道皇上驾崩,天下必会大乱,各路势力及边境又会蠢蠢欲动了。”
思小朵点头,冷静道,“来人!皇帝驾崩!举国哀悼,一年之内禁嫁娶,太子刘贺即日登统,择日登基。太子妃上官菲晋封为皇。”
“皇贵妃。”刘贺轻声道,看着思小朵,摇头道,“这是我的坚持,请你成全。”
思小朵点头,继续道,“进位皇贵妃,皇后上官小朵进位太后。一年后,选妃民间,充实后宫。”
于安掩住悲伤,记下懿旨,看了眼思小朵,欲言又止的退出门去。
随着一声“皇上驾崩”,举国哀悼,一夜之间,举国卸下红色,装上统一的白色。梦之阁,思园上下尽哀。曾经,白色是思小朵最爱的眼色,它象征着纯洁天真无邪,如今,她却异常讨厌这个白色,因为它竟然意味着失去。
思小朵身着一身丧服,跪坐在刘弗陵身前,陵,说好的以后呢?陵,你把我的以后安排到了哪里了呢?一直以来,我就像飘零的落叶,落在这个皇宫里,又落在那个大漠里,飘来飘去的我,以为马上就可以找到一个真正的家了,可是如今,我的家就这样跟着你消逝了。陵,你可知道,我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告诉你,比如说,我喜欢你消瘦的身躯为我顶起的一片天,我喜欢你看我与刘贺时隐忍的醋意的眼神,我喜欢你在我睡觉时在我脸颊轻轻的一吻,我还喜欢你被我拉着在宫内疯跑。我为我们规划好了一切,我们以后要住在苏州,那里人杰地灵,并且是我的老家,我要找到我几千年后的家的地方,我们要一起白头偕老;我想,我们以后生一对漂亮的儿女,女孩儿教她琴棋书画,男孩儿教他诗书礼仪;我想,我们以后每天牵着手,漫步在细雨中,徜徉在黄昏时;我想。我想了好多好多,却从未想过你就这样离我而去。
思小朵不由苦笑一声,说道,“陵,我尽了一切的能力来试着改变这个结局的,我让自己强大起来,强大到可以保护我们,为此我失去了我们的六年时间。可是,我在时间面前,是那般渺小无力。我说过,你命由我不由天,可是,还是由着天去了。你说,我在这个空间存在的意义还有什么了吗?一切都在按着历史走下去,我作为一个参与者和旁观者,只能看着历史的车轮前行,明知结局,却仍旧无力改变,你明白那种感觉吗?知道会失去,却什么都做不了的感觉吗?这个天下,交给刘贺,你与我应是放心的吧!可是,陵,失去了你,我还有存在的意义了吗?我还没有允许,你怎可就这样离去,留下我一个人,在这个陌生的世界,茕茕孑立形影相吊。”
刘贺轻轻拍拍思小朵的肩膀,“傻瓜,你还有我,还有我这个不信命运的人与你一起,逆天行事!”
思小朵不由心里更加苦涩,若是过去,刘贺仍旧是她的知己,是她的依靠,而如今,他已成家,便是真的不能再说些知心的话了吧!这世间,留给自己的,只有无尽的回忆了吧!等到一切结束,就请让我离开这个本就不属于的世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