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不留
很久以前，有个财主，坏心眼特别多。他雇伙计干活，当活儿干完后，总是编着方儿出一个鬼主意，不但不给工钱，还要给伙计们找上许多麻达。他这样不知坑害了多少伙计。
有一次，到了播种的时节，财主雇了几个伙计。他对伙计们说：“今天你们去摆耧。”当伙计们辛辛苦苦把谷子、糜子全播上后，两月的工期满了，去和财主算工钱，财主把眼珠子一翻说：“你们还想要工钱？我说让你们摆耧，并没有叫你们摆糜谷，白白地占了我的地，还想要工钱？你们要工钱可以，但要将摆到田里的糜谷一颗一颗刨着拣出来，然后再给你们工钱。”
伙计们一听个个傻了眼，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这时有个伙计说：“掌柜的，我们错了，你也别让我们拣了，工钱我们不要，是我们做错了事，没挣上钱。我们再续两个月，等下次做满活多少挣几个钱，也好回家。”财主一听，心中暗暗高兴，等下次再找个岔子，叫他们仍然领不上工钱。于是便说：“能行。”
过了一个月，摆到地里的糜谷全都绿油油地长出来了。到了薅草时，财主就对伙计们说：“今天你们全都去锄地，一根也不许留。”伙计们答应着去了。走到路上，一个聪明的伙计说：“财主今天让我们去锄地，并没有说明让我们锄地里的草，我们不如趁机好好地报复他一下，看他有什么办法。”于是伙计们便七手八脚地锄了起来，把所有田里的禾苗和草都锄了个干净。过了几天，财主到地里一看，田里的禾苗全都被锄掉了。顿时声嘶力竭地吼叫着，骂道：“你们这些蠢才，谁叫你们把禾苗也都锄掉了？！”这时那个聪明的伙计说道：“你当时叫我们去锄地并没有说让我们去锄地里的草。你以前还说要我们拣出摆在地里的糜谷种子，那时想拣也拣不干净。在它全长出来，我们将它全刨干净了，一根也不留，这还是遵照您老的话去做的呀。”财主哑口无言，气得浑身发抖。
伙计们锄了地，要算工钱回家，财主只得乖乖地给他们工钱。
流传地区：宁夏
口述：黑正福（回）
搜集整理：马建东（回）李成科
搜集时间：1985年
梦先生
故事发生在很久很久以前……
阳洼沟财主伊布拉欣家有个年轻的长工，名叫艾尤布，他双肩能挑四担，只手能擎磨盘，浓眉大眼模样英俊，能说会道脑子灵，是阳洼沟有名的“干散”①人。
有人说“财主的心，无底的洞”，一点不假。尽管艾尤布一人能干四个长工的活，伊布拉欣还是不满意。一嫌艾尤布老爱帮穷人干活，二嫌艾尤布饭量大，吃得多。可是，他不敢明着克扣艾尤布的口粮，生怕艾尤布一不高兴到别人家去扛活。咋才能既叫马儿快快跑，又叫马儿不吃草呢？他思谋来，思谋去，真把个脑子都想痛了。
一天，伊布拉欣把艾尤布叫到跟前说：“昨晚上圣人给我托了个梦，叫我好好照看没有娘老子的孤儿，我思谋着你从小殁了爹妈，在我家干活，也就像一家人一样，往后吃饭咱俩一搭吃，我吃啥你就吃啥，千万别见外。不过，丑话说在先，要是你吃着吃着突然变卦，挑东拣西，说长道短，那就是跟我见外了。到那时候，我不但要扣你的工钱，还要算你的伙食钱呢！”
艾尤布心想，有钱汉吃饭讲究得很，伊布拉欣吃啥我吃啥，还有啥变卦的呢？便点头应允了。
第二天，艾尤布收工回来，见伊布拉欣已坐在那里等着他吃饭，饭桌上摆着香气扑鼻的黄米干饭。伊布拉欣让使唤丫头哑姑阿希亚给艾尤布盛了满满一大海碗，自己只用盖碗盅子盛了一点点，满脸堆着笑说：“半大老汉就应该少吃点，省给年轻娃娃们吃了长力气，好干活。”
艾尤布默默地吃着饭，心中暗暗地赞美全能的安拉，狠毒的伊布拉欣竟也发善心了。可是，到了第二天，摆在艾尤布面前的虽然仍是那个大海碗，但是碗里盛的却是黄米稀饭；第三天，大海碗里的稀饭清得都能当镜子照。艾尤布气极了，撂下饭碗要跟伊布拉欣说理，伊布拉欣却眯着眼睛装蒜，端着盖碗盅慢条斯理地喝着，压根不搭理。艾尤布想起“我吃啥你就吃啥”的话来，只好把满肚子的气硬压下去了。
其实，伊布拉欣跟艾尤布一起吃饭只是装样子。他每天都让丫头阿希亚煎鱼炒肉，又是鸡，又是鸭，单等艾尤布一出门，就和他的胖婆姨大吃大喝起来。年方十八的哑姑阿希亚，恨透了狠心的财主，趁艾尤布挑水到厨房时，把伊布拉欣捣鬼的事连比带划地告诉了他。艾尤布知道自己上当受骗，气得两眼喷火，下决心要治一治伊布拉欣。
这天，艾尤布下工回来，进门就说：“瞌睡死了。”倒在院子里的柴禾堆上就扯起呼来。伊布拉欣很高兴，心想这顿饭可省下了。刚叫阿希亚把碗筷收拾掉，艾尤布翻身坐了起来说：“东家呀，刚才圣人给我托了个梦，说你的心不公道，在墩箱里藏着一只白水鸡。不知是真是假？”伊布拉欣吃了一惊，刚想摇头，艾尤布已经跑进堂屋，端着香喷喷的鸡走出来，说：“东家，你不是说你吃啥我就吃啥吗？来来来，咱们一搭里吃吧。”说着，撕下鸡腿就啃。从打这天起，艾尤布每天回来都先睡觉，一睡就做梦，无论伊布拉欣把好吃的藏在哪里，他都能梦得见，找得到。气得伊布拉欣两眼发蓝。
伊布拉欣知道艾尤布和阿希亚相好，疑心是哑姑跟艾尤布串通一气耍弄他。于是，趁艾尤布上山砍柴的时候，他把阿希亚毒打了一顿，硬逼她点头承认。可是阿希亚死也不点头，狠毒的伊布拉欣就叫胖婆姨烧红烙铁，要烫阿希亚的嘴。正在这时，可巧艾尤布因忘了带捆柴的绳子，返回来取。一见阿希亚受折磨，艾尤布冲进屋里，一把就把伊布拉欣两口子搡到一边，气愤地说：“好吃赖喝是胡达赐下的，好梦瞎梦是我艾尤布梦下的，跟阿希亚有啥关系？不能冤枉她！”
伊布拉欣狞笑着说：“好吧，我不冤枉。有本事你再梦一下，今天我有啥好吃的？梦着了，算她命大。要是梦得不对呀，哼哼，我可要揭她的背花！”说罢，他把哑姑阿希亚锁到柴房子里。等艾尤布刚走出门，他就和胖婆姨顶住门，关上窗，钻进厨房忙活起来。他们手忙脚乱地烙油馍馍，火大了，煳得像个黑饽饽，火小了，生得像个木板板。好容易凑合了五六个，赶紧装到小面盆里，又用个大面盆扣好，塞到炕洞里，这才放心地走出厨房。伊布拉欣满以为没有哑姑阿希亚从中通风报信，艾尤布一定会当场出丑。到那时，扣他一年的工钱不说，还要让他乖乖地扛一辈子长工……可他哪里知道，艾尤布刚走出大门不远就掉头跑回来了，翻墙上房，悄悄地趴在厨房的天窗上看了个一清二楚。等伊布拉欣两口子刚一离开厨房，他就轻轻地溜下房，翻过墙头，在外面拾了几根柴禾，傍天黑时回来了。还没进门，他就大声嚷嚷起来：“东家东家，我在路上打了个盹儿，梦见你们两口子烙油馍馍，生的生，煳的煳，小盆装，大盆扣，塞到炕洞里去了。你说对不对？”伊布拉欣惊呆了：莫非艾尤布真是个“梦先生”？正纳闷着，忽听门外有人在哭，开门一看，原来是邻居郝家奶奶丢了一只怀着羔的母羊，找了一天没找着，正在捶胸跺脚，好些邻居都在劝慰她呢。伊布拉欣脑子一转，对艾尤布说：“你不是会做梦吗？快梦一下郝老婆子的羊跑到哪去了？梦着了，我家的好东西随你挑一件，要是梦不着的话，就白给我干三年活，咋样？”
艾尤布听了一本正经地说：“诸位乡亲作证，我艾尤布若能梦着郝家奶奶的母羊，就让阿希亚给我当媳妇；若是我的梦不灵，情愿给伊布拉欣白干三年活。”说完，他走到长工屋里睡觉去了。等到夜深入静时，艾尤布掂起一根木棍，悄悄地翻过高墙上了西山。他估摸着怀了胎的羊跑不了多远，就在头道梁和二道沟之间仔细寻找，终于在二道沟一个山洞子里找到了母羊和刚产下不久的两个小羊羔。他记住了洞子的地方和羊羔的模样，又用石头堵住洞口，插了一束酸枣刺作记号，然后下山去睡觉。
第二天，天刚亮，伊布拉欣就领着郝家奶奶和看热闹的人来敲门了。艾尤布揉着眼睛对郝家奶奶说：“给你老人家贺喜了，你的母羊在西山二道沟的一个山洞里下了两只羊羔，一只白的像雪团团，一只黑的鼻子上有个白点点。快去把它们牵回来吧。记住，洞口上插着一束酸枣刺。”人们将信将疑，顺着艾尤布的指点找去，看见眼前的情景跟艾尤布“梦”的一模一样，真是又惊又喜。阳洼沟出了个“梦先生”，这稀罕事立刻传遍了回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