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毕黛巧斗勒哲卜
很久很久以前，在一个回民聚居的村庄里，有一个名叫勒哲卜的财主，他为人奸诈狠毒，一天到晚净谋算着咋样欺骗和压榨受苦的穷人。方圆百里的受苦人提起他，都恨得牙根发痒，知底细的人，宁可拉讨吃棍去要饭，也不愿登上他家的门去给他帮工。
乎赛尼是个老实巴交的穷穆民，成年累月只知道埋头出苦力，嘴笨得像棉裤腰。为了偿还老伴无常时借下的债，他硬着头皮给勒哲卜扛了半年活，指望着赶尔德节前还完债，剩下几个钱好给女儿祖毕黛扯件花衣裳穿。谁知勒哲卜早就看中了乎赛尼这个气死牛的好劳力，既想把他拦在家里长年扛活，又舍不得出工钱，眼看着乎赛尼快要满工，他哼哼唧唧地好几个晚上没合眼，酿出了一肚子的坏水水。
这天，勒哲卜骑上他的枣红马来到村头，看见乎赛尼正在地里锄草，忙策马跑到地边，干咳两声说：“啊，乎赛尼，你听着，昨天晚上真主托梦给我，说你干活不诚心。若想要工钱，先得回答一个问题。答对了，拿上工钱走人，要是回答不上来的话……呃，就让你在我家白干三年。”
乎赛尼差点气晕了，明知是勒哲卜这个伊布利斯①又在耍鬼把戏骗人，可硬是驳不出半句理来，只是愣愣地问：“啥、啥问题？”
勒哲卜嘿嘿地奸笑着说：“今天先不让你回答，等明天我找几个有尔林的阿訇来作证，回答得上，工钱一个子儿不短都给你，回答不上的话……那钱就当是散乜帖了，你哩，再乖乖给我干三年活，哈哈……”他大笑着掉转马头，扬长而去。
乎赛尼闷闷不乐地回到家，茶不喝，饭不吃，紧皱着眉头唉声叹气。女儿祖毕黛见阿大愁成这个样子，关心地问：“阿大呀，啥事让你这样烦心？”乎赛尼重重叹了一口气，摇摇头说：“丫头，甭问，给你说了也是白搭啊。”祖毕黛噘着嘴说：“你咋知道是白搭？说出来，看我中不中？”乎赛尼让祖毕黛纠缠得没办法，只好把勒哲卜让回答问题的事说了一遍。没想到祖毕黛听了不但没发愁，反倒嘻嘻地笑起来：“我当是啥了不起的事哩，天塌不下来，阿大呀，明天你在家里缓着，我去对付他。”
第二天，勒哲卜骑着马，领着大寺里的两个满拉来到地边。他看见祖毕黛在锄地，惊奇地问：“哎，你的阿大咋没来？”祖毕黛头也不抬地回答：“我阿大乏了，缓着哩，我替阿大回答你的问题。”勒哲卜听了很高兴，心想：乎赛尼这个穷鬼是害怕了，使上个女娃子来了，指屁吹灯呢，她懂个啥？这几个钱是省下了。可是，他又怕祖毕黛是年轻的女娃子靠不住，便追问道：“丫头，这可不是猜谜语闹着耍的，问题答不上，工钱可就没了，你阿大还得白白地苦干三年哩。”祖毕黛不慌不忙地说：“要是答上来了，工钱一个子儿都不能少，另外还得再长一倍，咋样？”勒哲卜心想这丫头不过是个擀面杖，一窍不通嘛，怕啥哩？就满口应承说：“中！中！中！一言为定！”祖毕黛说：“空口无凭，黑字要落在白纸上。”勒哲卜眯着泡泡眼对两个满拉说：“你们两个是证人，刚才的话你们听清了？”两个满拉点点头说：“听清了，听清了。”说罢，连忙记在纸上了。
“好，现在我可要问了。”勒哲卜得意地把袖子往上一捋，说：“祖毕黛，你说，你从清早到现在，一共锄了多少锄头地？不准多说一锄，也不许少说一锄。”
祖毕黛把锄头往地上一拄，不慌不忙地回答：“从清早到现在，你的马跑了多少步，我就锄了多少地。你说，你的马从家里到这搭一共跑了多少步？不准多说一步，也不准少说一步。”
勒哲卜没料到祖毕黛不但回答得利索，而且还给他出了难题，慌乱地摇头摆手，结结巴巴地说：“这……这，呃，路这么远，马是一步一步地跑来的，我咋能数过来呢？”祖毕黛说：“那么，地这么大，草这么多，要一锄一锄地锄，我又怎么能数得过来呢？”
“这……”勒哲卜被问得张口结舌，无话可说，脸红得像个鸡冠子，牵着马灰溜溜地走了。
有钱有势的勒哲卜在一个穷女娃跟前丢了面子，又搭上了双份工钱，左想右想，说啥也咽不下这口气。他抱着秃脑瓜想了三天三夜，终于想出了他认为是“天下最难的”问题来。于是他洋洋得意地来到祖毕黛家，摇头晃脑地说：“祖毕黛，上次的事情不算完，今天再接着来。我们各出三个题，我要是答不上你提出的问题，就输给你二百两银子；你要是答不上我提出的问题么，那不但要输给我二百两银子，还要到我家去当三年丫环。”祖毕黛知道勒哲卜这个家伙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决心好好地整治他，她忍住气说：“中，不过，还得要有证人呀。”勒哲卜嘿嘿一笑：“把满庄子的人都找来，就让大家都作证人。”
听说勒哲卜又要和祖毕黛对答问题了，人们不约而同地蜂拥到清真寺大殿台前。勒哲卜一心想让祖毕黛在众人面前丢人现眼，他一个蹦子跳到台上，向大家宣布了对答条件，并向真主起誓，绝不反悔。然后指着祖毕黛说：“祖毕黛，你先回答我的三个问题：第一，顿亚①上啥东西比羊油壮②？第二，顿亚上啥东西比海宽？第三，顿亚上啥东西比天大？”众人听了都为祖毕黛捏了一把冷汗。只见祖毕黛稍稍想了一下，便利利索索地回答说：“第一，天上的雨水比羊油壮，因为有了雨水，庄稼才丰收，水草才丰茂，牛羊才肥壮。第二，正人君子的心胸比海宽，他们不计个人得失，即使你做了对不起他们的事情，他们也不会记仇。第三，孝敬父母的责任比天大，因为没有父母的养育，就没有我们每一个人。”祖毕黛刚一答完，人群中立时发出一阵喝彩声。勒哲卜听了浑身直冒冷汗。
这时，祖毕黛指着勒哲卜大声说：“现在该你回答我的问题了。第一，顿亚上啥东西比夜晚黑？第二，顿亚上啥东西比黄连苦？第三，顿亚上啥东西比石头硬？”勒哲卜听完傻了眼，就好像数九天又咽下了个冰砣子，浑身直打颤，暗暗骂道：啊呀，这个贼丫头好厉害，存心要我的命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答不上来丢人还不算，还要搭上二百两银子，啊，那不是挖我的心，捅我的肝么？他吭哧了半天，死皮赖脸地指着祖毕黛吼叫起来：“祖毕黛提的问题太古怪，她自己也答不上宋嘛，她是故意坑人，想骗我的银子哩。”人们哄笑起来，有人喊道：“勒哲卜答不上来了，认输吧！”勒哲卜气得两眼发蓝，结结巴巴地说：“那……她也答、答不上来嘛！”祖毕黛大声问道：“要是我能答上来怎么办？”勒哲卜支支吾吾不回答。
祖毕黛对众人说：“按照对答前的条件，勒哲卜没答上我提出的问题，应该输给我二百两银子。我替他回答这三个问题，答对的话，再给我二百两银子，中不？”“中呀！好呀！”人们欢呼起来，勒哲卜的脸变得煞白，大张着嘴说不出一句话来。祖毕黛清了清嗓子，说：“勒哲卜你听着，我来回答这三个问题。第一，财主的心肠比夜晚黑。第二，咱穷穆民的日子比黄连苦。第三，穷汉们的骨头比石头硬。”话音刚落，人群中发出震耳的欢呼声，接着人们拍着巴掌有节奏地对着勒哲卜喊起来：“勒哲卜，交钱！勒哲卜，交钱……”
勒哲卜急红了眼，还想耍赖，掌教的老阿訇站在高高的殿台上，威严地说：“勒哲卜，你凭着真主起过誓，众人有眼哩。”勒哲卜一听没了奈何，眼前一黑，一屁股跌倒在地上，半天没缓过气来。
聪明的祖毕黛当场把赢得的四百两银子，统统散给了穷苦人。
流传地区：甘肃
搜集整理：马斌（回）
搜集时间：1982年
借羊
以前松花江南岸有个回民村，村中有一户姓马的人家，全家四口人。老马头夫妻俩有两个儿女，姑娘已长到十四五岁了，因为从小聪明伶俐，说话声就像玉碰玉那么琅琅动听，就起名叫玲玲。儿子比女儿小两岁，小名叫尤苏子。老马头靠给本村一家财主放羊蝴口，可是他挣的工钱财主还不全给，哪年都欠几个月的。
有一年的夏天，阴雨连绵，老马头无法外出放牧，财主却扣了他一个夏天的工钱。老马头家里穷得叮当响，连锅都揭不开了，饿得尤苏子光吃野菜，瘦得皮包骨。妈妈心疼孩子，就对老马头诉苦说：“孩子他爹，大人饿着还好挺，孩子正长身子骨的时候，饿坏了可怎么办？你去找东家求几个工钱买点粮吧！”
老马头知道那财主心肠狠毒，但为了不挨饿，只好硬着头皮去求财主。他说：“东家，我家老小有好几天米粒都没沾牙了。”
东家顺口就说：“那你怎么不买米做饭呀！”
“你欠我的工钱不给，我哪有钱买米啊？”老马头心里这样想，也不敢直说，怕得罪了东家就别想要工钱了，他仍旧耐着性儿说：“你老人家行行好，把过去的工钱给我算一算，付给我几个钱，好渡渡饥荒，救救命，不然孩子就饿坏了。”
东家一听老马头提起过去的工钱，心里老大不高兴，脸色一沉对老马头说：“不到年不到节，什么工钱？你老马全家老小来到这村，不是我发善心留下你放羊，你一家早饿死了。等到年节再一块儿算吧。”
老马头一听心里直发凉，但想到孩子，他又恳求道：“东家，你发发慈悲，行行好！我给你放了几年羊，哪年都没领过全年工钱，我捉摸着还存几个。如今阴雨连绵，不能外出放牧，你还得扣工钱，这叫我怎么过呀！”老奸巨猾、笑里藏刀的财主，常拿穷人开心，他见老马头可怜的样子反倒觉得好笑。他眼珠一转，想捉弄捉弄老马头，就说：“老马头，我看你也怪可怜的，虽然不到年节，我也不能瞅你的笑话看。好，明天借给你五只大羊，你先到集市上卖了钱买点米，渡渡饥荒……”
老马头一听说东家答应借给他五只大羊先卖了渡饥荒，心里非常感激，忙说：“多谢东家恩典，多谢东家善心！”
“慢着！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可有一宗，到明天晚上必须如数还给我五只大羊，不然，别怪我不讲情面。”
老马头一听这番话，这不明明是欺侮穷人吗？气得两眼冒金星，扭头就走了。
马玲玲见他爹空手回来，知道他白跑了一趟，再看她爹脸色难看，知道受了委屈，就劝爹爹说：“爹，别难过了，我和弟弟到野地里挖些野菜渡渡饥荒，等瓜豆下来就好过了。”
老马头听了玲玲的话，一阵心酸，眼泪直淌，他打了一个唉声，说：“这穷日子怎么过呀！”
马玲玲看她爹，比往日更加难受，想必还有什么别的苦处，就问：“爹，东家一个工钱也没给吗？”
“工钱？这狗东西不但不给工钱，还欺侮我这个穷汉，真把人气死！”
马玲玲听他爹受了欺侮，想问个清楚：“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老马头就把事情给女儿讲了一遍。玲玲听了浑身宋气，就对她爹说：“爹，你总受东家的欺侮，难道就不会治治他吗？爹，我来替你老人家出这口气。”
老马头虽知女儿自幼聪明，但怕闹出什么事来，便说：“好孩子，你别去闯祸了，那老东西老奸巨猾，你斗不过他。”
“爹，他不是答应借给你五只大羊卖吗？”
“是啊，可他要我当天晚上就得还他五只大羊，这不是耍我吗？”
“这事好办，爹，你放心，我来对付他。”
第二天，玲玲领着弟弟尤苏子，就去找东家。老财主原是戏弄老马头，想不到马家真会来人找他借羊，心想，为了不失面子，索性就借给他们，看他们怎么还！于是对马玲玲说：“老爷我说话当真，你们可不能失信呀！你们借走五只大羊，到晚上如果还不上五只大羊，可别怪我不讲情面。”
马玲玲气愤地说：“你别瞧不起人，穷人家从来人穷志不穷，请东家放心！晚上如数还你五只大羊就是了。”
马玲玲和尤苏子就把五只壮羊赶走了，但既不往县城里走，也不往家里去，却把羊赶到一个僻静的树林里。玲玲叫弟弟把五只羊都放倒捆了蹄子，她拿出一把随身带来的剪刀，然后说：“东家老爷欺侮咱爹老实，想耍咱穷人，今天咱来个将计就计，让他知道知道咱们穷人不傻不呆，也不是好欺侮的。宋！咱们剪羊毛，剪完这五只羊的羊毛，我到县城去卖羊毛换粮，东家欠咱爹的工钱，我再找他去评理。”
马玲玲说完，一会儿工夫就把五只羊的毛都给剪下来了。她卖完羊毛，买了米叫别人捎回家，就和弟弟把羊赶回了财主家。
东家一看马玲玲姐弟俩送来的五只大羊，一个个都光秃秃的，可把他气坏了。马玲玲笑着对财主说：“谢谢东家帮忙，五只羊如数奉还，请东家收下！至于我爹的工钱，我想东家一定会给算清的。我们走啦，东家。”
财主吃了个哑巴亏，张着嘴说不出话来，谁叫他当初只说还羊，没说过羊毛哇！
从此马玲玲借羊的故事就传开了，人们都称赞她是一个聪明的姑娘。
流传地区：黑龙江
搜集整理：隋书今（回）
选自《黑龙江民间文学》
1981年第3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