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局集中地体现了回族反清的目标。它表明，回民军与农民起义不同，不是以推翻清王朝为目的的，民族自治才是这一运动的根本目的。受这一目的支配，不打击和驱逐清政府在回民聚居区的统治，就不可能达到民族自治，这一运动必然从武装反清开始；同样受这一目的支配，控制了地方政权的回民军积极谋求与清政府妥协，以保证这一目的的长期实现。回民军对清政府，抗有限度，抚有条件。他们反抗的仅仅是清政府对本地回族的统治，而不是在全国范围内推翻这个王朝；他们的求抚，不是放弃斗争目的、彻底投降，而是在求抚中实现自己的斗争目标。所以，回民军十余年斗争的范围基本上局限在各自的家乡，而不像农民起义那样，流动作战，攻略作战。陕西回民军流动是被迫的。这样，它是地区性的。回民军队伍始终以民族宗教为范围，即使太平军、捻军深入陕甘，回民军与这些农民起义军并未真正联合起来。这样，它是民族的。因而这一运动可以概括为地区性民族自治运动。这就是马化龙所说的“吾本念经人，遭逢乱世，为众推戴，不得不维持桑梓”①。
这就决定了回民军政权既不同于农民起义政权，同时与历史上的许多少数民族政权也有区别。农民起义政权旨在取代旧王朝，它不论大小都与旧王朝是对立的。周边少数民族政权独立于中原王朝之外，与中原王朝或战争，或和亲，或臣服，实际上与中原王朝是对等的。回民军政权既不打算取代清王朝，也没有独立于清王朝之外，而是把自己归属于清王朝。它只是一种地方性民族自治政权，与清政府有斗争和排斥的关系，也有协调和统一的方面。回民军为与清政府达到协调关系，作出了许多努力。这包括承认清政府的封职，为清军提供粮饷，允许其控制区委派清朝官员，交出占领的城池，甚至配合官府平息其他的反抗活动，向官府反复表明自己“不敢别有异谋”，即绝无推翻清王朝的目的。他们为实现民族自治也做出了巨大努力，这主要是保持回民军政权的独立性。为此他们在缴出军械、解散军队问题上与官府反复斗争，绝不放下武器，抵制清朝官员的渗透。马化龙接受的仅仅是虚职，只在名义上是清朝官员。灵州城有清朝官员任职，但马化龙任命的知州马占魁一直在灵州。刘松山攻占灵州后，当地汉族父老说：“前州牧马占魁虽非朝廷所命，而情关桑梓，事有便于民者试行之。”②可见马占魁在灵州发挥着重要作用。在回民军领导人中，马桂源与官府关系最为密切，但玉通等官员为其所用。左宗棠认为清政府在西宁的统治“名存实亡”③。从回民军政权的独立性来说，抚局也是对清王朝统治的打击和反抗，是回族反清斗争的进一步发展，而不是有些论著所说的“投降”、“对回民起义事业的背叛”。
抚局标志着西北回族摆脱了清政府的直接统治。这一政治变化是多民族国家政治问题的重要内容。民族运动推动民族性社会组织发展、完善，是民族史上的普遍现象。民族斗争的政治化发展，直至促成民族政权的形成，反映了这些民族运动水平的提高。这当中固然有斗争，但也加强了民族关系和社会的秩序化。人们要结束动荡和纷争，只能实施政权化的治理。回民军自治的上述方式是由该民族所处的社会历史条件所决定的，我们从中可以获得关于民族问题的许多认识。各个民族的特点决定了解决民族问题道路的多样性。无论从民族关系的角度，还是从中央与地方政权关系的角度，抚局都留给我们以经验和教训。马化龙、马占魁、马桂源等人在解决民族矛盾中有值得称赞的政策。透过历史材料中的只言片语，我们可以体会到这些人在政治变化中的积极探索。他们的措施有力地改变了起义之初普遍存在的民族仇杀，回汉百姓得以恢复生产。抚局恢复了和平，百姓才能安定。一切心系百姓疾苦的历史人物都能得到后人的敬仰，马化龙等人又岂能例外？
注释：
①曾毓瑜：《征西纪略》卷一，《回民起义》（三）第23页。
①《钦定平定陕甘新疆回匪方略》卷三七。
②《钦定平定陕甘新疆回匪方略》卷四四。
③马辰：《穆生花阿訇抗清史略》，《伊斯兰教在中国》第251页，宁夏人民出版社1982年版。
④杨毓秀：《平回志》卷一，《回民起义》（三）第112页。
①《左文襄公全集·文集》卷一。
②杨毓秀：《平回志》卷三，《回民起义》（三）第121页。
③马通：《中国伊斯兰教派与门宦制度史略》，第235页，宁夏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
④慕寿祺：《甘宁青史略》卷二○。
⑤易孔昭：《平定关陇纪略》卷一二，《回民起义》（四）第185页。
①柏景伟：《柏沣西先生遗集》卷三。
②朱德棠：《续湘军志》，第265页，岳麓书社1983年版。
③杨毓秀：《平回志》卷五，《回民起义》（三）第167页。
④《钦定平定陕甘新疆回匪方略》卷六九。
⑤卢世谟：《马占鳌、马海宴、马千龄家族述略》，《临夏文史资料选辑》第2辑第93页。
⑥卢世谟：《马占鳌、马海宴、马千龄家族述略》，《临夏文史资料选辑》第2辑第97页。
⑦马福祥：《马氏族谱》卷三。
⑧慕寿祺：《甘宁青史略正编》卷二○。
①杨毓秀：《平回志》卷三，《回民起义》（三）第109页。
②《钦定平定陕甘新疆回匪方略》卷一○二。
③《钦定平定陕甘新疆回匪方略》卷一一三。
④《左文襄公全集·奏稿》卷三二。
①《钦定平定陕甘新疆回匪方略》卷一二三。
①《钦定平定陕甘新疆回匪方略》卷三五。
②杨毓秀：《平回志》卷三，《回民起义》（三）第112页。
③杨毓秀：《平回志》卷三，《回民起义》（三）第113页。
④《钦定平定陕甘新疆回匪方略》卷一四。
①《钦定平定陕甘新疆回匪方略》卷四四。
②《钦定平定陕甘新疆回匪方略》卷四九。
③《钦定平定陕甘新疆回匪方略》卷八三。
④《钦定平定陕甘新疆回匪方略》卷九一。
⑤杨毓秀：《平回志》卷三，《回民起义》（三）第121页。
⑥杨毓秀：《平回志》卷三，《回民起义》（三）第139页。
①张集馨：《道咸宦海见闻录》，第368页，中华书局1981年版。
②张集馨：《道咸宦海见闻录》，第410页，中华书局1981年版。
③杨毓秀：《平回志》卷四，《回民起义》（三）第124页。
④《杨勇悫公奏议》卷八。
①《杨勇悫公奏议》卷六。
②《清穆宗实录》卷九六。
③《清穆宗实录》卷二二一。
④《左文襄公全集·奏稿》卷四二。
①《清穆宗实录》卷一五三。
②《杨勇悫公奏议》卷六。
③《清穆宗实录》卷一六○。
④《钦定平定陕甘新疆回匪方略》卷一二三。
①《钦定平定陕甘新疆回匪方略》卷一二五。
②《清穆宗实录》卷一六五。
③《钦定平定陕甘新疆回匪方略》卷一二五。
④《钦定平定陕甘新疆回匪方略》卷一二三。
⑤《钦定平定陕甘新疆回匪方略》卷一二九。
①《钦定平定陕甘新疆回匪方略》卷一三三。
②《清穆宗实录》卷一七三。
③《清穆宗实录》卷一七六。
④《杨勇悫公奏议》卷八。
⑤《杨勇悫公奏议》卷一一。
①柏景伟：《柏沣西先生遗集》卷三。
②《钦定平定陕甘新疆回匪方略》卷一三五。
①《左文襄公全集·奏稿》卷三三。
②杨毓秀：《平回志》卷三，《回民起义》（三）第112页。
①《穆图善奏折》，《左文襄公全集·奏稿》卷三二。
②杨毓秀：《平回志》卷四，《回民起义》（三）第136页。
③同①。
④罗正钧：《左文襄公年谱》卷六。
⑤慕寿棋：《甘宁青史略正编》卷二一。
①《穆图善奏折》，《左文襄公全集·奏稿》卷三二。
②杨毓秀：《平回志》卷四，《回民起义》（三）第138页。
③《左文襄公全集·奏稿》卷四○。
①杨毓秀：《平回志》卷四，《回民起义》（三）第135页。
②杨毓秀：《平回志》卷四，《回民起义》（三）第140页。
③《左文襄公全集·奏稿》卷三三。
④同上。
①《黄武贤致陕抚乔松年书》，《左文襄公全集·奏稿》卷二三。
②《杨勇悫公奏议·遗集》卷一一。
③《左文襄公全集·奏稿》卷三二。
④杨毓秀：《平回志》卷四，《回民起义》（三）第137页。
⑤易孔昭：《平定关陇纪略》卷一二，《回民起义》（四）第185页。
⑥《左文襄公全集·奏稿》卷三二。
⑦《钦定平定陕甘新疆回匪方略》卷一四六。
⑧《钦定平定陕甘新疆回匪方略》卷二七六。
①柏景伟：《柏沣西先生遗集》卷三。
①慕寿祺：《甘宁青史略正编》卷二○。
②慕寿祺：《甘宁青史略正编》卷二二。
③《左文襄公家书》下册，第38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