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回族军阀政权的建立(4)

清王朝突然灭亡，西北社会陷于分崩离析的状态，广泛存在的民族问题与阶级矛盾加剧了这一现象。甘肃省虽然还维持着清代的行政结构，统辖今甘、宁、青之地，但它原来依赖的各省协饷此时已断绝，财政来源大部分枯竭，兼之各地镇守使均为地方实力派，因而省府对所辖道、县的控制力大为减弱，对实力较强的军人更无法左右。这种自上而下的政治控制力下降，固然为地方军阀的独立化造成了条件；但另一方面，这也同时表明各地实力派在很大程度上丧失了来自上级的政治支持力量，其统治的实施完全靠自身的努力。所以，后来马鸿逵、马步芳等大讲“本军军史”，用以表明其政权乃其先辈创建，达到教育部属效忠其家族的目的。他们的这些说教当然并非尽属捏造。

马福祥任宁夏镇总兵之际，宁夏地区一片混乱，会党起义已经打乱了原有的统治，而马麒镇压会党只是进行了一场野蛮的屠杀之后即离去，造成了这里的社会残破与混乱。辛亥年宁夏革命之主体为会党，西军镇压宁夏革命之后，宁夏会党势力转入内蒙河套及陕北地区，在蒙古地区有较大发展。内蒙因其地域辽阔、政治松散，沙俄等外国列强从中操纵，一些蒙古上层分子从事分裂活动，而下层又有各种杆子队活动。宁夏与内蒙河套毗连，屡屡受河套各种势力的影响和侵扰，威胁宁夏社会。1913年，伊克昭盟达拉特旗萨克喇嘛王德尼玛举兵叛乱，其枪支均由俄国接济，多次击败北洋政府的围剿，势力日益发展，在归绥、包头一线，拦路抢劫，横行无阻。该年6月，马福祥派马忠孝、马鸿宾等率兵抢占河套各路要塞，同时与王德尼玛联系，虚与应付，在汇德城一举智擒王德尼玛诸人，并解送包头。袁世凯以马福祥“智勇兼备，俾镇朔方”，授其陆军中将、宁夏护军使兼宁夏将军，并节制阿拉善、乌审、鄂托克三旗军务。①

清代之河套地区，蒙古社会衰弱，晋、陕等省贫困人口流落于此，人口结构混杂，流民甚多。民国之后，旧军队散落，散兵游勇与游民往往纠合在一起，称为“拉杆子”、“独立队”。各支独立队人数不一，行动飘忽，影响了河套地区的安定。北洋政府无暇兼顾西部防务，河套军事交马福祥负责。1913年，马福祥组建“新建陆军”，以其侄马鸿宾为该军司令，军事力量有所增强。1915年，弓占元部独立队数千人在五原县东坡房起事，与卢占奎、金占奎等杆子队及会党白彦公等相呼应，颇具声势。马福祥派马鸿宾率部进剿，于汇得城击毙弓占元。次年，马部又在五原击溃卢占奎部。经多次战斗，终于平息了河套杆子队骚乱。五原具知事王文墀称赞马福祥“恩威并用，治军有方，故纪律严明，所部肃然”②。1916年4月，北洋政府称马福祥“积功在边陲，息楼兰之烽火”，授其勋四位。1917年，会党人物高士秀等举达尔六吉为皇帝，由绥远至磴口，有进犯宁夏之势。马福祥在石嘴山布置河防，派兵三路攻磴口，击败高士秀部，后又在贺兰山生擒伪皇达尔六吉。

马福祥的这些军事成绩，不仅巩固了他在宁夏的统治，而且对于维护国家统一、打击旧势力复辟、维持社会安定等方面均具有重要作用。在河套地区政治空虚的情况下，马福祥的举措稳定了社会，马家军成为这一区域举足轻重的军事政治力量，受到各方面的重视和称赞。他的活动显然较马安良在兰州争权夺利的斗争具有更积极的意义。因而在民国初年，马福祥的声望日益提高，有取代马安良回族军事领袖地位的趋势，表明了他具有比较远大的政治眼光。

青海的民族问题更为复杂。西宁、循化等县，除汉族以外，还居住着大量回族、撒拉族人口；南部则为藏区，并有蒙古族居民。辛亥革命后，这里清朝官员多离职而去，但藏族、蒙古族分属于各王公土司管辖，并由青海办事长官管理，政治分散，社会落后，马麒赴西宁镇总兵任，虽然没有阻力，但如何将分散的政治统一起来是他面临的主要问题。马麒派其弟马麟与各部落头目联络，定于次年阴历8月15日举行祭海。这是一项会盟制度，用以表达蒙古各部落对中央的归属关系。在马麒的主持下，利用祭海仪式，宣布共和已成，清帝退位。各族王公联名致电北洋政府，表示承认“共和”的北洋政府。此举在政权鼎革之际颇具意义，加强了少数民族与北洋政府的关系。因而袁世凯特发电嘉奖马麒，并任其为西宁一带蒙番宣慰使。这样马麒不再仅仅是一名军官，兼领处理少数民族事务之权。马麒更重视这一行政职务，特由总兵衙门迁入宜慰使署办公，设立仪仗，把自己打扮成一名地方军政大员。

青海少数民族中王公土司制度推行数百年，清朝敕封的藏族、蒙古族土司王公不下七八十名。袁世凯为表明自己新元首的地位，于1913年再次分封青海王公土司，发给他们任状印章。各王公土司划地而治，拥有土地且具备宗教势力。这是马麒统一政令的严重阻碍。势力深入西藏的英国力图向青海藏区渗透，一些原来的满蒙亲贵策划复辟，组织“宗社党”，原清朝陕甘总督升允就是其中的骨干分子。宗社党在青海活动猖獗。1916年吕光到青海，自称清王室六皇子，自封所谓“承制总督内外勤王忠义马步全军一等忠顺公”，打起“助清灭民”旗号，鼓吹升允得到沙俄支持，即将进入蒙古，进攻宁夏，并率党徒占领了贵德城。宗社党的活动威胁着马麒的统治。1917年，马麒派马麟攻贵德，擒获吕光，沉重打击了他们的复辟活动。1913年，四川督军尹昌衡因击败受英国支持的藏军，被北洋政府任为川边经略使，并进占青海玉树地区。马麒对此大为不满，派军入玉树，与川军冲突，并与北洋政府交涉，最后取得了对玉树的管辖权。①为强化他在藏区的统治，马麒在玉树设立“宁海军玉树防务支队司令部”，以其弟马麟为司令，分兵驻防，修筑驿道；又在玉树、都兰、海北、海南分设理事，管理民政事务。“蒙藏地区理事员的设置，改变了数百年来理潘院直接派员管辖的传统制度，标志着蒙藏地区行政制度大变革的开始。”①这是马麒争取青海蒙藏行政权的重要一步。

当时英国企图乘中国内部混乱之机侵吞西藏及其他藏区。在1913年的西姆拉会议上，英国唆使藏方代表提出西藏独立，西藏疆域包括青海、理塘、巴塘等地的要求。次年英国又提出划分内外藏问题。所谓“外藏”，包括西藏及川边、青海大部分地区，并享有自治权。这是英国分裂中国的又一阴谋。此消息传出后，马麒立即通电反对。他指出青海藏区自清代以来与西藏无行政关系，素归甘肃省管辖，现在划给西藏，辱国太甚。马麒又建议派使入藏，青海军事参事朱绣等奉使入藏，对西藏上层的争取、分化，取得了很重要的成绩。马麒在西藏问题上的态度受到国内广泛重视，提高了他的政治声誉。